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直试探

作品:《穿进烂尾小说里发现金手指过期了

    灵兽园事件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沈月戈周围荡开一圈圈难以平息的涟漪。


    最直接的变化,来自丹霞仙子商玉凫。


    她几乎成了沈月戈在流云巅之外的“专属向导”,出现在他身边的频率高得惊人。那份原本就热情的态度,如今更添了几分刻意的亲近和一种无处不在的、精细入微的观察。


    “小月戈,今日天气甚好,我带你去经阁外围转转如何?虽说核心区域需权限,但外围的游记杂谈或许能触发些记忆。”商玉凫笑吟吟地出现在偏殿门口,一身红衣似火,与这冷清殿堂格格不入。她不由分说便拉起沈月戈的手腕,力道轻柔却不容拒绝。


    沈月戈内心哀叹:又来了!这位仙子是打算把云渺宗每个角落都带我逛一遍吗?


    他脸上却努力挤出一点受宠若惊的茫然:“有劳仙子费心。”


    一路上,商玉凫妙语连珠,介绍着沿途景致和宗门趣闻,看似随意,实则句句机锋。


    经过一片紫竹林时,沈月戈因那竹叶沙沙声感到一丝莫名的宁静,脚步微顿。商玉凫立刻侧首,团扇轻点朱唇:“咦?月戈对这片紫竹感兴趣?可是觉得这声音耳熟?我记得……有位故人昔年最爱在此处练剑,说竹涛声能静心。”


    沈月戈心里一紧,连忙摇头,眼神愈发茫然:“只是觉得……声音很好听。”


    在膳堂用膳时,厨役弟子端上一碟晶莹剔透的桂花糕。沈月戈下意识地蹙了蹙眉——他现代就不太喜欢过于甜腻的点心。商玉凫舀了一勺灵谷粥,状似无意道:“这桂花糕甜了些,我记得……那位故人也不甚喜甜,每每聚餐,总是将甜点推给旁人。”


    说着她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沈月戈的脸。


    沈月戈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低下头,小口啃完手中的灵面馒头,然后夹了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含糊道:“这个桂花糕还挺好吃的哈。”


    甚至连他走路时,无意间绕过一滩积水的细微动作,都能引来商玉凫若有所思的一瞥。


    沈月戈内心OS:救命救命!这简直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行为分析测试!连我走路先迈哪只脚她是不是都要记录在案?再这样下去,我打个喷嚏她恐怕都要分析是不是和千年前的某人频率一致!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感觉自己像被放在透明琉璃罩里供人研究的珍稀灵兽,每一寸反应都被无限放大、仔细解读。


    他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将“失忆小可怜”的角色扮演到极致,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要经过大脑严格审查,以免露出马脚。这种精神上的紧绷和消耗,比身体上的疲惫更让人难以忍受。


    原主啊,你的身体本能害苦我了!


    与商玉凫那种如同暖阳般无处不在却又暗藏锋芒的试探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谢诀舟那如同极地寒冰般的沉默的注视。


    那位渡厄仙君并未因灵兽园之事改变初衷,沈月戈的活动范围依旧被限定在流云巅及商玉凫的陪同之下。但他出现的频率和方式,却发生了微妙而显著的变化。


    当沈月戈结束一天的“游览”,回到那间清冷的偏殿,盘膝坐在硬邦邦的石床上,尝试运转那粗浅的炼气法门时,一股冰冷而熟悉的神识便会如约而至。


    它不像最初那般带着审视和压迫,更像是一片无声无息飘落的雪花,轻轻拂过他的周身经脉,停留片刻,感知着他体内那微弱灵力如同溪流般缓慢运转,然后又悄无声息地退去,不留痕迹,却让沈月戈清晰地意识到——他一直在看着。


    更让沈月戈感到如芒在背的,是当他开始在流云巅那片空旷的青石平台上活动筋骨时。他想着不能坐以待毙,总得有点自保之力,便凭着身体残留的模糊记忆,比划起云渺宗人手一本的《基础剑诀》。招式笨拙,灵力运转滞涩,与其说是练剑,不如说是活动手脚。


    然而,每当他开始比划,眼角的余光总能捕捉到,在远处主殿投下的阴影里,或是更高处一块突起的、被云雾半遮半掩的岩石上,一道白色的、孤峭挺拔的身影,如同亘古存在的冰雕,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谢诀舟从不靠近,也从不发声。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目光穿透距离,沉静如水,却又深邃得令人心悸。那目光不像商玉凫那样充满探究和算计,反而更像是在……确认着什么,或者说,是在透过他,凝视着一段遥不可及的过去。


    沈月戈有时会觉得那目光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血液;有时却又莫名地感到,在那冰层的最深处,似乎隐藏着一丝极细微的连其主人或许都未曾察觉的贪恋与痛楚?


    沈月戈被这沉默的注视弄得浑身不自在,原本就生疏的剑招更是错误百出。


    内心疯狂吐槽:看什么看!没见过菜鸟练剑吗?我知道我姿势难看动作僵硬,但您老人家能不能别像个背后灵一样杵在那儿?压力山大啊!还有那眼神,一会儿像要把我切片研究,一会儿又像是透过我在看别人……怪瘆人的!我到底是像你那位“故人”,还是像欠了你灵石没还的仇家?


    他甚至尝试过故意将一招“平刺”使得歪歪扭扭,险些把自己绊倒,想试探谢诀舟的反应。结果对方连衣角都未曾拂动一下,唯有那沉静的目光,在他身形趔趄的瞬间,骤然锐利了一分,如同冰锥,随即又迅速归于古井无波的沉寂,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波动只是沈月戈的错觉。


    这种持续带着巨大未知压力的关注,比商玉凫明刀明枪的试探更让沈月戈感到不安。他完全揣摩不透这位渡厄仙君的心思。是监视?是审视他这“赝品”是否合格?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行为?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晚上睡觉说没说梦话,翻身姿势标不标准,会不会都被某个躲在暗处偷窥的家伙看在眼里……


    沉默与热情,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如同无形的囚笼,将沈月戈紧紧困在中央。他走在流云巅冰冷的石板上,能感觉到背后那道如影随形、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目光;他与商玉凫虚与委蛇时,必须时刻提防着对方言语间布下的无数个微小陷阱。


    这种无所遁形、步步惊心的感觉,几乎耗尽了他的心力。


    他体内的那点微末灵力,在日复一日的提心吊胆和勉强修炼中,似乎凝实了那么一丝,基础剑诀也比划得稍微顺畅了一点。


    但他心知肚明,这点微不足道的进步,在谢诀舟和商玉凫这等存在面前,与蝼蚁试图撼动山岳无异。


    他的生死,他的自由,依旧牢牢攥在别人的掌心。


    唯一短暂的喘息之机,便是在那间除了他没有活物的偏殿里,对着石桌上那盆始终安静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月光竹发呆。


    只有在这时,他才能稍微卸下一点伪装,不必去思考那些复杂难懂的目光和意图。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他苦的穿书者吗?


    别的穿书者好歹还自带系统和金手指,到他这里就只能靠自己小心翼翼的活着。这就是为了惩罚他烂尾吗?!


    然而,这短暂的平静也很快被打破。


    这日午后,商玉凫又提着一个雕花精美的食盒翩然而至,脸上带着比阳光更明媚的笑容。


    “月戈,快来看看!我托人从东海之滨寻来的‘静心莲露’,辅以三味宁神药材,最是温养神魂!你连日来想必心神损耗不小,快喝些补补。”她热情地拉着沈月戈在石桌旁坐下,动作优雅地取出玉壶玉杯,斟出浅碧色的液体,清香四溢。


    沈月戈接过温热的玉杯,心中警铃大作。又来了!温养神魂?恢复记忆?还能不能换个新花样!


    他小口啜饮着莲露,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远处,主殿高耸的飞檐一角,一抹白色的衣袂在流动的云雾中若隐若现,如同水墨画中一笔孤绝的留白。


    沈月戈端着玉杯的手几不可查地一颤。


    商玉凫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自然也捕捉到了那道身影。她脸上灿烂的笑容微微凝滞,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早已料到,又像是掺杂着些许无奈和难以言喻的涩然。但她什么也没点破,只是拿起团扇,轻轻为沈月戈扇着风,语气依旧轻快:“多喝点,这莲露需得细细品味,方能尽得其效。”


    沈月戈低下头,看着杯中微微晃动的碧色液面,倒映出自己那张写满不安与困惑的脸庞。


    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漩涡边缘。商玉凫和谢诀舟,一个如同牵引的暖流,一个如同深沉的暗流,正以他无法抗拒、也无法理解的方式,将他一步步拖向漩涡的中心。


    而那漩涡之下,埋葬着千年前被尘埃覆盖的真相,以及他吉凶难测、风雨飘摇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