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莫连声喊着饶命。被吵醒的霍礼凡打开包裹一看，登时被气笑了：古莫做商人不得其法，做窃贼，倒是懂得盗亦有道。


    包裹中，除了进入火山必需道具、装备、饮用水和武器之外，其他东西都被古莫偷了个干干净净。


    “小的只想谋财，不想害命。远征者您大人有大量，饶小的一条贱命吧！”古莫可怜巴巴地说。


    霍礼凡本来也没想杀他，只把自己的东西取回来：“不跟你计较，你滚吧。”


    古莫不滚，眼巴巴地看着霍礼凡的财物，其中有一大块熏肉。他咽了咽口水：“远征者大人，我献给你一个情报，你赏我点吃的吧。”


    霍礼凡不屑：“我是远征者，直面异鬼，你躲在远征者背后偷鸡摸狗。有什么情报，我不知道，你反而知道？”


    “这就是您瞧不起人了！”古莫急了，“小偷怎么了？我偷过穆耶利亚官邸，你偷过么！”


    霍礼凡还真没偷过，他甚至没进过穆耶利亚火山。他此行就是要进穆耶利亚官邸，闻言，起了兴趣：“那你讲来我听听。”


    古莫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随后压低声音：“那天我去偷穆耶利亚官邸，藏在暗处，听到有一个男的说：‘皓白冰原的雪山圣湖有‘冻结之力’。”


    “这算个球的情报。”霍礼凡哼地一笑，“雪山就在火山旁边，若没有冻结之力，雪山早就化了。”


    “听我继续往下讲啊。”古莫说，“我听到人声，在暗处一瞧，那人穿着穆耶利亚家主的衣服，那男的应该是罗佳·穆耶利亚。”


    “罗佳身边，还有个贵族打扮的男人，我不认得他。”


    古莫又咳嗽两声：“罗佳拿鞭子抽那个男人，死命地抽，边抽边说：‘能不能把圣湖的事办明白’。那男人被打得呀，血淋淋的，但一声也没叫唤。”


    听到这儿，安西忙问：“什么颜色的血？”


    “红色，怎么了？”古莫说。


    安西摇摇头，没说什么，古莫继续往下讲：“第二天，冰原就被烧了。”


    二人听得全神贯注，古莫却不往下讲了。


    “然后呢？”霍礼凡问。


    古莫：“没了。”


    霍礼凡嗤笑：“这情报我们也知道啊，罗佳想吃圣湖冰鱼，雪山巨人王不肯给，他一怒之下派行刑官桂威洛烧了整片皓白冰原。”


    这一口气，说出好多个名字，听得古莫一愣一愣的。古莫这样的普通人，接触不到异鬼，理不清各个区域的关系，更不知道什么“行刑官”“圣湖冰鱼”，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好。


    “被罗佳鞭打的是个贵族。”古莫固执地强调，“罗佳怎么会为冰鱼这种小事，鞭打贵族。”


    罗佳此人，如野兽般凶残傲慢，就算他真为了没吃到冰鱼而鞭打贵族，也不令人意外。


    霍礼凡又困又累，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拿着熏肉，走吧。”


    古莫接过熏肉，却没有开心的模样，一双小眼睛一个劲地瞟着安西。


    安西：？


    “我也该给你块熏肉呗？”安西笑问。


    “不是熏肉，而是……”古莫斟酌着说，“远征者大人，您的行李放哪儿了？我刚才翻了老半天，没找到你的行李，我以为你放枕头底下了，这才去扯你的枕头，却惊醒了你。”


    安西心想：麻烦喽。


    他睡觉之前，把所有东西都收进系统仓库了，古莫当然找不到。


    古莫的话，也提醒了霍礼凡，他掀了掀安西的枕头和毛毯，空的。


    “你的东西呢？”霍礼凡问，“古莫，是不是你偷了，不肯拿出来？”


    “胡说！我要是偷到了，去扯他的枕头干什么！”


    房间里杂物很多，安西一边喊着“等我想想我放哪儿了”，一边悄悄移动到杂物堆积的角落，从系统仓库中取出包裹，塞进一张破桌子底下。


    “在这儿呢。”安西拍了拍桌子。


    见装备没丢，霍礼凡松了口气，古莫却较真起来：“不可能，我搜过这张桌子，什么都没有！”


    安西无辜摊手：“明明就摆在这儿，你没看到。”


    古莫又气又急：“你在质疑我做小偷的能力么？我行窃30年，全靠偷窃活到现在，如果东西就在桌子底下，我不可能没看到！”


    安西：……还得表扬你呗？


    霍礼凡懒得和他掰扯，把古莫推了出去，房间内总算安静。


    拿着熏肉离开，古莫一步三回头，一个劲地嘟囔着“奇怪，真奇怪啊”。


    见到另一群流浪商人，古莫拉着他们讲了一遍偷安西行李的经过。


    “还有宝贝能藏到你找不到的地方？”那群流浪商人吃惊。


    古莫气得跺脚：“不是我没找到！桌子底下什么东西都没有，那小孩走过去之后，东西才出现的！”


    有人大笑：“怎么可能呢？看那小孩的制服，只是个见习远征者啊。他还能让行李凭空消失，再凭空出现？”


    古莫笃定道：“就是这样，凭空消失，凭空出现！”


    “不可能，那小孩等级不够。”另一人接话，“中级认知等级分为窥视、观测、蒙昧。中阶二段的【观测】等级才能初步掌握空间法术。”


    “你怎么知道？”


    “上次做生意，一位远征者告诉我的，”那人回答，“霍礼凡的认知等级，只是中阶一段的【窥视】，学生比教习的认知等级高？”


    古莫拧着眉头，思索片刻：“这小孩的认知等级至少达到了中阶二段。他隐瞒了自己的实力。”


    *


    房间内，安西并不知道他从初阶一段被超级加倍至中阶二段，实力赶超自己的教习，他还在琢磨古莫的情报。


    “安西，你很关心血液的颜色。”霍礼凡问，“怎么了？”


    “我在想，被罗佳鞭打的那个人，会不会是桂威洛。”安西回答。


    霍礼凡的眼中有一丝微弱的希望光芒：“我多希望桂威洛心志未改，只是受到逼迫，但仔细想想，可能性不大。”


    堕落者中，行刑官的地位仅次于家主，退一步说，纵使罗佳暴戾恣睢，行刑官身为堕落者中的高层，地位尊崇，他也应保有基本的体面，不至于像鞭打畜生那样鞭打桂威洛。


    此外，桂威洛定然被转化为异鬼，否则，罗佳不会把行刑官的重任交给他。而异鬼的血是黑色的。


    安西蹙着眉头钻进毯子里：“那古莫提到的贵族，能是谁呢？”


    “估摸着就是一个仆从。”霍礼凡说，“当仆从的，资质太差，无法转化为异鬼。”


    “罗佳派仆人去雪山圣湖要冰鱼，仆人没把冰鱼带回来，罗佳暴怒。像古莫那样的人，见到个衣着干净整洁的，就会认成贵族。”说完，霍礼凡也躺回去，继续睡觉。


    安西总觉得哪里奇怪，他很想把炼狱的事告诉霍礼凡，话到嘴边，又保持沉默。


    炼狱的存在，是穆耶利亚家族中的秘密。家族低级成员、普通仆从都不知道，安西无法解释信息来源。


    *


    休息到晚上，二人收拾行李，正式进入穆耶利亚火山。


    刚走到火山山脚，安西就有点后悔了。即使是深夜，扑面而来的热浪也会令人呼吸困难。


    更别提泡在熔浆里，面目狰狞的异鬼，他们察觉到远征者的气息，就会咆哮着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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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需与异鬼正面交手，只是异鬼扑过来时带起的熔浆，就足够令人心惊胆战。


    八足马进入火山会受惊，二人只能靠两条腿赶路，霍礼凡一边用法术保护安西和他自己，一边慌忙逃窜。


    狂奔一个多小时，安西终于找到密道的入口，是一个隐蔽山洞。


    他拽着霍礼凡，飞扑进去。异鬼体型大，钻不进来，二人提着一口气，往深处跑了数百米，才敢停下来喘息。


    “这是哪儿啊？”霍礼凡环顾四周。


    安西一口气喝掉水囊里的一半水：“通往穆耶利亚官邸的密道。”


    “既然是密道，你怎么知道？”


    “那谁的指引。”安西不想多解释，他休息得差不多了，点亮腰间挂灯，观察周围的环境。


    还记得上一世玩游戏时，密道里也有一个BOSS，击败BOSS才能进入官邸。


    那只BOSS是什么来着？哦，一条大鳗鱼，在熔浆池里不断翻滚，要一边躲避飞溅的熔浆，一边使用冰系远程攻击射击鳗鱼的鳃。


    鳗鱼搅动时喷溅出的熔浆，落在地上还会变成小怪。安西边打边骂：你是女娲么？甩几个熔浆点子就能变成人？？


    他玩游戏时，把女娲鳗鱼打死了，现在，密道里没有BOSS了……吧？


    安西走出山洞，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圆柱形大石窟。直径超过百米。脚下二十多米深的地方，熔浆翻滚，向上望去，石桥交错纵横，密密麻麻如同蛛网。


    想起来了，从这里往上爬，会进入BOSS房，穿过BOSS房就是官邸地下室。


    从这里往下跳，底部的熔浆是幻象，只会带来灼烧痛，不会造成伤害。熔浆池下方就是炼狱。


    开始吧，爬爬乐。


    远征者的手套和靴子，带有吸附功能，爬起来不算太费力。安西和霍礼凡像两只壁虎，悄无声息地往上窜，偶尔在石桥上坐着休息一会儿。


    石桥像平衡木一样窄，好在很结实。


    爬了半个多小时，二人坐在石桥上休息，根据地图显示的距离推算，再爬20分钟，就能到达BOSS房位置。


    安西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会如此顺利么？


    密道和官邸这种大型建筑，过30年也不会改。密道里的生态系统呢？30年过去，会不会刷新的怪物？


    正想着，头顶“嗖”的一声，安西下意识地抬头一看，一团白花花的东西砸了下来。


    掉下来的东西，是一个人！


    安西本坐在石桥上，见状，立刻趴下，四肢缠住石桥，全速往远处爬。


    这款游戏里，突然冒出来的东西，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


    别说是个人了，就算是钱，安西也不敢捡；就算是存档点，安西也不敢碰。


    但霍礼凡不知怎么想的，竟一把抓住坠落者的手臂，还把它往石桥上拽。


    “你干什么！”安西大喊。


    霍礼凡：“救人啊！”


    二人同时收敛了声息，因为，他们看清了这个“人”。


    掉下来的人没穿衣服，也没有性别，它的身体像绘画时用作参考的素体人偶。


    而且，这个人没有脸，它的面部如被捏变形的肥皂，凹凸不平，一条横贯下颌的缝隙，勉强可以称之为嘴。


    霍礼凡吃了一惊，这时，人偶全身抽搐了一下。


    “放手！”安西喊。


    霍礼凡立刻松手，但为时已晚，无脸人的下颌张开成平角——喉咙连带着食管和胃囊弹了出来。


    胃囊长满细小的尖牙齿，吸盘一般紧紧裹住霍礼凡的脸。


    更诡异的是，无脸人没有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