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睁开眼，讨厌的消毒水味道刺入鼻腔。


    眼前白到压抑的天花板，是他最熟悉，也最厌恶的病房。


    他生理性地恶心，想爬起来扯断手上的输液针。


    可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制止了他。


    “你醒了？慢慢来。”


    林晚刚走进病房，以为陈墨是想坐起来，为他摇起病床。


    “陈墨，谢谢你救了外婆……”


    她的声音微微发紧，可下一秒又调整了过来，佯装轻松：


    “医生说你身体虚弱，加上劳累过度才会晕倒。


    看来啊，是我的食补还不够格。你好好休养几天，想吃什么跟我说。”


    “我没事，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陈墨眼底闪过一丝心虚。


    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给她留下的全是生病的印象。


    不是心里有病，就是身体有病，总之很不健康。


    可这时他发现，林晚眼角泛红，像是刚哭过。


    “林外婆……她怎么样了？”


    他问得小心翼翼。


    “外婆淋了雨，肺炎又复发了，现在在……重症监护室里，还没醒。”


    林晚说完，轻轻落下一声叹息。


    外婆早几年就因为肺炎动过手术，那时就受了不少苦。


    她多希望自己能替外婆分担痛苦，可现在外婆躺在ICU，每天能见面的时间都只有半个小时。


    她除了守在医院，什么都做不了。


    而刚刚过去的上午，简直是林晚人生中最混乱的上午。


    一边是昏迷不醒的外婆，一边是连身份证明都没有的陈墨，她花费好大一番功夫，才安排好两人的手术和病房。


    这也是唯一一天，她连请假都来不及就缺席了直播。


    “对了陈墨，你的入院资料还要补充，需要身份证……”


    林晚刚说到这里，门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陈墨的身份证，怕是找不到吧。”


    顾淮就这么突然出现，连招呼都不打就走进病房。


    他一大早赶来南林山“视察”直播基地建设，没想到林晚不在村里，又无故缺席了直播。


    顾大总裁急着找到医院，一进门就看到林晚照顾陈墨，心情憋闷极了。


    总之他心情不爽，说出的话更是不爽：


    “林晚，你应该问问，陈晏礼的身份证在哪里？


    这家伙，真名叫陈晏礼。祖父是京海大学校长叶霖海，爷爷是大收藏家陈观之。


    你随便去网上搜，关于他的新闻多得很——”


    他从身后表情尴尬的申屠景手上接过果篮，随手放在陈晏礼床头，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我说得没错吧，陈晏礼。”


    “真没想到，顾总对我这么上心。”


    陈晏礼脸色沉了下来，却没否认。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早晚被拆穿，只是没想到，拆穿他的是顾淮。


    果然这家伙嘴贱人品差，全身上下没有一样能看上的东西。


    “你是陈晏礼？”


    林晚看向他的眼中透出惊异。


    陈晏礼，这个名字莫名耳熟，她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对了……


    林晚终于想起来，前几年，这个名字曾经出现在各大新闻的头版头条。


    横空出世的天才画家，十六岁考入英国皇家艺术学院；


    二十岁开个人画展，同年成为最年轻威尼斯双年展亚洲特邀艺术家……


    媒体不遗余力地塑造了一个“天才”，把他捧上神坛。


    就算是林晚这个对艺术圈并不感冒的人，也从铺天盖地的新闻里记下了这些信息。


    只是现在她才回想起来，那之后关于陈晏礼的新闻越来越少，几乎销声匿迹。


    “晚晚，我的事……以后我一定原原本本告诉你。”


    陈晏礼眼神暗了暗，藏着一丝心慌。


    他害怕林晚真的看到那些曲解的新闻，怕她误以为，他是那个十恶不赦的人。


    他转头看向顾淮，语气不悦：


    “你特地过来一趟，就为了揭我的底？


    看来顾总最近很闲，连生意都不顾了。”


    “陈晏礼，你这可就曲解我的好意了。好歹我还在拍卖行买过你一幅画，也算有缘分。


    看你一个人住院怪可怜的，才特地来探望你——”


    顾淮话锋一转，语气像是关心，


    “你姐姐今早第一班飞机到南林，算算时间，也快到医院了。”


    他这话几乎才刚落地，走廊上响起急促的高跟鞋声。


    很快，一个面容精致的女人匆匆走进病房。


    “阿礼！！”


    她声音哽咽，径直走到陈晏礼床边，张开双臂把他抱在怀里。


    “阿姐，这么多人看着呢……”


    陈晏礼想挣脱姐姐的怀抱，却没成功。


    这时病房里又进来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一来就对着顾淮打招呼：


    “感谢顾总提供家弟的线索，我替夫人谢谢你。


    等过段时间我去申城，好好答谢。”


    “凌总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顾淮随口应承，说着拉起林晚往外走，


    “走吧，人家一家人团聚。”


    “请等一下。”


    凌云打断顾淮，站到林晚面前，


    “林小姐，感谢您这段时间对家弟晏礼的照顾。


    我听凌霄说了，如果不是你，他的病情不会好转得这么快。


    光凭这一点，我们凌家和陈家，都该好好谢谢您。”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名片和支票，递给林晚。


    “林小姐，还请您收下这份薄礼。


    未来生活中有任何困难，都可以直接联系我本人。”


    “凌总，您客气了，我其实没做什么。”


    林晚没有伸手，轻轻摇了摇头。


    她从眼前男人的身上，辨认出了和凌霄相似的轮廓。


    很明显，他就是凌云投资集团的掌舵者，凌云。


    她又轻轻一笑，解释：


    “况且我和陈晏礼是邻居，这段时间他雇我照顾他一日三餐，已经付过报酬了。


    昨晚我外婆走丢，还是陈晏礼帮忙找到了她，要谢也是我该谢他才对。”


    她说完，便告辞离开。


    “林晚……”


    陈晏礼好不容易安慰好情绪失控的姐姐，转头便看到林晚的背影。


    心头一紧。


    而顾淮则跟着林晚走出病房，还一路跟着到了重症监护室门口。


    林晚知道顾淮跟来了，但根本没心情顾及他。


    还有半个小时，探视时间就要到了。


    可这时，顾淮在她身边坐下，用平淡的语气说：


    “我已经和医院打过招呼了，下午给你外婆办转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