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鸣真是很佩服谢彦西。


    “你到多久了？”周鸣问。


    “有一会儿了。”谢彦西说，“你经常下班这么晚吗？”


    “没有，今天有点事耽搁了。”周鸣干笑了两声又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请你吃个饭。”


    谢彦西足足愣了好一阵，他呆呆地看着周鸣，不知道怎么了。


    “喂！”周鸣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谢彦西回神，说话有些吞吐：“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周鸣理所当然道：“你送了我生日礼物，我当然要请你吃饭了。”


    谢彦西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表情也有些变化，像是挣扎又像是沉思，他将头偏到一边，似乎不愿意眼前的人看出他的异样。


    周鸣疑惑地看向他：“你没有时间吗？没有时间就算了。”


    如果是不想跟他吃饭的话，他就给他个台阶下吧。


    “有。”谢彦西还着重强调，“我有的是时间。”


    “……”那到底是要怎样？


    谢彦西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天大的决心一样，看着周鸣说：“就今晚吧。”


    这下轮到周鸣愣住了。


    这也太突然了。


    不过想到谢彦西平时的行动力，他就接受了。


    早点吃了早点了事吧。


    “那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周鸣问。


    “你选。”说着，谢彦西拿出自己的手机示意了一下，便走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周鸣现在的经济情况很不乐观，但他没有想要在这方面敷衍谢彦西。


    况且谢彦西这么多年在国外，见过大世面，就算是敷衍也敷衍不过去。


    所以周鸣选了一家高级西餐厅。


    两人走进去都发现了有点不对。


    这个餐厅很安静，环境也很好，灯光昏黄、装潢精致，最重要的是这里面基本都是约会的情侣，所以氛围也特别的温馨浪漫。


    周鸣有点紧张，环顾四周看了一下，心想：这个地方请人吃饭应该不算寒酸吧？


    他看了眼谢彦西，谢彦西并没有什么表情。


    “你来点吧。”周鸣将服务员递给自己的菜单递给了谢彦西。


    谢彦西自然地接了过来，翻看了几页后，他有些漫不经心地问：“你什么时候爱吃西餐了？”


    周鸣笑了笑说：“我不挑食啊，什么都吃。”


    笑完后他拉下脸。


    他请客总不能挑自己爱吃的吧。


    谢彦西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看了菜单半天。


    “怎么了？没有想吃的？”周鸣提着心问。


    “不是。”谢彦西说，“你来这里吃过吗？”


    周鸣摇摇头：“没有。”


    他是看这里离得近，评价也不错才选的。


    有什么问题吗？


    谢彦西抬手招来了服务员，将菜点好后，他嘱咐说：“麻烦给后厨说一下，这些菜都请不要加欧芹，谢谢。”


    说完，他也没让周鸣点菜，因为他已经将两人的菜都点好了。


    周鸣有些触动，不自觉捏紧了桌上的毛巾。


    这个场景，他再熟悉不过了。


    以前无数次在校外的餐馆吃饭，他和同学玩闹说笑，谢彦西则会包揽点菜的活儿，将一切安排妥当后，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他的身侧。


    时光变迁，少年的剪影渐渐模糊，转眼他们就穿得像大人一样，面对面坐在了西餐厅里。


    “先吃吧。”谢彦西把前菜往周鸣面前放。


    “不用不用，我能……”周鸣话都没说完，菜已经放在了他面前。


    周鸣轻咳了一声。


    他跟谢彦西再客气来客气去的话，这顿返没法吃了。


    于是周鸣先动了叉子，吃了一口，他朝着谢彦西挑了下眉说：“还不错，你尝尝。”


    “好。”谢彦西看着他，慢悠悠地擦完手后，才开始正式用餐。


    周鸣内心斗争了一阵，然后他不着痕迹地瞄了眼谢彦西，好似随意地问：“你这次会在国内多待一阵吗？”


    谢彦西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而后他垂下眼眸说：“不一定。”


    不一定？


    周鸣抿唇。


    这个答案他可不太满意啊。


    “如果你没什么事就在国内多待几天呗。”周鸣说。


    谢彦西抬眼，将手上的东西都放下后，他很认真地问：“你想让我多待几天吗？”


    “我想让你多待几天你就多待几天啊？”周鸣笑着，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那我要是想让你走，你也马上就走吗？”


    谢彦西表情僵住了一瞬，呼吸都短暂停滞了，胸口像是有石头在磨着，他却只能迟钝的感觉到那股又酸又钝的疼痛。


    气氛陡然变冷，周鸣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太像是回到了过去，他才脱口而出那些话。


    他不该这么说，现在谢彦西要走要留他都没有立场去多嘴。


    周鸣想解释一下自己刚才的话，谢彦西却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嗯，如果你想，我马上就走。”


    这对谢彦西来说就跟家常便饭一样，可周鸣不可能说他想。


    他算老几啊？


    周鸣摆了下手，有些尴尬地笑着摸了摸脖子：“说笑的。”


    谢彦西竟勾了下嘴角，缓缓地靠在了椅背上，放在桌上的手早就紧紧捏成了拳。


    手边，他的手机不停地在振动亮起。


    谢彦西瞥了一眼，没有理睬。


    这时周鸣也来了个电话，他一看是周嘉轩，眉头皱了皱。


    谢彦西看到了周鸣的微小表情，他起身将手机拿了起来，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周鸣点头：“好。”


    然后见到谢彦西走了，他才吐出一口气，将电话接了起来。


    周嘉轩说：“兄弟，上次跟夏青说好的事情没忘吧，给个时间给我，我跟夏青约一下。”


    周鸣说了个时间，然后他头疼地撑着脑袋，放低声音警告道：“那天晚上的事情是唯一一次，我也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不可能像你合作的那些男模一样，如果你再这样，大不了我不赚你这个钱就是了。”


    “不是，兄弟，你哪儿看不上夏青了，她对你可不是那个意思，我看好像是认真的！”周嘉轩无奈又不解，“而且她有钱，你又缺钱，你跟她在一起了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你钻牛角尖啊？”


    “我说的跟你说的根本不是一个事！”周鸣无法跟这个人沟通。


    周嘉轩的脑回路不一样。


    周嘉轩连说了几声好：“你也别瞧不上我的做派，缺钱的时候什么来钱就干什么，哪儿那么多不行的。你呀就是还不够缺钱……那天找你的那个哥们儿是你朋友吗？我看他挺有钱的。”


    周鸣原本就反感周嘉轩，一听周嘉轩打听谢彦西，他更加不舒服。


    “你怎么看出他有钱的？”


    “我在这圈子混这么久了，也接过不少名牌和高定的拍摄，他那一身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不便宜。”周嘉轩说，“还有他戴的那块表，有点像理查米尔的。”


    周鸣没想到，周嘉轩就看了谢彦西那么短短一眼，就能观察到这么多东西。


    “哎，你那朋友做什么的？你们怎么认识的？”周嘉轩兴致勃勃地问。


    “这跟你有关系吗？”周鸣带着火气挂断了电话。


    名牌，高定，理查米尔……


    周嘉轩肯定怎么也想不明白，他这种人怎么和谢彦西攀上关系的吧。


    就像小时候的周鸣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搬家后爸爸说要带他去找新朋友玩儿，找的第一个小孩就是谢彦西。


    并不住在他们新家所在小区的谢彦西。


    曾经的坏情绪又涌上了周鸣的心头，他尽量不去回想，却还是在舔舐到一些痛苦后，苦涩地笑了笑。


    谢彦西回来后，把手机反扣在了桌上。


    周鸣随着他的动作，看向了他的手表。


    “怎么了？”谢彦西问。


    “没事。”周鸣立刻收起眼神，“吃饭吧。”


    谢彦西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转了下自己戴着手表的那只手腕。


    这顿饭吃得很沉默，很安静，两人几乎都没有怎么说话。


    吃完后，谢彦西依然很客套地对周鸣说：“我送你回去。”


    周鸣还没说话就开始摇头。


    别了，刚才氛围就不太好，他还是自己回去吧。


    “顺路。”谢彦西说得很快，而后好像才意识到周鸣想要拒绝，他问，“怎么，你还有事？”


    周鸣顿了下，心里快速找借口。


    “又和朋友约了吗？”谢彦西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不早了，你……”


    “哦！”周鸣突然打断，“没，我没事。”


    谢彦西瞥他一眼：“那我顺路送你回去？”


    周鸣：“行。”


    答应了之后，周鸣有点蔫。


    刚才谢彦西是不是又想扯到他女朋友？


    周鸣默默叹气。


    他们俩现在都挺能把两人之间的气氛搞砸的。


    不过这次他们都学乖了。


    上车后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开口，直到车停下。


    周鸣假装看了看窗外说：“我到了。”


    其实他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就盼着到呢。


    “嗯。”谢彦西冷漠地像个档次不那么高的网约车司机。


    周鸣解开安全带，要下车的时候，他又顿住了，深呼吸了一下，转头。


    “谢了。”


    谢彦西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听到周鸣的声音，他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却不去看他。


    不用谢他。


    送他回家，不是为了他。


    “谢谢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周鸣说完这话就下了车。


    谢彦西等到人走远，整个人仿佛脱力般瘫软了下去，他侧过头去看周鸣残留的背影，眼神空洞。


    那空洞里藏着巨大的、无声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