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奥娜的家在街区的尽头，是一栋毫不起眼的砖房，红褐色的外墙上爬满了常春藤，门前的台阶也有些褪色。


    放假前，莱拉向她承诺假期一定会来找她玩，现在终于站在了她的门前。


    明明不久前她们还住在同一个房间，分享同一个巧克力蛙，但此时莱拉却古怪地有些紧张。


    门铃被摁响后，大约过了一分钟才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是一位面容疲惫但十分温和的女士——她的眼睛和菲奥娜一模一样，灰蓝色的瞳孔里带着同样的警觉和柔软。


    “您好，夫人。”莱拉立刻就挺直了背，像面对斯普劳特教授一样规规矩矩，“我是菲奥娜的同学，莱拉·布莱克。我们约好今天来拜访...”


    话音未落，菲奥娜的身影就从楼梯口冲了下来，“莱拉！你真的来了！”


    她似乎十分意外。


    就在这时，西里斯走上前，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


    “下午好，女士。”他微微欠身，声音低沉而礼貌，像一个真正的绅士。


    “我是莱拉的哥哥，西里斯·布莱克，很抱歉贸然拜访。”


    莱拉转头瞪大眼睛看着他，发生了什么？这家伙去哪里进修了变脸绝活？


    这真的还是那个被费尔奇“追杀”的捣蛋鬼吗？


    “啊你们好，我是夏洛特·布莱斯。也是菲奥娜的母亲。”


    或许是家里不常来客人，菲奥娜的母亲表现得非常惊喜，热情地邀请他们进去。


    菲奥娜的家只有她和母亲两个人居住，处处都透露着被精心打理的温暖气息。


    一进客厅，就可以闻到清甜的百合花香，阳光透过蕾丝窗帘成了细碎的光斑洒在地板上，壁炉架上摆放着她们母女二人照片的相框。


    这是西里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来到一个麻瓜家里——他看到了门口玄关处的陶瓷猫正不知疲倦地上下挥舞着它的小手臂，看到了相框里小时候的菲奥娜站在迪士尼城堡面前傻笑，也看到了大一些的菲奥娜在庆祝生日时双手合十虔诚的许愿。


    这些独特回忆被麻瓜们用自己的方式好好保存着。


    莱拉却像回到自己家一样自然，她接过菲奥娜母亲递给她的圆脸猫图案马克杯，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着橘子汁，脸上是陶醉而幸福的笑容。


    他觉得她傻乎乎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麻瓜少女。


    “菲奥娜，我今天可是去了游乐场，真的很有意思！下次我们可以和洛琳还有南希一起！”


    她突然兴奋地拍了拍手，然后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大礼盒，“对了，这是给你的礼物，莱拉牌猫头鹰为您服务！”


    菲奥娜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是一只白孔雀羽毛笔和带着蓝色渔夫帽的帕丁顿熊。


    西里斯注意到她的手指好像有些微微发抖。


    她温柔地抚摸着玩具熊毛茸茸的脑袋，仿佛这是什么珍贵的宝物，然后才轻轻地把它们放进礼盒。


    “莱拉，谢谢你，我很喜欢。”


    菲奥娜的声音有些哽咽，她迅速地眨了几下眼睛，然后看向在厨房忙碌的母亲，“也许...你们愿意留下来吃晚餐吗？我和妈妈可以准备。”


    “麻瓜的晚餐和我们的有什么区别吗？”西里斯抬起了头，灰色的眼睛亮得出奇，他看起来想要接受这个晚餐邀请。


    “我刚刚看到你妈妈在一个发光的箱子里拿出食物，那是什么魔法用具吗？”


    莱拉眼疾手快地拦住了西里斯想要去厨房探索的脚步。


    “那叫电冰箱，麻瓜发明的电器。”她无奈地解释，“还有，沃尔布加女士今天只是出门办事，不是环游世界去了。”


    后面一句话她说得格外重，同时瞥了一眼窗外渐暗的天色。


    “真的不能留下吗？”菲奥娜的母亲从厨房探出身来，她温和地问道，“我正准备做牧羊人派和维多利亚蛋糕...”


    莱拉痛苦地挣扎了几秒，最终开口回复：“很遗憾，夫人，下次一定。”


    她捏了捏菲奥娜的手，“我们走了，希望你们晚餐愉快。”


    菲奥娜点了点头，“谢谢，希望…你们也能一直像今天这样快乐。”


    她从来没有见过布莱克兄妹像今天这样放松愉悦过，至少在霍格沃茨没有。


    他们的行程结束在匆忙赶赴的伦敦塔日落。


    当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沉入泰晤士河时，西里斯·布莱克像是被押送的囚犯，万般不情愿的和莱拉回到了格里莫广场12号。


    然而，当他们踏入餐厅时，只有雷古勒斯一人在优雅地切着盘中的烤羊排。


    “胆小鬼莱拉。”


    西里斯懒洋洋地往高背椅上一靠，意有所指的开口。


    莱拉当然明白他的弦外之音。


    “我可不是你们无法无天的掠夺者，”她反击道：“至少我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


    “哦？是吗？”他拖长了音调，“我看你比我们叛逆多了——和麻瓜出身的巫师交朋友，还敢登门拜访...”


    莱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厨房方向就传来一声刺耳的爆响。


    克利切举着莱拉最爱吃的橘子布丁冲了出来，网球般的眼睛闪烁着愤怒的焰火，“莱拉小姐！怎么能！怎么能和肮脏的泥巴种混在一起！”


    他尖利的声音瞬间在餐厅里炸开，“玷污了布莱克家族的纯洁——”


    西里斯嗤笑一声，整个人陷在沙发里，还悠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南瓜汁。


    “克利切！我之前就说过了，任何人都不能侮辱我的朋友！”


    莱拉用一种足够盖过小精灵叫嚷的冷酷声音说道：“你不尊重我的朋友就是不尊重我，如果再从你的嘴巴里说出那三个字，我就向母亲提议，永远不需要你服务我。”


    餐厅瞬间安静了，克利切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僵立在原地。随后他手中的布丁碟开始剧烈颤抖，他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哭，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灯泡般的眼睛里滚落。


    “克利切...克利切只是...”小精灵抽噎着，他枯瘦的手指揪着自己蝙蝠般的耳朵，“维护高贵的布莱克血统...”


    西里斯吹了个口哨，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眼前的闹剧。


    莱拉狠狠地瞪了一眼西里斯，但她始终没有把目光投向克利切。


    雷古勒斯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餐刀，他的视线在他的兄长和妹妹之间转了一圈，最终回到了哭到打嗝的家养小精灵身上，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他以主人的身份命令克利切不允许说出今晚发生的一切，包括家里的女主人和男主人，克利切抽抽噎噎的答应了。


    莱拉实在没有力气留下在餐厅吃饭，也暂时不想和家里的任何一个人说话，她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十分钟后莱拉的房门就被敲响，不用抬头就知道一定是雷古勒斯——只有他会这样礼貌轻叩，西里斯从来都是推门而入。


    “我以为你们今天会玩得很愉快。”


    雷古勒斯挑眉，他的手里端着银色的托盘，里面摆放着莱拉喜爱的热可可和蔓越莓烤饼。


    热可可散发的甜美味道轻而易举地飘入莱拉的鼻腔，不得不承认，这在一定程度上抚平了她的愤怒，但她还是粗暴地用手将烤饼撕成两半。


    “是啊，愉快得想和他决斗。”莱拉狠狠地咬着手里的烤饼，将它想象成西里斯的手臂。


    雷古勒斯轻笑一声，然后转换了他们的聊天对象，“所以你就那么冷酷地对待克利切，他哭了很久。”


    “他不是第一次用那种不礼貌刻薄的词语形容我的朋友了，不论什么时候，我都有义务维护自己的朋友。”


    莱拉并不逃避这个话题，反而语气十分坚定。


    “但你也说过，克利切同样是你的家人，不是吗？”


    他没有反驳，只是用魔杖轻点杯沿，一层保温的金色光晕笼罩住了热可可。


    莱拉的动作顿住了，她的脑海里克利切被分化成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


    一个是弓着背、手里攥着旧茶巾，只会在他们面前喋喋不休地念叨着“高贵的布莱克家族”；另一个则是在她被关禁闭时也会偷偷捧来橘子布丁和蓝莓蛋糕，眼里闪烁着家养小精灵特有的、如小狗般的忠诚。


    阁楼传来克利切撞翻铜烛台的动静，这个忠实能干的家养小精灵几乎很少犯这种低级错误。


    莱拉明白是什么让克利切心神不宁，她努力忽视门外的动静，认真回答道，“没错，但我认为就算是家人也不能无缘无故地侮辱我的朋友。”


    “朋友”一词被格外强调，雷古勒斯微微皱眉，当然不是无缘无故，他在心底无声地反驳。


    那些世代相传的家训、那些挂在墙上的家规、那些融入血脉里的骄傲，早就已经深入他们的骨髓。


    明明生于在古老的纯血家族，明明和他一样背负着家族责任，为什么一定要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麻瓜出身者？


    甚至为了那些人和家里吵架。


    西里斯厌恶这个家，厌恶这些规矩，厌恶他这个弟弟...那么你呢？


    莱拉，你是否也厌恶着这个家，厌恶着我？


    这些话他不愿意说出口，也无法说出口。


    雷古勒斯沉默地注视着窗外，他想到了今早西里斯穿着麻瓜服装带着莱拉一起出门时放肆的笑声。


    那是他没有办法参与进去的欢乐。


    房间里一时陷入诡异的安静，莱拉疑惑地看向雷古勒斯，还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用那套“纯血理论”教育自己。


    与以往一样，西里斯房间的又开始播放震耳欲聋的麻瓜摇滚音乐，其中还夹杂着他肆无忌惮大笑的声音。


    雷古勒斯的表情明显僵了一瞬，他讨厌这种声音。


    但他只是站了起来，“你的礼物我放在了你床边的第二个抽屉。”


    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绪，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好吧，莱拉眨了眨眼。


    既然母亲和父亲还没有回来，那么现在她的确需要去安慰一下伤心的老伙计——克利切。


    莱拉在阁楼里找到了他。


    他正神经质地整理着一些杂物，其中大部分都是她和西里斯的“违禁品”——麻瓜的烟花、麻瓜的糖果还有几本被翻皱的麻瓜杂志。


    “克利切......”莱拉蹲下身来，轻轻地握住了小精灵布满皱纹的双手。


    “菲奥娜和洛琳一样，都是我重要的朋友。你也是我重要的家人，你们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我相信你这么聪明，一定会理解的对吗？”


    克利切猛地一抖，灯泡般的眼睛瞪得更大，眼泪在里面打转。


    “克利切怎么敢....克利切不能...怎么能是尊贵的巫师的家人。”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克利切明白那个肮脏....那个麻瓜种是莱拉小姐的朋友....克利切...会帮莱拉小姐保守秘密的。”


    他低垂着头，彷佛自己成为了背叛布莱克家族的罪犯小精灵。


    莱拉却笑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亮晶晶的糖果——麻瓜的西瓜味橡皮糖。在克利切反应过来之前，眼疾手快地塞到他嘴里。


    “你们总说‘麻瓜垃圾’，可是你看这颗糖，和巫师的糖果又有什么区别呢，一样的甜美不是吗？”


    克利切的耳朵疯狂抖动着，明显正在经历一场激烈的心理斗争。


    然而，他还是选择艰难地咽了下去。


    莱拉拍了拍手站起身。


    “放心，”她勾起嘴角：“没有毒。我走啦，晚安克利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