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缘,妙不可言
作品:《月满香江 [港/美国] (上流社会生存手》 小镇在夏日的午后呈现出一种缓慢的陈旧感。阳光透过褪色的招牌和街角的白杨树,在石板路上投下交错的影子,风从远处吹来,夹杂着沙尘与树叶的味道。
安安提议带Brady去“老街”走一走,那是一段还未被彻底商业化的街区,错落着撒拉族的民居与回民商铺,街道窄,屋檐低,一些挂着铜铃的木门微微敞开,露出院落里爬满花叶的藤蔓与折叠的旧式藤椅,藤椅上盖着花布。
二人并行走着,Brady在一旁点头微笑,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仿佛成了某种剧本中的角色,在陌生的风土人情中,被某种旧时光轻轻卷入。听到安安聊起父母从西宁搬回来,Brady问到:加油站?
安安一笑,说对,我爸想自由一点,年轻时打工存了钱现在在边上包了个加油站,奶奶的老房子改了做民宿。妈妈忙些,两边都要照看。“ Brady颇有兴致的和安安聊起了油价。街角传来孩子们的追逐声。几个小男孩踩着滑板车穿过街心,一个穿撒拉族刺绣风格小马甲的男孩笑着喊:“诶!哥哥你有相机啊?!” Brady把挂在脖子上的尼康相机拿起来,点点头。
男孩跑回来,在他镜头前比了个剪刀手。
“你还想在这里待多久?”她问他。
“田野实验嘛,项目还有一个半月。”
“之后呢?”
“回香港,开学呗,忙忙家里事,然后准备申请MBA——啊就是研究生。”
“你呢?”他问。
“开学……大二。现在大一嘛。我可能也还要找暑期实习,我现在坐在这看着别人有实习,有课外,有夏校,我很焦虑,但我能怎么办呢?竞争很大,没背景。”
她的声音轻下去了,像是落在风里的一根羽毛。
那天晚上,青海东北部的这个小县城突然的下了雨。
民宿后院有几只小虫在窗边扑灯,空调外机嗡嗡作响。
民宿客厅里开着冷气,还有拉面葱花的余味。安安坐在客厅的竹椅上看报纸,Brady靠在一旁的木窗边整理调研材料,相机电池在角落充着电。
她没看他,翻了一页小说。过了一会,她忽然抬头,“Brady。”
“嗯?”
“你会一直记得这个夏天吗?”
窗外的雨越下越密。他走过去坐在她对面。
“会的。”
窗外的雨声渐密,敲打着窗棂,像急促的鼓点。他看着她被灯光柔化的侧脸,脱口而出:“等我暑假的项目结束,我带你去香港看看。太平山顶的夜景,比这里的星空也不差。”
安安的眼睛瞬间被点亮,像盛满了整个银河的星光。那是他此生见过的,最不设防的期待。
那一夜,他梦见自己骑着撒拉马穿过拉面店、黄河石画馆、还有刺绣铺。天边雷声隐隐,一个白袍白帽老者举着灯笼,带他穿过梦中的炊烟村庄。
次日天还没完全亮,Brady便已起身洗漱,背上包,带上笔记本和录音器材,独自出发。Brady告别了民宿的院门。
他计划独自离开三天,了解当地民族的传统民居、饮食与宗教文化。三天,他记满一本本子,拍了数百张照片。
他在夜里回到镇上的民宿。
刚推开院门,就闻到炖羊肉的香味,和在前台着急的登记入住的新旅客。
“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安安站在前台桌子后面探个头问他。
“遇见了一个阿訇和一匹马,背着行囊披星戴月走了几个乡。”他笑。
她笑骂:“你别净说文艺话,快回房间,这儿人多你站着不挤吗?”Brady咧开嘴笑,提着包上了楼。
七月的末尾,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蝉叫的嗓门大的吓死人。空气里是草和沙土的气味。
安安坐在院墙边的小木桌旁,头发扎成一束低马尾,戴着银耳钉,一身黑色棉麻长裙裹着高挑身姿,塑料拖鞋不掩其美丽。她正在电脑桌前核对账本。
Brady推门进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幅情境。
安安抬头看他一眼,笑着寒暄:“你这三天去了多少地方?” Brady脱下外套,搁在藤椅上,“五个村子,两个拉面铺,一座清真寺,一个刺绣合作社。”他顿了顿,“还有三次茶桌上的长谈。”
安安轻笑一声,递给他一杯咸口热奶茶:“坐下说说,今天我陪你总结。”
Brady喝了一口,努力习惯这种味道。他们并肩坐下,头顶是一只吊着的油纸开口型吊灯,微风轻摇,影影绰绰地晃动着客厅的轮廓。安安走到门口,拉上门,回身打低空调冷气。
“你看看我说的对不对啊,”Brady打开iPad里存的笔记,二人继续聊着采风的见闻。他们吃过饭便沿着土路走,途中拦了便车,在下一个山口又下来。
Brady抱着相机,给布满风蚀纹理的篱笆楼影影绰绰地拍照。安安侧身让出路,指着公路那头远处一户人家的檐下:“你看这个,是典型的‘瓦顶平层’结构。篱笆楼有点像西北汉族民居和中亚木构的混合体,撒拉族早年从乌兹别克和土库曼交界处和撒马尔罕迁来,这种结构其实也是适应高寒黄河川道环境的结果。”
Brady点头,视线停留在屋角交错的木榫上:“榫卯技术在这里居然保存得这么完整。”
“是的,很多人不知道撒拉族清真寺其实用的是全木构,不打铁钉,建筑风格接近中原宫殿。最出名的是街子清真寺,完全对称的布局,雕花斗拱和汉式歇山顶,都体现出一种融合感。” 安安解释说:“很多民族刺绣是非遗项目,但年轻人学的越来越少了。我奶奶撒拉尔人,她会,我不会。村子里镇子里生的孙女们现在都在西宁或兰州四川去上学了,觉得这个太土,费眼睛,还挣得少,有些地方就靠政府扶持,撑一会儿。”
他们又走了一段,经过小广场时,Brady走过这里很多次。有一群孩子在拉面馆前面踢球,球滚到Brady脚下,一个脸颊晒得发红的小男孩跑过来,有些怯地说:“叔叔……可以还给我吗?”
他把球递过去,男孩道了谢,飞快跑开。安安望着他们,眼神有点黯淡:“这里很多孩子是留守的,父母去了内地打工,有的在东莞,有的在义乌,一年最多回来一趟。”
Brady深吸一口气。他又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想了一会儿,审慎地说:
“另一个让我感触很深的问题,是村镇人对于经济认知的代际冲突。安安,我很震撼,太多信息了。我在一次村头拉面馆的闲聊中,听一个22岁青年讲:“我爸希望我回家当村干部,我妈希望我回来接面馆子。可我想做电商做直播,我想开摄影工作室。但他们根本听不懂这些。”
天色渐晚,黄河风带着凉意。安安走在前头,脚步稳稳。静静的听着,她回头看了一眼落在后面的Brady:“你还好吧,走得动吗?” Brady笑了笑,擦了一下额角的汗:“还行,习惯就好。”
“其实我一直都想离开这里。”安安扭回头,又说,“不是说我不爱故乡。山是真的好看,羊肉家里的才是真的香,风景是真的安静。可是外面的世界那么大,新的东西那么多。这里多朴素啊,总觉得慢半拍,你要我一辈子待在这里、过这种日子,我真接受不了。”
“我在广州大学念书的时候,也不是没自卑过。”她忽然转过头来对Brady说,“班里有个女孩,叫陈可人的,生日请大家去她家吃饭——她家在别墅区,家里做什么金融和房地产,她自己有个大平层,餐厅都是落地窗。她养的猫就要四万块。跑题了,生日她们叫上我去西餐厅吃饭,吃饭要用刀叉,我那次是第一次吃什么法日混合料理,吃不明白海胆,而且我那时候连红酒杯都不会拿。”
她笑着说着,语气轻盈得像在讲笑话,但眼里却透出点倔强和不服输,“后来我学会了。我背词典练口语,大一考了六级,虽然没考过;去实习,太难找了,但我还在海投;我打工,争奖学金,我攒钱,还要寄钱给爸爸妈妈和弟弟。我的意思是—— 我也想有更多的选择和可能,而不是好像一直—— 一直——我也不知道。“
Brady静静听着,没打断。
“你刚才说‘文化和对家乡的热爱无法快速转化为经济回报’,我认同。但你知道我更怕什么吗?”她看着他,眼神像黄河水光一样清澈,“我怕我妈把她一生最好的时光都花在照顾我弟弟。我们家只有我一个念大学的,我弟弟读职高,我出去了,就是我们的出路。乡愁是男人的土壤,他们永远有人托举,这里没有女孩的生存空间。我不想永远都这样,我要出去,我要离开,我是蒲公英的种子。我想去看一看新的世界,去找新的落脚之处。”
然而,安安的目光不再像之前那般平静。她微微皱起眉,仿佛在权衡着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矛盾?”
Brady愣了一下,似乎有些被戳中了痛点,但他依然笑着,“怎么会,我觉得你一直都很冷静。”安安低下头,她的语气突然变得难过,“我只是希望,有一天我能不再像现在这样,站在这里看着别人活得那么有意义,有前途。我呢?”
她顿了顿,语气忽然放缓:“我喜欢老家的刺绣啊,人也好,我童年的假期是在这儿长大的。我喜欢撒拉族的木房子和菜园子。可我不想学。我想走出去,扎根在外面。我准备好去深圳、去广州、去杭州,或者,去北京,我想进写字楼进大公司,找份稳定收入的工作,自给自足。哪怕给人当助理,站一天也不歇气。”
“你说不发达地区的年轻人被现代化裹挟,是‘文化冲击’。可对我们来说,那些不重要。挣多点钱出来才是生路。”
黄昏的风吹过河谷穿过山林,光打在她身上。她背影细瘦,面庞坚毅,有种让人不忍违逆的执拗。
“去大城市,哪怕只是靠一张录取通知书,一张车票,一份合同。”
Brady的心里掀起了波澜,他想说些什么,却又沉默了。
安安低下头,眼神有些空洞,像是陷入了某种深思。她的思绪在飞速穿梭,仿佛回到了那个被过多束缚的原点。“但是……那天你说的对,我能放下习惯的舒适圈吗?我能撑过破局的恐惧和压力吗?我真的能做到吗?你觉得呢?”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四周,眼前的一切都在提醒她:乡下的发展速度远远赶不上大城市,那些从未改变过的贫瘠与狭隘,像无形的枷锁,将她紧紧绑住。这里没有真正的机会,只有眼前一小块土地上的麻木。
庸碌活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家长里短。
人生只有一条巷子那么长,一眼望得到头。
离开这里,真的能走向那个理想中的未来吗?如果走了,所有的后果,她是否能承担得起?如果不走,她会永远陷在这片已被掩埋的泥潭中,永远看不见天日。
“我,真的能做到吗?”她低声自问,语气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迷茫与不安。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Brady心里漾开层层涟漪。他看着她被夕阳勾勒出的坚定侧影,忽然觉得任何安慰或鼓励的话都显得苍白。
“你一定可以的。”他最终只是轻声说,语气里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笃定。
安安转过头,对他笑了笑,那笑容里混合着感激、决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就在那一刻,Brady心里冒出一个冲动而清晰的念头。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说你想去香港。你的申请材料……如果你不介意,等我回香港后,或许我可以帮你看看。”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微微一愣。他从未如此主动地提出要介入别人的“人生规划”。
安安的脚步顿住了,她猛地抬头看他,眼睛里先是闪过巨大的惊喜和不可置信,随即又迅速被一层小心翼翼的审视所覆盖。她沉默了几秒,夏夜的风穿过河谷,带来远处模糊的狗吠声。
这句话,像一道锐利的光,突然照进了两人之间那片朦胧暖昧的夏日薄暮里。Brady张了张嘴,却发现那个轻而易举就能给出的、关于“朋友互助”或“举手之劳”的找补言论,此刻却重如千斤,难以出口。
傍晚,山里的风吹得更凉了。
黄昏时,县城外的山路上,两人一前一后,踩着碎石一路上坡。
“你走快点嘛。”安安回头喊他。
“不是,我不是本地人,还是有点海拔反应。”他喘着气答。
“你们低海拔来的香港人就这点不行。”她嘻嘻一笑,找了块地,坐在一块石头上等他,“腿长白搭。”
他走上前坐下,拿出Tempo纸巾擦了把汗:“你小时候常爬这?”
“嗯,夏天傍晚嘛,我妈炒了辣子鸡,我爸泡了壶茶,我们就在黄河边吃饭。我和我弟抢鸡腿,吃得一脸辣。哦,我妈四川人,我奶奶是撒拉族人,我爸就青海长大的,西宁周边的。”
黄昏的光打在她脸上,映出淡淡的金边。
“诶,话说回来,你们的小时候呢?”她问。
Brady怔了一下:“我……好像都是在课后班里。帆船、钢琴、英文、奥数,还有击剑,网球,作文,法语。”Brady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在田野间说自己的这种东西莫名有点不合时宜。
“诶,你爸妈是不是不让你吃肯德基麦当劳啊?”
“是。还得偷偷吃。”
她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你可真是少爷命,和我这种爸妈不管垃圾食品长大的野生品种完全不一样。” Brady注意到她笑起来时,眼波流转间,仿佛能把周遭的空气都晕染成甜的化不开的蜜糖色。眼白与虹膜的界限清晰,黑眸里泛着水润的光泽。
Brady也笑了,抬头望向天边。晚霞层层叠叠,像一匹被风吹皱的绸缎。
他们相伴了一个暑假。
八月中下旬,黄河岸的风已不再灼热。
Brady走得比预定时间要早。他把最后一袋调研资料装进箱子,贴上“FRAGILE(易碎)”标签,然后站在县城老旧的客运站口,看着那辆包车开向西宁。他去搭次日一早西宁飞武汉的航班,再由武汉转香港。
日子一样的过。安安除了睡个懒觉外,就是没日没夜的预习和看民宿前台,帮妈妈打扫民宿的卫生。然后账目帮家里打点一下,就坐火车成都看舅舅,再取道去广州开学。
安安把行李箱合上,手上还贴着前几天不小心割破的小伤口。手指敲了敲微信框——“最近怎么样?” 又转发了一个小红书搞笑视频。
对话框三十分钟后才弹出两个字:“哈喽。”配了一张拿着奶茶的图,一串远景灯光模糊的维港剪影,和一行字:“好热。等你开学以后来香港玩呗,我带你吃好吃的。”
回广州前的一天,家里把她的行李箱摆在客厅中央,母亲反复确认她带了多少件换洗衣服,父亲在厨房剁着卤肉说:“你妈说你那边食堂油多,你带几包牛肉。”
小弟没回来,他早早地住回在xi市的技校寄宿生宿舍。私信里发来微信:“姐我这学期不想读了。”
安安不理,过了一会儿又给他发过去一句:“忍忍,快实习了。再熬一点。”
厨房的火噼啪作响,母亲坐在塑料矮凳上替她缝裤脚边:“你快点找个实习啊,你舅妈说读计算机可好找工作了。”
“……嗯。”安安低头收拾洗漱包。
她没提Brady。她不知道母亲能不能想象他们吃过同一碗牛肉面、去孟达天池那天一起撑伞走在细雨里。
但这些现在都像一幅收起的画,折进了行李箱。
那一刻,安安有些想自嘲,却又没笑出来。她知道这不过是一场各自回归生活的起点,那些藏在河谷山林之间的夏日鸣蝉、茶馆与乡村清真寺,乡村调研、加油站和巴士扬起的尘土与午后的风声,只能在聊天框里折成一个表情包。
她知道Brady开始了忙碌的工作和生活,Brady已经开始着手处理家里的很多商务事务了,而安安则进入了全新的学习阶段,并且努力寻找实习和兼职,补贴家用和自己的开销。
广州和老家相比还是很陌生和新的城市,新的人文环境对安安来说既陌生又令人兴奋。她在这个环境中努力适应,心里却始终隐隐有种不适应的感觉。与身边的同龄人相比,她明显有一些文化上的落差。
北上广深,北上广深。
广州的同学们谈论着流行的电影、时尚的品牌和欧美日韩最新的趋势,安安则常常感到自己和他们之间有一种无法弥合的距离。她曾经在小县城里度过了大部分的青春,生活单调而纯粹,与这些快节奏的永远赶不上的国际潮流大城市生活格格不入。
每日清晨的第一缕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洒进来,照在安安的床头。她从不喜欢躺在床上多做梦,因为她知道,梦想总是属于那些有时间去做梦的人。而她没有时间。
忙碌起来时,她不会在意镜子中的自己——那张没有任何装饰的脸,因为熬夜和缺觉皮肤有些发黄,眼睛总是透着一丝没睡够的疲惫。洁面后她擦干净脸上的水,迅速整理了下头发。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有急促的脚步,仿佛她生活的每一刻都在和时间赛跑。
绕道经过大门时,碰见了一群身穿名牌的同学,几辆豪车停在校门口。她低下头,匆匆走过。这种场面,她已经习惯了。不是不想看,而是太多次了,已经没有什么好看的。她从未奢望过这份光鲜,她知道,自己注定与这份世界无缘。
但心里却还是会有那么一丝不安,一丝莫名的焦虑,仿佛这座城市、这些人、这些东西,都在悄悄地提醒她,她永远都只是一个看不见的影子。她努力把目光从那群同学身上移开,却还是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他们身上最新款的包包和鞋子。那些东西,她曾经也梦想过,可是现在,她只知道,自己离它们越来越远。
课堂上,安安全神贯注地听着老师讲解,但内心依旧在游走。她知道,自己聪明,学得快,比别人少走了许多弯路。她本该站在更高的位置,去接触更多的机会,去拥有更多的可能。可是她停留在这里,依旧在为了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不停地拼搏。
“莫欺少年穷。”她轻声念道,心里有些安慰,又有些不甘。这句话就像是她的信条。她相信,自己并不比那些出生在富裕家庭的人差,只是还没有机会,还是没有足够的资源。给她一点时间,她会用自己的方式证明,自己完全有能力过上更好的生活,她想着,无比羡慕那些大城市中的时髦丽人,中产白领。
今天上午的图书馆,依旧是她熟悉的环境,安安靠在靠窗的角落里,低头开始看那些又长又复杂的代码。她的眼睛不时在屏幕上游走,神情专注,偶尔会皱眉,随即又重新打起精神。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复一日的孤独,习惯了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日子。她知道,自己努力的每一秒,别人看不见,但这并不重要。只要她能够自己看到自己的进步,自己能够看到那些被梦想牵引的步伐,她就已经走在正确的路上。
最后一节课是线性代数。教室里灯光昏黄,教授在讲台上板书着矩阵问题,安安安静地坐在第一排。旁边的小杨拿着刚发下来的小测试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成绩,心里一阵烦躁。试卷上的大叉和修改符号刺眼得让她有点恍若不见。
小杨很会抱大腿,安安是他的本学期救命稻草。他小声嘀咕:
“安安,你这也太变态了吧,每次考试都满分。就算我复习到头晕眼花,还是差那么远。我什么时候能和你一样拿满分啊!”
安安看了一眼她的错题,语气淡定:“你也很厉害啊,怎么不夸夸自己?这次错的那些,我看过了,没啥大不了。”
小杨有些无奈,摇头道:“你别这么说,我就是不行。数学真是我一块硬伤。”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安安,语气转为无奈:
“不过说实话,你是不是根本不需要复习啊?平时看你根本就没做题啊。”
安安抬起头,眼神平静地望向窗外,语气不紧不慢。
安安轻声:“做题和不做题,都是个习惯。有些时候题海战术对于我并不有效率。这道题,变形而已,之前做过类似的,没那么难。”
小杨忍不住苦笑:“你真能把一切都当习惯。”
小杨低下头怕老师扫过来一眼,然后他小声嘀咕道,“佬啊。有时候真想试试你那种‘习惯’。”
他顿了顿,眼神带着一丝叹息,
“但我就是想,安安,要是你能分享点秘诀给我,别总是神秘兮兮的。”
安安:“秘诀?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自律,找窍门,自然事半功倍。”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平和。
“每天做事,学东西,像吃饭一样,习惯了,困难多大都不算事。”
小杨无奈摇摇头:
“安安,我觉得你简直是个神。你那种稳定的劲,连我都佩服。我嘴贱,我就不该找学神问学习方法。”
安安收拾着自己的书本,目光轻轻扫过一旁的小杨,语气带着几分安慰,一脸惭愧的说哪里哪里。
天色渐晚,安安整理好书包,准备离开自习室。晚风吹的感觉外面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冷,她穿上了外套。
她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的教学楼,心里有些犹豫。她从不敢放松,总觉得只要自己稍微懈怠一点,就会被远远甩在后头。她从来没有为自己争取过什么,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停下来享受些什么。她不敢。她不敢停下,也不敢放弃。
她是那么坚信“莫欺少年穷”,相信自己一定能摆脱这个贫困的枷锁,去赢得属于她的未来。安安的脑海中有一个灯塔,灯塔在雾中闪烁绿光。自从和室友们一起看过《了不起的盖茨比》后那绿光在脑内留下深刻印象。
而那道遥远的绿光——那代表着财富、地位和认可的绿光——就在前方等着她。
次日早,安安的手机再次震动,是妈妈发来的语音消息,她一向起的很早:“安安,你要跟你弟弟学学。你弟弟说,他的学校让他去参加一个什么比赛,成绩不错哦。一会儿没课打个电话过来,开学了不要乱玩!快点找工作!”
安安吁了一口气,搪塞妈妈的接口越来越离谱了——不管比赛是不是真的,这个职高惹祸精没烦到自己就好。
谢天谢地这烦人的祖宗最近消停了,要是再被叫家长,妈妈的皱纹,这那的,和这个自己这个姐姐又得被烦躁笼罩了。到时候,妈妈又是拿自己出气,没日没夜的发牢骚。
她最终还是一个电话拨了回去,接电话的只有妈妈没有爸爸。安安爸爸又不知道去了哪里——总说忙,总说忙,一有事找就不在,平时家人笼络感情说说体己话也不在。有任何大小事,不管要紧与否就是留着安安弟弟和妈妈或者带上安安三个人在家大眼瞪小眼,鸡飞狗跳吵起来。自己永远借口忙,美美隐身躲清静。
安安在电话拨通后,小心翼翼地说:“妈,说到计划我在考虑,要不以后还是读研……或者,先不急,我两手准备——妈妈我的意思是找工作和考研一起... ... 对... ...不,不是,你别急——我是说先准备下国内的研究生考试吧。”
母亲的声音立刻尖利起来:“花钱报班?你想都别想!家里哪有钱供你?你弟弟的学费都得靠我们东拼西凑,钱还要留着我们养老的!你自己出息点,申请不到全额补助就别提了!读研?辅导班的钱谁出?你爸?我?我们都没那个闲钱!你要真能靠自己考上,有奖学金,有补助,行。要是要花家里一分,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碎碎念σ(^_^;)
田野实验(Field Experiment)是一种社会科学研究方法,通常用来在自然环境中进行实验,以便观察和分析真实情境下的行为模式。与传统实验室实验不同,田野实验并非在控制的实验室条件下进行,而是在日常生活的自然环境中进行观察和干预。研究者通常会在不干扰或尽量不显著影响人们行为的前提下进行干预或收集数据。
社会学研究的目标是理解人类社会行为及其背后的机制,而许多社会现象发生在复杂的、动态的社会环境中,通常不能单纯通过实验室条件来模拟。这就是为什么男主Brady会认识女主,因为他是来做社会学民族学研究报告的。这也铺垫了“富少下乡”带来的认知冲击和社会差异。
这里的伏笔是“在某些田野实验中,研究者可能需要隐瞒实验的目的或干预方式,这可能引**理争议。例如,是否应该在没有告知的情况下对参与者进行干预,或者研究结果会不会影响参与者的未来行为。”
很多时候,两个人分道扬镳,吵架,磨合,争议的部份围绕着彼此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以及,我们对‘目的性’的隐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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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缘,妙不可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