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下，小姑娘的脸透着几分倦意，如同一层透明的釉质，让本就精致的五官显得愈发剔透。


    尤其是她嘴角微微抿起的动作。


    唇角被压出浅浅的月牙痕，使她此刻的脆弱非但不减损美丽，反而像被晨露压弯的玫瑰，将惊心动魄的易碎感渲染得格外惹人怜惜。


    “是累了吗？”


    裴言峥走过去，自然地伸出手抚摸那张漂亮得有些失真的脸。


    他承认。


    他想碰她了。


    玫瑰虽然带刺，仍旧不妨碍过路人觊觎。


    之前是杜康，今天又来了一个许医生……他当然知道美的东西天然就容易招蜂引蝶，但作为未婚夫，他也是会嫉妒的。


    穆如许下意识就要躲开。


    她目前只想利用裴言峥去裴家老宅寻找线索，言语上和睦就够了。


    动手动脚，可就过分了。


    眼角余光却瞥见卧室那道还没关严的门缝中，隐约有双眼睛。


    她眯了眯眼，瞬间有了想法。


    硬生生把脸转到了另一个方向，继而顺势靠进了裴言峥怀里，脑子里模拟的则是白思宁的日常：


    “忙了一整天，还真有点不舒服。你可以陪陪我吗？”


    小姑娘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被雨水打湿的、时不时微微颤动的蝶翼。


    目光落在那截如瓷器般泛着冷光的后颈，随呼吸起伏时，仿佛稍用力触碰就会碎裂。


    “当然。”


    裴言峥喉头滚动，声音带上了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低沉喑哑，“今晚，我会一直陪着你。”


    穆如许抿唇笑了笑，意味不明：


    “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穆如许不以为然。


    心里则是默默倒数。


    七、六、五、四、三、二……


    还没数到一，裴言峥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给白思宁专门设置的铃声。


    裴言峥刚要低头的动作悬在了半空。


    一时间，铃声在寂静的卧室里显得格外嘹亮。


    还是穆如许推了推他：


    “不接吗？”


    出乎意料的。


    裴言峥拿起手机，按在了红色的按键上。


    “我说过，今晚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还挺讲信用。


    不过，她对白思宁有信心。


    果然，电话刚挂断没多久，裴言峥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似乎是预示着电话那头的心境，这次的铃声显得愈发急促。


    “你还是接一下吧。”


    穆如许作出理解的表情，“万一，白小姐真的有急事呢？”


    眼尾微微垂下，落在裴言峥眼里就成了明明不想他接电话，却不得不大度劝说他的哀怨。


    一时间，裴言峥内心竟生出一种想要直接把手机关机的冲动。


    可身体的本能还是战胜了感性。


    穆如许满意地看着裴言峥拿着手机走到了阳台上。


    门缝外那双眼睛已经功成身退。


    不过一分钟，阳台门再度打开。


    裴言峥的表情已经完全从不耐变成了焦急，只是路过穆如许时，目光里带了几分愧疚：


    “是思宁的朋友打来的电话，说思宁因为割腕被送去了医院。所以……”


    “那你快去吧。”


    毕竟，再不去，伤口搞不好就愈合了。


    裴言峥愈发愧疚了。


    只不过，男人的愧疚向来是没什么用的。


    一转眼，他就拎起外套跑了出去。


    每次到这个时候，穆如许就格外好奇。


    裴言峥和白思宁之间到底是有怎样的恩怨纠葛？为什么就不能锁死？非得跑出来祸害其他人？


    只不过这个问题，她自然是不会去问的。


    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想到了许崇明。


    她总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却又想不通关键点到底在哪里。


    她一向不是那种会为了别人的情绪而内耗的人。


    这一次，却因为许崇明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惴惴不安起来。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分外明确：


    她不想要许崇明因为她，那样垂头丧气。


    可她自己又着实找不到症结所在。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人可以倾诉。


    做好心理准备，她就给沈倩发了一条消息：


    “有空吗？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干律师这一行的，尤其是离婚律师，就不存在不加班这一说。


    好几次，沈倩都掐着自己的人中说，再这么干下去，总有一天是要猝死的。


    但该干还是得干。


    穆如许不想在沈倩加班的时候，还要打扰对方。


    都是成年人，总不能牺牲人家的优先级来保证自己的优先级。


    所以，除非必要，即便和沈倩的关系还不错，她也会在打电话前先询问一下对方的工作生活安排。


    没两分钟，沈倩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


    “怎么了？你这还是第一次有私人问题要来咨询我。”


    正常的工作问题，穆如许通常会选在上班时间，而且极讲究效率。


    能一句话说完，决不多带一个标点符号。


    都这个点了，又没有一次性把话说完，很明显是私人问题。


    “没加班？”


    “没呢。”


    沈倩心情愉悦，“刚顺利结束一个案子，估计可以放松两天。”


    那就好。


    穆如许想了想，决定单刀直入：


    “我和许崇明进行了一场简短的对话，但结果不是很愉快。我想请你帮我找找症结所在。”


    接着，她大概复述了一遍警局门口的对话。


    “你是说，你当着许医生的面，告诉裴言峥，他只是一个投资人？”


    身为律师，沈倩立刻就抓住了当事人叙述的重点，“然后还和许医生说，你要跟裴言峥回老宅见家长？”


    这和直接说她正在跟裴言峥商定婚期有什么区别？


    不对。


    还是有区别。


    当面打脸，显然更痛一点。


    不过，目前的关键点还不在这里。


    “你上次不是说许医生已经有未婚妻了吗？”


    如果确实是这样，穆如许要说什么，做什么，就和许医生没什么关系了。


    “许崇明说，他和褚昭昭没有关系，他们的婚约也并不作数。”


    想起后来她去诊所时，许崇明对待褚昭昭的态度，她又加了一句，“他还说，褚昭昭是他家里人派去监视他的。”


    如果许医生说的都是真的。就凭他几次三番不要命地救了穆如许，还有许医生对别的病人都是冷冷淡淡的，唯独对穆如许不一样，也足以说明，他是喜欢穆如许的。


    那穆如许这么说，就真的很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