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棠下意识皱起眉，看向正在给所有人鞠躬的池泠。


    正当明棠眯眼，想要将这位大名鼎鼎的前辈看个仔细的时候。


    乔向舒倒是先出声，语气里满是看热闹的兴奋。


    “哎，池泠居然也来了！”


    明棠“嗯”了一声。


    “这不是华音每月公司文化教育，都要拉出来溜一遍的反面教材代表嘛……”


    乔向舒说着，一边抻着脖子打量那位让她实在记忆深刻的前辈，一边用胳膊肘怼了怼身边的明棠。


    “我还以为你看到池泠，深仇大恨翻涌而起，要和华音活靶子起冲突了。”


    乔向舒自顾自摇头，语气里甚至有些失望。


    明棠：“你在失望什么？难道我是什么很血气方刚的人吗？”


    “血气方刚可能还差点，但是你都不惊讶吗？”


    明棠深吸口气，干巴巴棒读：“哇，真是没想到啊。”


    乔向舒：……你还不如不惊讶呢。


    “虽说你现在不会冲上去，可是不代表以后不会啊。”乔向舒看热闹的心思藏不住一点，“万一你以后突然你怒从心头起怎么办？”


    明棠：“我……”


    “你要时刻谨记不能冲动，她可是Omega啊。”


    明棠：“算了。”


    不过就算池泠是Omega那又怎样？


    当初分化夜一打四的战绩，广为流传。


    她要真动了什么心思，谁会被摁着打还难说。


    “哎，她上来了！”乔向舒小声地惊呼。


    明棠却下意识地垂下头，偏过身，想要避开与池泠可能的接触。


    但越想避开什么，就越能感知到它的存在。


    一片嘈杂之中，明棠清晰地听见池泠的脚步声。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随着步步向上的台阶，一点一点逼近。


    明棠只觉得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可池泠的脚步声并没有在她身边停留。


    坚定的依旧往上。


    一阶，两阶，三阶，四阶。


    四级台阶，正好是两排座位的距离。


    明棠几乎瞬间意识到了池泠的脚步声终止在四级以上意味着什么。


    本就时刻关注着池泠的乔向舒，此刻更是已经激动地扯着明棠的袖子晃，压抑着无意义的尖叫。


    没等乔向舒说出她的关于池泠此刻行为的论断，如冬日流溪落山涧的声音，便已经在她身后响起。


    “你好，我要坐这个位置。”


    池泠的声音并不响，但几乎是话音刚落的瞬间，整个录制厅就爆发出了更为激烈的躁动。


    “争起来了！”


    “初舞台都还没开始，就要开始上演抢位置了？”


    明棠也终于按捺不住，脑袋侧过一个小小的角度，看见了池泠的背影。


    相比起公司内常常会拉出来“鞭尸”的影像记录，眼前的池泠身形变了很多。


    经历分化后，五官会长开，身形会抽条，夹杂在孩童与少年之间的青涩和幼稚会完全褪去。


    公司用来作为教育视频里的池泠，因为出道时年纪尚小，与一众已经分化了的四名队友之间存在着至少三岁的年龄差。


    因此对比起四名队友，池泠甚至还有着没有消退的脸颊肉。


    在所有人都以为，小小年纪却总是一张冷脸示人的池泠，会分化成Alpha的时候，她却一夜之间成为了Omega。


    “至少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正坐在第一位的齐蓁抱着手臂站起身，敌意十足地挑眉看着池泠。


    明棠感受到二人之间的火药味，第一反应却是“齐蓁被公司规训得很好”。


    “这个位置应该不讲先来后到，而是能者居之吧？”


    池泠冷静淡然的回复，像是往热油中泼了一瓢水，瞬间沸腾。


    “是啊，争C位看的可不就是能力嘛。”


    “不过我还真的很好奇，华音曾经的天才和现在的王牌，到底是谁更厉害……”


    “Battle！Battle！Battle！”


    下方起哄的声音越来越热烈，听得明棠的目光都忍不住在两人之间逡巡。


    越过池泠的背影，明棠看见了齐蓁垂在身侧握紧的手。


    明棠有些不敢置信眨眨眼，甚至有点担心背负着“家族仇恨”的齐蓁会给池泠一拳。


    “池泠前辈，就算是论能力，我也未必需要直接让位给你。”


    齐蓁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池泠，说出的话越来越轻，最后几乎只剩下口型。


    “舞台应该让给新人啊。”


    “哇塞……齐蓁胆量不错啊……”乔向舒压着嗓音，几乎是在与明棠耳语。


    明棠也完全没想到，节目还没正式开始，如此激烈的看点就已经诞生了。


    “胆量再大这个事情应该也不会私了。”明棠向下扫视了几眼，练习生坐席几乎满了，也就意味着，能够主持场面的导师要出场了。


    明棠倒是不担心两人之间的Battle的结果，只为要参加采访并且批评池泠表现的自己感到悲哀。


    如果节目放出池泠和齐蓁现下的对话，必然会引起观众的讨论。


    但把她的采访内容放出去，那么观众的火力就将完全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了。


    明棠幽幽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职业生涯从那个恋爱系统现身以来，就变得无比艰难。


    前路一片阴暗，好凉快。


    坐在空调出风口正下方的明棠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噔——”


    整个大厅的灯已经瞬间黑了下来。


    骤然陷入黑暗的录制厅只剩下七个出道位的背后亮着光。


    明棠借着光，看见两人仍然站在一号位前僵持。


    实在有些不够体面。


    这个想法刚从明棠的脑海中冒出来的时候，就听见昏暗之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随后就是窃窃私语。


    明棠听不清内容，但也能猜个大概。


    工作人员在劝两位处于话题中心的练习生，至少在介绍导师的这个环节收敛一些，保证对导师有足够的尊重。


    随后又是一阵窸窸窣窣。


    等明棠再用余光看过去，一号位的座位空了，但池泠与齐蓁分立座位两侧。


    烟雾升腾成一片朦胧的屏障，一盏聚光灯打向舞台正中。


    升降台缓缓上升，暗色的人影逐渐清晰。


    “恭喜各位练习生成功通过层层筛选与考验，来到《命运时刻》的录制现场。”


    明棠不自觉地抠了抠手，总觉得自己得到参赛机会的方式，匹配不上主持人的这句祝贺。


    别人可能是通过层层考核才进来的，可是她……


    “明棠，正好我们华音还有一个练习生名额，反正从你们几个剩下的人里选，出道几率都不大，干脆你跟去参赛，正好也长长见识。”


    明棠自然知道，让她来长见识是假，给其他两位有望出道的作配才是真。


    主持人带着十足的激情介绍了节目，一连串的赞助方品牌名听得明棠有些走神。


    随后是关于导师的剪影导入片，在座的练习生大多久久浸在娱乐圈的环境之中，看见那几条简短的描述词，都能毫不费力地猜出提示的究竟是谁。


    “有请《命运时刻》的导师团！”


    乌泱泱的练习生都站起了身，掌声如潮，空气都被声浪震颤。


    进行曲一般激昂的音乐响起，大屏向两侧拉开，四束明亮的追光将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去。


    导师们在台前站定的一瞬间，灯光大亮，一百名练习生齐齐鞠躬。


    “老师好。”


    明棠直到在余光中看见前排的人起身，才跟着直起身。


    按照既定的流程，接下来应该是导师们长篇大论的致辞。


    但现在显然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亟待解决。


    “两位练习生，请上台。”主持人伸直手臂，指向池泠和齐蓁。


    众人的目光也随着线条的延伸，纷纷看向站在顶端，气氛剑拔弩张的二人。


    明棠看着两道往前的背影，也跟着生出几分探究的心思。


    她当初在医院醒来，先看见的是医院雪白的吊顶，随后就是华音娱乐的老板。


    挺着气球一般鼓鼓囊囊的肚子的中年男人，说她是公司的新签约的练习生。


    华音娱乐包吃包住，训练不用交钱还发工资，就连医药费都是公司垫付的。


    除了这位明面上是老板，实质上也许是债主的人，总来医院看她之外，明棠就没见过其他的亲朋好友出现在眼前。


    明棠一合计，就算这是针对她设下的杀猪盘，她也认了。


    更何况明明白白签了字、按了手印的合同就在对方手里。


    合同之中没有任何条款，让她必须要为了练习生事业多么努力，简直像是白白给她送钱的机会。


    明棠虽然对这个事业并不排斥，但在华音娱乐这片万千人挤破头都想要进来的土壤，却总是提不起任何斗志。


    于是划水摸鱼变成了她一以贯之坚持的信念。


    两人已经站上了舞台，明棠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池泠的身上，一丝一毫都没有分给朝夕相处过的齐蓁。


    这好像是今天接触到“池泠”以来，自己第一次如此光明正大地看着她。


    “好久不见，池泠。”


    站在最右侧的导师自然大方地对池泠伸出手。


    池泠只是依旧冷着一张脸，对那人点了一下头，并没有要和那名导师握手的意思。


    “虞问青，你和我还需要叙旧吗？”


    冷淡又毫无尊敬的话，从虞问青的话筒，传进录制厅每个人的耳朵。


    明棠听着这句冷冰冰的反问，脑海里倒带盘旋的，是公司细数出来池泠还在Aetheria时，桩桩件件的恶行。


    其中最出格的，就是刚分化为Omega的池泠，将身为队长的虞问青打进了医院。


    “直接Battle吧，就算是开始，那个位置也应该给实至名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