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黑色胶圈,天高云淡

作品:《风雨人生路

    下午,下地拔苗床上的杂草。


    在我的人生路上,已形成一种不可逆转的流向。


    也是我的一种固定思想。


    我就是不想让自己这一辈太苦太累,为了把很多人,很多思想践踏在脚下,为了有一段舒适自在的生活,我会用极苦、极累来抹涂我的半辈子。


    我的左腕带有一个黑胶圈,是一次从厂子里捡起来随便戴上的。


    为什么戴,连我自己也不大清楚。


    非要有一种解释的话,就是我觉得自己在衣着打扮方面没有自己独特的东西。戴上它就像去年戴五彩环,有一种新鲜,充实和安全感。


    在砖厂,一个女工问玉春,我戴的是什么?


    她掩饰说是电子表。


    而我的父母竟怀疑是某女孩送我的礼物,并为此感到不安。


    我复杂的时候,有人认为我简单。


    我简单的时候,有人又把我想得太复杂了。


    看来我这个人够个怪人了。


    我从前还以为自己永远达不到黄老邪那种乖张、怪僻、情痴的程度呢。


    也许有一天我兼备安静,慈悲,残忍,傻气,怪诞,狂妄。


    回家路上,我去了景波兄家,他这一天画了三幅画。


    我要了一些白纸回家。晚饭后急急打了草稿《窗外雨涟涟》的开头两章。


    1989年5月16号星期二


    午时收到李青林、《八小时以外》编辑部等两封信。李青林寄来小说《球瘾》,诗《无题》。


    《八小时以外》编辑部说我的信和稿件他们已转交苏书棠了,并说明七月诗社地址,让我和七月诗社直接联系。


    晚上拔草回来,到景波家看看,略谈半小时,到家编编草本、看看《饮马流花河》、《神雕侠侣前传》下集,夜便深了。


    1989年5月17号星期三


    把《徐贵华亲启》这封信送到关俊杰家,请他转交给徐贵华。


    他不在,信交给他妻子了。


    我到虎庄等邮局开门,问了本地邮政编码是115101。


    到了老姑家,又到火药库和爸、老叔,老婶、老姑夫、作佳栽地瓜。


    下午和老姑夫上山楂园给树施肥,小琳也跟了去。


    山上的蚂蚱真是多的出奇。


    我随便一蹲,手指及处,就能逮住两三只。


    它们各式各样,活蹦乱跳,拚命证明这荒山秃岭还是有生机的。


    回来时,有空看看《饮马流花河》。


    金家大娘晌午就过来,让我晚上在她家吃饭。


    我去时,玉春正走出大门,像是要来叫我的。


    玉春一家人都在,她舅舅也在。


    饭桌上,大娘总让我吃菜、别装假。


    我感到是饱了,但又感觉胃口没有打开。


    这也许就是爷爷常说的:饿了甜如蜜,饱了蜜不甜吧?


    人的胃口古怪如此,何况人本身呢?


    回到老姑家,静卧床榻,思绪无岸,突然感到曲高和寡,该是一种多少巨大的痛苦。


    如果一个人已经死过一回了,那么他经历的懒洋洋时,是否也会感觉是一种幸福呢?


    1989年5月18号星期四


    午时施肥回来,奶奶和孙辉来了,说是找医生看孙辉手上的一个筋包。


    我尝了奶奶带来的玻璃叶饼子,很好吃。


    我早就知道那是很好吃的。


    饭后,我躺着看《饮马流花河》。


    孙辉和小琳用长竿子追打一只闯进屋的燕子。


    童年里的人真是好享受,好让人羡慕。


    可我怪烦的,说了两个小孩几句,可是总绷不住脸,两人也不怕我。


    下午和老姑夫上果园泛园子,下班回来,真是一种好享受。


    1989年5月19号星期五


    昨夜电闪雷鸣,下了雨。


    今晨雨仍不止,连绵至中午。


    雨停而天犹未晴。百鸟齐鸣,鸡声喀喀。


    虽近中午,尚保存着一种清晨的烦人之感。


    雨中没什么事,信笔涂抹了几首分尸诗。


    我对于诗歌创作,自知己入歧途,唯一值得自慰的是:那分尸诗里毕竟还有我一点灵性。


    这种灵性是不易发挥的,也是不易发现的。


    下午,我和老姑夫上火药库,帮爷爷,老叔,老婶栽地瓜。


    一个女子骑自行车很快地下坡而去。


    老叔问我:“你知道她是谁?”


    我茫然,我怎么知道她是谁?


    老婶说:“洪庆对象,郑家沟老张家的。”


    回到老姑家,又拔地瓜芽子。


    晚上到玉春家少坐一会儿,待《聪明的一休》结束,我回到老姑家。


    营口电视台正演一个香港电视连续剧《流氓大亨》。


    虽然标明此故事纯属虚构,但是一如《赤脚绅士》、《警花出更》等剧,我感觉有让人学习、受教育、被感染的真实东西。


    三集连续剧结束,我在水泥台上洗了脚和袜子。


    星高云淡,夜已深了,犹有许多人家灯火通明。


    坐床凝思,窗外一轮圆月,皎洁生辉。


    霎时,我毫无睡意,静坐不动。


    许多往事一一闪现脑海,有时不禁为之失笑。


    这样坐了有一阵子,直到丝丝困意袭来,才躺下拧亮红灯泡,写日记。


    1989年5月20号星期六


    上午和爷爷、老叔、老婶帮老姑夫家栽地瓜,贪响回来吃饭。


    午后老叔,老婶迟迟未走,又接连有二祥子等三、四个客人来坐。


    我借光躺到六点才起来。


    老叔、老婶走后,我第一次自找理由去玉春家。


    谁知刚一出门,下了雨。


    我回来老姑家,不久二祥叔来了,老姑告诉我雨不下了。


    我来到玉春家,一边看电视一边偶尔说些话。


    《流氓大亨》一集未完,已近九点。


    我见玉春有些咳嗽,像是病还没好,又想我坐在这里,她们一家总像很不随便,就告辞出来。


    回到老姑家,我看完《流氓大亨》,上西屋按亮红灯,写日记,这几日没有创作,日记倒是写了很多。


    1989年5月21号星期日


    打算今天去上班。作佳来找我,说家里霸了地,要插秧了。


    我便回去,没有来得及和玉春一起走。


    妈妈还是病怏怏的很憔悴。


    她本来就精神衰弱,加上姥爷姥姥双双过世对她的打击很大。


    最近,我又惹她老人家生了不少气,担了不少心。


    最初和玉春见面时,妈曾说我:“如果你不同意,我把你腿打折。”


    她的声调虽然不够凶狠,但我知道,妈为了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