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作品:《重生干嘛?[伪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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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虐风饕,天地间混沌无光,不见朝日春山,入目是黯然死寂的白。


    三缕轻烟徐徐升起,还未腾空就被风雪吹散了,渺无踪影。


    一人背对着他,跪坐雪中,衣衫薄如宣纸,却好似不知寒冷。


    无言地一遍又一遍,点燃祭奠的香。


    几乎要看不清墓碑上的字,待看清了,他大怔。


    叶栖之墓。


    竟是他的墓。


    这世上竟然有人会祭奠他,难怪他好像死了很久了,却忽然在今天,一丝残魂飘到此处,得以看到这样一幕。


    风雪肆虐,好像轻易一刮,便把他这缕快散了的魂也吹散了。


    魂散之际,再次失去意识,重新凝聚时,他已经在暗无天日、鬼火森森之处。


    周遭陈设,像极了话本里描述的阴曹地府。


    “这里是九幽森罗殿,我是殿主。”


    那人开口时,遥遥黑暗无边处,蹭的亮起一束绿幽幽的鬼火。


    森罗殿主端坐高台,睥睨着他,手中把玩着骷髅骨状的手串,形状可怖,忽明忽暗,似是象征着可掌人世生死。


    “你这一生甚是凄苦,若是给你机会,让你重来一次,你可愿?”


    往日种种,不堪回首,哪怕只忆起片缕,也让人痛彻心扉。


    岂有一丝留恋。


    “不愿。”叶栖直言。


    殿主尖声笑起来,声音似能撕裂黑暗,让人耳朵生疼。


    “你这人奇怪,旁人闻言眼中或喜或忧、或惊或怖,总有思量,你却无甚反应。”殿主说,“吾且问你,你难道不想把曾经痛楚千百倍奉还,不想让死去的人回来?”


    俗世一遭,他既然来这地府九幽,便是前尘已逝。


    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睁眼一声啼哭,又是一世,何必执着。


    一世又一世,无穷尽也,此生过完又是新生,凡人不就是如此么。


    哪次活着没有遗憾、没有痛苦,难道次次都重来吗?


    况且,此生如此悲,下辈子说不定能过点正常人的好日子。


    早已思量清楚,叶栖闭眸淡淡道:“万般皆是命数,天命如此,此生凄苦,来世必荣华富贵,前尘不愿再提,恳请殿主快快放我去下一世享福吧。”


    此人看得太开,昔日种种,竟毫无怨怼,想是油盐不进,真真和一般俗人不同。


    殿主不由倾身扶着座上的金蟾蜍,语气亦不免激动起来:“......你此生人见人恶,妖见妖杀,就不想知道,是谁愿意淬火焚身渡你,换你再来一次?”


    闻言,叶栖无甚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殿主松了口气,正襟危坐道:“没错,你这次机会,是有人承受了更甚于你生剔灵根的痛楚,刀山火海,烈焰焚身,整整七七四十九天,千万般彻骨难捱,才换来你这次机会,你当真要辜负么?”


    “他,是谁?”叶栖终于直视对方,一字一顿地说。


    “你想见他?”


    “想。”


    “去吧。”殿主像就等着他这个字,大手一挥,底下人的魂魄便无影无踪。


    殿主捏了捏金蟾蜍胖得看不见的后脖颈处,自得道:“阅亡魂冤魂无数,岂有本殿拿捏不了的人?”


    不存在的。


    *


    叶栖醒来,全身疼得厉害,入目是家中自己的房间,一应陈设都很熟稔。


    他无奈叹气,他只说想见见那人,想知道他是谁;想看看他付出这般代价,还好吗;想问一句为什么......


    可没同意要重活这一世。


    像是能听到他心声一样,有个声音不紧不慢传来:“答案自然要你自己去寻,你既有如此多的问题,那就表明这俗世还有你值得贪恋的东西,去尽情追逐吧。这一次,希望你一生顺遂。”


    很好的祝福......


    既来之则安之,谁知道下一世是不是天崩开局,重来这次他知晓一切,说不定真能改变。


    首先,今夕何夕,他都重生了,怎么全身还火辣辣的疼啊。


    叶栖胳膊撑着床板,刚要坐起来,门口进来的小厮就大呼一声:“少爷,你醒啦!”


    人疾步小跑进来,手里端着的木盆摇摇晃晃,腾地往地上一搁,水花四溅,也不顾,双手扒着他的床沿就哭嚎起来,眼泪簌簌落下。


    “少爷你就和老爷认个错吧,看您都被老爷打成什么样了,遍体鳞伤,浑身都是血,下人们看着都心疼,大夫给您上药的时候,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大榆见了都晕过去了。”


    大榆也是他平时的随从,这个哭天喊地的叫三杉。


    这一幕叶栖印象太深刻了,更深刻的是身上这套被鞭子抽得全是裂痕和血迹,但依旧可以看出并非男子会穿的衣物。


    说来都是他那损友闻望出的馊主意,穿女子服饰混入只允女子入内的妺燃城。


    妺燃城是只有女子才能入内,这衣服得穿不假,但也没必要还没出门,便提前穿着上街闲逛,试探有没有人能认出他们不是女子。


    说来也奇怪,还真没人发现,甚至还有登徒子多看他几眼,摸下巴流涎的,属实倒胃口。


    要不是闻望扮得像凶巴巴的持剑侠女,对方都忍不住要对他上手了。


    真是稀奇了,都眼瞎么。


    试探结果是成功的,只可惜瞒不过一个人,那就是他亲爹。


    叶栖也是巧了,正准备回无人小巷里换回衣服,就撞上他的县主老爹。


    他爹当即傻眼,一息后暴怒,当街便拖着他回家。


    路人还以为强抢民女,定睛一看,县主大人啊,那必不可能了,估计是此女犯事。


    谁知他的好爹当街就嗤一声,冷笑:“这是我的好儿子!”


    他的脸,都丢尽了。


    若不是他生性淡泊,这一遭不用他爹揍,他自己就关屋里躺床上,再也不想出门了。


    “少爷,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三杉摇着他的胳膊,这会儿倒不紧张他的伤了。


    “轻点儿,”叶栖失血过多,面色显得更苍白,咳嗽两声,“当街穿女子服饰,不成体统,影响叶家声誉这事,我早便认错,至于妺燃城,我非去不可。”


    “为什么啊?”三杉不摇他胳膊,又拽着他的被角晃。


    “扶我起来,”叶栖坐稳,运功疗伤,徐徐道,“青冥都,妺燃城,母亲小妹有难。”


    “难道昨日小姐传您那灵信?”三杉忧惧道。


    “是,”叶栖道,“信上说,妺燃城古怪,若她三日之内未有第二封灵信传来,便让我去寻她们。”


    “三日,那还有两日多。”三杉掰着指头说。


    叶栖无言摇头,若再等下去,便又来不及了。


    三杉见少爷鲜少这般模样,安慰他:“少爷您且放宽心,以夫人小姐之能,就算遇上百年修为的妖也无惧,您现在要做的是要先养好伤。”


    前世的叶栖又何尝不是如是想的,所以在第三日都未收到灵信时,欺骗自己小妹不过与他玩笑,是怨他不与她们同行,只知在家中埋头练功,所以才只传信于他,哄骗他去寻她们,谁曾想......


    “不能再等了。”叶栖只如是说。


    三杉不再多说,一点头,赶忙爬起来:“我这就去请老爷再来。”


    叶栖想抬手阻拦,但终究想再试一次,这次他试着不再与他爹做无谓争吵,闹得不欢而散,他必要说动他那顽固的爹。


    他的父亲,叶隋,驭风都下属临溪县的县主,向来严厉,不怒自威的脸上鲜少有笑意。


    即使他浑身是伤,也让他自己滚去前厅。


    晕血的大榆已经醒过来了,此时和三杉两人一人架着他一条胳膊,踉踉跄跄地步入前厅。


    叶隋手持一卷,背对着他,头顶一块“正家严纪”的黑木牌匾投下昏暗阴影,将他笼罩其中,不用想也知道此刻对方的脸色亦定是黑沉如锅底。


    “跪下。”


    大榆忍不住:“老爷,少爷他身上还有伤。”


    “跪下!”


    “可......”


    叶栖抬手止住二人的话,一掸深衣下摆,“咚”的一声便跪在地上,不轻不重地唤一声“父亲”。


    他一身褴褛破碎的衣物早已换过,此时身着湖水蓝绸锦衣衫,束素白祥云纹发带,神清骨秀,幽谷芝兰,仍不失女子着装时的秾艳之姿,骨相皮相皆是万里挑一。


    有道是“神仙姿,燕鹤骨”,他二者兼有。


    既有那超逸神仪,身上又带着说不出的王侯贵气。


    叶隋转过身来,眸光落在他此刻苍白胜雪的脸色上,上面还有忍痛渗出的薄汗。


    沉默数息,他忍了又忍,终究是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多说无益。


    叶隋道:“起来吧,并非为父对你太过严苛,只是星槎学宫选拔在即,你若还是如此混混度日,与你那些个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不学无术,玩物丧志,终究一事无成。”


    叶栖被扶着起身,轻声道:“闻望并非狐朋狗友,吾二人聚一起时,也多是互相切磋学习,从未吃喝玩乐,不学无术。”


    没等他父亲发火,说接下来的话,他便赶紧接着说:“今日之事,我已和您解释过,您若不信,我亦无法。只是纵有千错,我唯有一言,父亲容禀。”


    他姿态恭敬,叶隋堪堪压下刚被反驳的怒气,郁郁摆手,默认他说。


    叶栖道:“小妹性子顽劣,常做出玩笑之举,且她昨日传信只传与我,信中言辞并不确定真有危险,父亲难免生疑,亦不当回事。何况若真是危急,母亲自会同您说,纵是如此,然事有万一,若事发突然,母亲来不及传信于您呢,况且您知小妹天生五感过人,预感之事十有九准,事关母亲和小妹性命,怎能等闲视之。”


    叶隋眉峰渐渐蹙起,也是他带人路上巡视看见叶栖这般荒唐,一时被气昏了头,他掐指捏诀。


    顷刻后,数条灵信倾数而出。


    叶隋道:“我已传信与你母亲,还有青冥都同僚,自会有人去妺燃城寻她们踪迹,相助与她们,你就安心在家修炼,好生准备星槎学宫选拔,不得再出门和狐朋狗友鬼混。”


    青冥都同僚,呵,上一世三日之后,父亲传信给他们,叶栖他们晚些时候御剑抵达妺燃城时,都没见他们踪影。


    父亲仅是县主,又不是驭风都都主,何况这事说小了是家事,旁人怎么会全力以赴相帮。


    “还请父亲与我同去。”叶栖顿了下说,“还有,闻望不是狐朋狗友。”


    “你!”叶隋摔书。


    三杉和大榆埋低了头,哪敢说话,少爷非要再补上这么一句。


    “闻望虽既无显赫家世,父母皆为普通商户,又无我族祖传驭水术,只能自学成才,但请父亲不要因此看低他。”叶栖拱手,再言,“还请父亲和我同去妺燃城,救母亲小妹。”


    叶隋厉声:“我是一县之主,十多年来我寸步不离临溪县,守得此处无妖物作祟,若我走了,百姓怎么办?”


    叶栖道:“父亲手下自有良将,可保临溪县数日无虞。”


    “还有你,”叶隋指着他道,“星槎选拔在即,听闻这几日更是有星槎长老携法宝在驭风都境内四处测人根骨,你若被测出根骨非凡,便不必再苦修,当即便能被选去星槎。此等要紧时期,绝不可出远门。”


    “那灵根数百万人里也没有一个,我难道要为了这点虚无缥缈的可能,眼睁睁坐视母亲小妹身陷险境吗?”


    叶隋道:“不必再说了,来人,带少爷下去。”


    叶栖冷笑:“父亲,你眼中除了县城百姓、家族利益,可有半分骨肉亲情?”


    “叶栖!如此悖逆长辈之言,你眼中可有我这个父亲!”


    大榆三杉感觉再这样下去,少爷又要被家法处置了,都在暗戳戳拉他衣袖让他别说了。


    叶栖却仍不死心,最后一试道:“父亲还是不重视此事,若我说,我方才被你打晕后,做了一个梦,梦见此番过后,母亲疯了,小妹瞎了,终日寻死呢?”


    开文啦,是喜欢的梗,希望你们也喜欢[好运莲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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