看夏树画得十分专注，唐俊南和罗阳凑上前，站在他身后垫着脚偷看。


    “看什么呢你俩？”马杰突然出现在了班级门口，怒目圆睁，瞪向夏树身后。


    夏树才意识到身后有人，忙合上笔记本，扭头看向身后的男生。


    不待夏树说什么，表哥直接走进教室，提起了唐俊南的衣领子：“又是你！还有你！”


    他指着罗阳的鼻子：“活腻了是吧？”


    两位男生支支吾吾，看了周康一眼。


    “都是……都是……大哥，我们只是想欣赏他的画而已。”


    “欣赏？我弟的东西是你想看就能看的？嗯？”


    “是是，我们不配，大哥。”罗阳嘿嘿笑着，双手抱拳道，“我们下次不偷看就是了”。


    周康刚刚还趴在桌上，现在则挺直身子，冷静地打量着表哥。


    高飞则小跑上来救场：“咋啦？杰哥。发那么大火。”


    表哥瞪了他一眼：“咋了？你没看见？”


    表哥并不管旁人，但看到有老师的身影从小花园闪过，才松手道：“你们听好了！我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下次再让我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们就死定了！”


    说着，他把唐俊南摔到旁边同学的桌上，然后朝高飞勾勾手：“你出来一下。”


    高飞闻声跟随小跑到走廊上。


    “有啥事？杰哥。”高飞抓了抓刘海乐天地问。


    “平时在班里也不帮我照看着我弟？”


    高飞笑了笑：“诶哟！谁敢欺负你弟啊？也不看看他哥是谁！”


    “刚那俩不是人？”马杰脸色阴鹫，“你们从小玩到大，在外就是兄弟啊。”


    “哎哟！他俩没啥恶意！就是想和夏树玩。我那天也只是开玩笑。”高飞拍拍捶了捶马杰的手臂，“我是啥样人你还不知道吗？不是坏人。”


    “以后连玩笑都不许开！谁让我弟流一滴泪，我就让他流一滴血！包括你。”


    “好好好。我帮你罩着他。”高飞应许着。


    表哥的脸色才缓和了几分。


    看到夏树站在教室门口打量他俩，他来到夏树跟前，笑着说：“弟，放学后你就在楼道口等我，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的，哥。”


    “那个……弟。”马杰突然顿了顿。


    “嗯？”


    但看到老师出现在走廊上，他又急忙道：“没事，快进去吧！”


    说完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男生们不知道马杰跟高飞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又出现在拐角，所以当夏树第三堂课后去教室楼抱作业时，他们也只敢远远观望，不再追随。


    周康则看着高飞，咬了咬手指，用锋利的牙齿慢慢撕下了一块指甲倒刺。


    /


    中午放学后，下楼的人流如潮，夏树站在走廊的楼梯口等表哥。


    他眼巴巴地观察着下楼的男生群体，很多高年级男生见状也很难不去看夏树一眼。


    因为他实在是白得发光。


    初二初三的男生个个人高马大，比初一的强壮许多。由于年龄差较大，有些甚至已经成人。


    在这个小城市就是这样的，有人上学晚，有人常留级，有人辍学后又返校，还有人复读……夏树已经算是同龄人中一路升级的清流了。


    只见高年级男生们三三俩俩，成群结队的看起来偏「凶猛」，而形单影只的那几个则显得「温和」许多。


    相比穿着球衣和牛仔裤的，那些穿着校服、带着眼镜的似乎更温良些。


    夏树扫描着眼前的高年级男生群。


    说白了，他恐惧那些富有激情、有攻击性、有野心、硬气好斗的男生。他们中的每一个都可能是一枚「坏蛋」，都有望孵化出「恶魔」。


    ……


    终于等来了表哥。他戴着一串硕大的银色金属链子，走起路来丁零当啷响。好在只有他一个人。


    表哥上来搂住夏树：“食堂的饭就是猪食！我们去外面吃大餐。”


    “嗯。”


    夏树跟着表哥踏出校门，步入一条人来人往的中学美食街。


    学校里向来有两种吃饭方式。


    一种是校内食堂，便宜，量少，菜色少，烹饪手法一成不变，主打一个健康；


    另一种是校外餐馆，稍贵些，但量大，油大，且换着花样刺激学生的胃口，主打一个爽口。


    热衷刺激的男生们多喜欢后者。


    小吃街上，烧烤摊、奶茶店、文具店、理发店、药店、小超市一字排开。夏树跟随表哥进了一家快餐店——张老奶饭馆。


    “这家是人最多的！这老奶很会做菜！”


    夏树抬眼一看，店里乌泱乌泱全是男生，一个女生也没有。


    而与之相对，对面的奶茶小吃店铺则全是女生。呵呵，就连饭馆都细分上性别了。


    又或者说这也是“商业进化”的一种自然选择。就像狼群占据山头后，小兔子就会在山谷游走。


    由于人多，男生们的打饭队伍排到了街上去，那些掉在队尾的男生正嬉皮笑脸地调侃跟对门的女生们。


    “过来这边吃啊！请你吃香肠！”


    夏树被迫跟着表哥挤进男生群体中。


    “让让！让让！”表哥低吼着，前面的男生们则主动分开一条道，让表哥和夏树经过。


    来到打饭口，表哥拍了拍一个穿着蓝色背心的黑皮男生的背，那背很结实，像个练体育的。


    “阿豪，打上没？”


    “正打着呢。”男生扭过头来，目光后移，又爽朗一笑：“诶？小学弟也来了？”


    男生叫李嘉豪，开学那天在操场上抱着球和夏树打过招呼。


    不过跟那天相比，他今天看起来要和善许多。


    “想吃什么菜？学弟，我给你打。”


    “嗯……”


    夏树感觉自己不是来上学的，而是来学校当王子的。他有点不好意思。


    表哥推推夏树：“自己上去看看要吃什么菜。”


    夏树瞅了一眼，多是重油的大鱼大肉，微微一笑：“我都可以，随便点吧。”


    夏树无心选菜，只想离那汹涌而至的男生浪潮远一点。


    表哥替他做主：“那就炒牛肉、凉拌鸡、卤猪蹄、土豆泥、炒青菜。来两份！”


    店家业务熟练，打菜很快。拿到饭后，表哥带着夏树到餐区落座。


    本来已经没座了，餐区要么坐了人，要么放了书包、书本等占座物。


    但是表哥才不管，他直接把靠窗座位上的一个用来占位的骚红色书包扔到隔壁桌子上去了。


    还低声骂了句：“艹！”


    还可以这样？夏树有点愣神。如果这个人不是自己表哥，那此刻夏树一定会对他嗤之以鼻。


    过了一会儿，李嘉豪也端着盘子过来，坐到了夏树对面。


    “诶？你弟叫什么名字来着？”他望着夏树问。


    夏树脸颊微红：“夏树。”


    “噢，你不姓马？”


    “我们是表亲。”


    “噢！不管是啥，以后你就叫我嘉豪哥。你哥的朋友，也是你哥。”


    “好的。嘉豪哥。”夏树应声，开始低头吃菜。


    同桌其他六个人，都是表哥的同学。男生们大口吃饭，大块撕肉，又大口喝汤，很快，他们的盘子就空了一大半。


    他们吃饭的时候发出“咔擦咔擦”的咀嚼声，喝汤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喝水声，只有夏树细嚼慢咽，吃一块卤猪蹄用筷子撕了半天，还撕不下来。


    夏树撇了撇嘴。深感自己有点格格不入。


    “直接上手撕！”表哥说着，但说完他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赶紧擦了擦自己满是猪油的手，起身跟老板娘要了一幅塑料手套，递给夏树。


    夏树才开始手撕猪蹄。而此时，周围都已经光盘，齐刷刷看着他。


    夏树停下来：嗯？


    看夏树不动筷，李嘉豪笑道：“慢慢吃！我们等你！”


    “……”夏树有点感动，但更多的是窘迫。


    “老板，来8瓶冰水。今天我请客！”表哥又说。


    “哥，我不喝。”夏树道，“买你们的就行。”


    “拿着喝。”


    “我教室里有。”


    “那行吧。”


    百无聊赖中，有的男生抠起了手臂上的血茄，有的在咬指甲，有的在拍手上刚纹的龙纹刺青，有的则摸了摸衣袋，拿出了一个红色硬纸盒。


    “借个火，杰哥！”


    表哥拍了他的手一下：“我弟在这呢，等会儿再抽。”


    “他不抽烟？”


    表哥立马哼哼鼻子：“人家年级第一名呢～”


    “这么牛？！嘿嘿。”男生们说着也不好意思地把东西放回包里。


    大家都看着夏树，觉得刚才看到的一切也都合理了。


    有人插科打诨道：“我说杰哥，你咋一点也没有你弟的基因？”


    表哥：“我tm先出生的好不好！”


    “第一次跟学霸吃饭，幸会啊！”


    表哥又瞅他：“别整那些虚的！”


    或许有表哥在侧，夏树突然觉得这些男生也并非十恶不赦，才淡然一笑，学着他们使劲往嘴里扒饭，虽然……有点噎。


    大伙儿又聊了起来。


    “诶！我听说我们学校要来新校长了，你们见过没？”


    “没。但我听说是个很凶的老头，以前是警校出身的。”


    “多凶？那我们不得遭殃？”


    “没事，他要收拾我们，我们就弄他儿子！”


    这会儿，周康、王强、唐俊南、罗阳四人坐在门口处吃饭。


    周康个子很高，比周围人都高出一截。衣服质量很好，面貌也很干净清爽，显得很出挑。


    他正边无声地喝汤，边打量着夏树。而他身后的椅子上还挂着刚才那个被表哥扔出去的红色书包。


    那是他的书包？！


    夏树才意识到早上周康好像用它装报纸到教室来着。


    “校长儿子？长啥样？”表哥的同学又问道，“哪个班的？我去干他！”


    “喏！那个，就是校长儿子。”有人指了指周康。


    见初三男生们看过来，王强见状连忙拿起桌子上的可乐，热情奉上：“杰哥，我叫王强，和夏树一个班的。”


    表哥低眼看了看那瓶子，没接，他不喝这个牌子的可乐。


    “以前你们班那个王猛……是我哥。”


    “嗯？是亲哥？”表哥才正眼看他。


    “对对！”


    “那你更不能干那种事了。你哥我俩以前要好。”


    “杰哥杰哥，我可没参与啊。都是那几个憨货！”王强指着班上的男生说，“我都收拾过他们了。还有高飞……你可别指望他了，就是绣花枕头一个，以后在班里，我替你罩着夏树。”


    “嗯～这话我爱听。”


    “你和我哥是兄弟，那夏树和我也是兄弟，哈哈！”王强大笑着看向夏树。


    夏树和对面的四个男生们呈现出空前一致的迷惑神情。


    “不管是谁，以后谁敢碰我弟，我叫他吃不了兜着走。”王强保证道。


    “那最好不过了！”表哥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哥看好你！”


    而周康此刻正微扬下巴，冷静注视着这一幕。


    他那桀骜的眼神穿过人群，在打量了王强片刻后，滑到旁边直接和表哥对视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