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拂，冷空气灌进车子里面，司机踩了刹车，车子在黑夜中颠簸了一下。


    江雪闻的目光在昏暗的车灯下显得有些晦涩不明。


    他说道：“我没记错的话你刚才还对我有些微词，这态度也转变得太快了。”


    “效率很重要。”傅明珠撑直背脊，完全是凭借本能在说话，“而且你知道的，线上相亲本来就会尴尬，所以也不能怪我那时候会有那些评价。”


    江雪闻笑了一下，不达眼底：“我今天算是入了傅小姐的眼？”


    傅明珠提起这个话题只是一时兴起，没抱什么希望反而更坦荡：“江总应该对自己自信一点，大多数情况，你应该都能入别人的眼。”


    江雪闻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就这么沉默着，良久才说道：“原因？”


    傅明珠：“什么？”


    江雪闻：“联姻的原因。”


    车子思考了一会儿缓缓说：“可以防止长辈催婚，对外树立沉稳人设，另外江家和傅家联姻带来的商业价值就不用我强调了吧，我们可以签协议，婚约存续两年或三年都可以。”


    “这听起来是一笔不错的交易。”江雪闻忽然笑了一下，“不过我们对婚姻的看法可能不太一样，傅小姐，我需要绝对忠诚的婚姻。”


    讲完他没有再开口。


    傅明珠也没有说话。


    在圈子里待久了，协议联姻她见得多，大多数夫妻只保持表面的和谐都难，何况是绝对的忠诚，她夸不下海口，收敛笑意：“所以江总觉得结婚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当然不。”江雪闻淡淡地说，“没有什么是一辈子，只是决定经营一段婚姻，就该往好的方向发展才是，无论是三年还是五年，要认真对待才是。”


    车子的速度变慢，远处的别墅渐渐露出全貌，被黑暗笼罩住。


    傅明珠没对这段老派的发言有什么看法，只说：“那江总就当没听见我说过这句话。”


    “这么快反悔？”江雪闻偏头，下颌线锋利紧致，侧脸完美。


    傅明珠可惜这张花花公子的脸配这样冷淡的性子，实话实说：“感觉你可能更适合保守一点的选择。”


    比如乖巧沉稳一些的。


    江雪闻挑眉：“你看起来好像很了解我。”


    “怎么会，我随便说说而已，但我还是觉得如果你对我不感兴趣的话，我不会两次出现在你车里吧。”


    讲完她又确认似的问他：“对吗江总？”


    江雪闻并没有回答那个问题。


    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


    参加宴会费神，第二天傅明珠睡到早上十点钟才被手机铃声吵醒，宿醉之后头痛欲裂，接电话的时候都有点恍惚：“喂，谁啊？”


    “你老子！”


    傅明珠翻了个身：“早上讲话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大声？”


    “不大声？我一个月不在国内你都干什么了，你跟柯家那小子是怎么回事？”


    越不让大声越大声。


    傅明珠简直被吵得耳朵疼，说道：“能怎么回事，他都要结婚了，我昨晚是去参加柯太太的生日宴，谁知道柯明远喝醉了叫我的名字，他肯定暗恋我。”


    老傅的声音小了点：“真的是这样？”


    “超级无敌真。”


    “那就好，你不要跟柯家那孩子混在一起，要跟积极向上，阳光开朗的人一起，爸爸早就跟你说过，做人......”


    讲道理三件套。


    傅明珠头疼地打断他：“反正我现在跟柯明远没什么关系了，他结婚请柬都发我手机上了。”


    电子请柬是柯太太刚刚亲自发过来的，婚礼的时间地点不变，新娘变成杨昭。


    照片上二人的合照笑得开心，没有丝毫勉强的样子，不知道是真的愿意结婚，还是在摄影机面前做戏。


    随后弹出来的消息就是杨昭宣布结婚，要退居幕后。


    这一切都和傅明珠没有关系了，她索性把请柬转发给老傅。


    老傅这才安静了一会儿：“那就得跟他断干净，现在有一些传闻都传到我这里来了。”


    昨天在宴会上的一场公关，现在已经没有人再提他和柯明远的婚事了，但宴会结束后柯明远在门口嚎的那一嗓子，让流言又往另一个方向发现。


    比如什么柯明远对她情根深种，要结婚了还忘不了她。


    对此傅明珠只想说呵呵，朝老傅说：“绝对不可能的。”


    两人又就着这个问题争论几句，傅景曜急着去开会，挂断电话。


    每次醉酒第二天她都会头疼，后脑勺连着脖子那一块的筋也疼，直接叫了人来家里做spa。


    敷着面膜躺下，她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朝崔莹道：“把我包拿来一下。”


    砰——


    没有拉好的包物品掉落一地，红色包装的口红在地毯上滚了两圈，稳稳停住。


    傅明珠脑子里嗡一声，问崔莹：“昨天是谁送我回来的？”


    “江总。”


    “江雪闻？”


    傅明珠酒品不错，从来没出现过酒后发疯的情况，越是醉，表面上看起来就越淡定，其实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第二天起来必定出现断片的现象。


    她隐隐有些喝醉之后的记忆，记得自己好像是对江雪闻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下车的场景她也不怎么记得了，问崔莹：“我下车的时候正常吗？”


    崔莹：“看不出什么异样，还嘱咐了司机好好开车。”


    那应该没什么事。


    大不了就是和江雪闻的合作泡汤，世界上男人这么多，总能选到一个合适的人协议结婚。


    傅明珠放松了一点儿：“我爸就要回来了，你再选几个适合联姻的，要好掌控一点的。”


    上次选人有时间，兜兜转转选了个门当户对但狗的男人。


    这次她的目标聚集在那些傅家一根手指头都能压死的人身上。


    好掌控，好算账，好离。


    崔莹点头，但站在原地没走，傅明珠朝她投来疑惑的目光，她才说：“其实傅总给您挑的那些人，从婚姻角度来看，挺适合您的。”


    “你也说了是婚姻角度，就不用我强调真正的结婚对于一个女继承人的影响吧。”


    要经营一段婚姻，免不了需要互相妥协，人能承担什么，就去拥有什么。


    婚姻里面的责任和义务她承担不来，她也就不强求自己非得追求一段婚姻。


    那样子牺牲的东西就太多了。


    协议关系更适合她。


    崔莹：“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做准备，对了还有最后一件事，柯家那边又递邀请函过来了，继续拒绝吗？”


    “拒。”


    中午，崔莹就给她发了一个筛选之后的名单，文档里详细标注了相亲对象的各种信息，详细到他们的前女友是谁，三代内有没有人坐过牢。


    她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包给崔莹发去，粗略地扫了几眼文档，给感兴趣的人打上勾，重新发回给崔莹。


    下午四点，傅明珠就坐在了相亲桌上。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温文尔雅，正向她介绍家族企业的规模。


    这是她一下午见的第三个男人，一上来就开始和她说起家族生意，看起来不像是来相亲的，像来推销的，一心只有事业的男人，和前两个比起来正常多了。


    崔莹发信息过来【这个怎么样，还要安排下一个吗？】


    傅明珠回复【标准打工人，再看看，脸还行】


    傅明珠继续听他讲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忽然问他：“你觉得我外婆会喜欢你吗？”


    男人一顿：“傅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傅明珠没准备隐瞒：“字面意思，如果结婚，我唯一需要你做的是前期应付过我爸，再偶尔见一见我外婆。”


    相亲男并没有get到她的意思，将一份文件推过去：“您可以先看看这份合作方案，如果结婚我不会在任何方面干涉你。”


    那很大方了。


    傅明珠扯出一个标准的微笑：“你不图钱不图人也可以不在乎名声，那你在这段婚姻里想的到什么？”


    话音刚落，vip包厢的门打开。


    一众人簇拥着中间的一个人往外走。


    最中间，江雪闻穿着深灰色高定西装，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走出来，肩宽腿长，周身萦绕着一股上位者气息，侧脸在暖光下显得格外冷硬。


    或许是预感到有人在看自己，他视线扫过窗边的位置，刚好和傅明珠对视。


    海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连续三天在毫无联系的情况下偶遇，概率堪比中彩票。


    傅明珠下意识挺直脊背，端着香槟的手用力，指节泛白，她说不准自己为什么心虚，可能是昨天才在这人面前耍酒疯。


    不过既然安全到家，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她当即恢复表情，朝江雪闻点头示意，算作打招呼了。


    “傅小姐。”相亲对象的声音拉回她的注意力。


    傅明珠朝相亲对象举了一下杯子：“抱歉，有点走神，你在重新说一遍，我们可以先聊聊细节。”


    “我文件里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婚后的细则也罗列清晰，如果我遗漏了什么，傅小姐可以补充。”


    “什么细节？”


    低沉的嗓音突然自身后响起，透着凉意。


    傅明珠猛然回头，江雪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身后，阴影将她整个人笼住。


    相亲对象看看江雪闻，又看看傅明珠，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你们这是？”


    江雪闻惜字如金：“和你们一样。”


    什么一样，和谁一样？


    傅明珠脑袋里面嗡嗡地响，某些已经忘却的记忆像蜜蜂要从窗户上飞出去一样，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大脑。


    她好像，昨晚上向江雪闻求婚了。


    求完还反悔，说他无聊。


    相亲对象看她是这个反应狠狠瞪了她一眼，站起来：“傅小姐这不是在耍我玩儿吗？”


    他应该还是想摔个杯子什么的，但碍着两人的身份并没有这么做，只是离开时脚步重了几分。


    等人走远，江雪闻才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幅度不算大，却带出强烈的压迫感。


    傅明珠故作淡定地抿了一口香槟，直接解释昨天是喝醉了听起来像借口，不说话又显得心虚。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你吓跑了我的相亲对象。”


    江雪闻没回答，示意服务员把桌上的菜全部撤走，又给她倒了一杯香槟，慢条斯理地说：“生气了？我都没有生气，毕竟你才提出向我提出联姻，今天就来相亲。”


    这人说着生气，其实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游刃有余得很。


    比起刚刚她占上风的谈判局面，这一场对话才真正算棋逢对手。


    傅明珠燃起兴趣，抱着手：“人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考虑需要时间。”江雪闻指腹摩挲着冰凉的杯壁，声音也冷，“不过傅小姐的效率确实让我意外。”


    傅明珠看不惯他这副上位者的样子，和他碰了一下杯子：“这是为了节省我们两个人的时间，江总最好快点告诉我答案。”


    沉默几秒后，他倾身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雪松味混着淡淡的香槟味，压过桌上的百合花香，退回去后，傅明珠面前的桌子上便多出一个绿色丝绒盒子。


    江雪闻倦懒地靠坐在椅背上，目光沉沉：“我的答复。”


    奶奶：找个最漂亮的


    江雪闻：好哒[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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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