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


    此时南京城内外都陷入一片静谧。


    西北侧的一处明军军营之中，李定国正在听麾下将领靳统武禀报城中家眷的情况。


    “王爷，末将带人去查了！郑氏家眷如今有好几万人，之前被鞑子抓了以后关在大理寺之中.....”


    “末将已派人给她们送去粮食，将她们换了一处地方安置！”


    靳统武道。


    “几万人？”


    李定国有些意外，“郑成功这是连老巢都让人端了啊！”


    “难怪那么着急让孤把家眷给送出去.....”


    靳统武继续说下去。


    “除了家眷们，末将还找到了郑成功的侄子。此人自称是郑宽，乃郑成功麾下的将领.....”


    “他看起来有点惨！鞑子对他用了大刑，他的腿都断了，以后恐怕是很难站起来.....”


    听到郑宽的名字，李定国忍不住摇头叹息一声。


    当初在安南的时候他可是见过郑宽的，对方虽然是郑成功的侄子，可对于他这个名将也是颇为尊重且服气的。


    如今竟然被鞑子折磨成这样，想来恐怕也是吃了不少的苦。


    “罢了！”


    “你派大夫给他好生诊治一下，然后等一下顺便将他送还给郑成功.....”


    李定国说。


    “那其他的家眷们如何处理？”


    靳统武问。


    “这倒是不必着急！”


    “现在家眷们在我们手中，郑成功就不敢轻易攻城.....这些可都是我们的人质！”


    “末将明白了.....”


    正在此时，营帐外的亲兵走到门口。


    “王爷，延平王的使者已经带来了！”


    “孤知道了！”


    李定国说，“你让他进来吧！”


    说着，李定国给靳统武摆手，“你去找人把郑宽带过来！”


    “诺。”


    靳统武走了，陈泽却在此时进入营帐之中。


    一见李定国，陈泽当即拱手行礼。


    “下官陈泽见过晋王千岁！”


    陈泽看起来不卑不亢。


    “陈将军，延平王此番派你前来所谓何事？”


    李定国问。


    “晋王，您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南京城中有我郑氏的几万家眷，还有许多我郑氏的粮草辎重.....”


    “如今战事既已结束，晋王是不是也该把南京城归还给我们？”


    陈泽的话让李定国忍不住笑了。


    “南京城有你们的家眷不假，可谁说这是你们打下来的？”


    “再说了！什么叫归还？南京城可是朝廷的地盘，是大明太zu皇帝开国的龙兴之地.....”


    “孤可是受皇上委派，特地前来夺回旧都的，你现在说把南京城归还给你们？南京城何时变成了你们的？”


    陈泽是个武将，讲道理也说不出太多，于是只能继续跟李定国争辩。


    “晋王，若不是我们在仪凤门吸引清军主力，您认为您能这么快带兵攻进南京城吗？”


    “您说是皇上委派您夺回旧都的，那末将想问，您可有皇上的圣旨？”


    李定国也不回答其他的问题，只是开口说，“圣旨自然是有的，可没必要给你们看.....要不了几天，皇上就会带兵赶回南京的.....”


    这一下陈泽实在没什么可说。


    毕竟，郑氏哪怕私下里不愿意听皇帝的，可表面上还是要装出臣服的样子。否则，李定国完全可以以此为借口攻打他们。


    一旦被打成叛逆的话，那郑氏在陆地上恐怕就很难立足！


    就在双方僵持起来的时候，靳统武再度出现在营地外面。他命人用担架将郑宽给抬了进来。


    当郑宽出现在陈泽面前的那一刻，陈泽脸上先是一愣，紧跟着整个人愤怒不已。


    “晋王....你们....”


    陈泽误以为是李定国派人干的，正打算开喷，不料郑宽先一步叫住他。


    “陈大哥！”


    郑宽坐在担架上朝陈泽伸手，“我是被鞑子拷打成这样的！是晋王他们救了我，还给我找了大夫.....”


    郑宽脸色惨白，奄奄一息躺在床上。


    说话之时，眼里还流出了泪水。


    “大夫说，我以后再也下不了床.....我的双腿.....废了！”


    郑宽差一点儿就要哭出声来。


    陈泽看到这一幕再也忍受不了，他一把拽住郑宽的手，整个人的脸都扭曲成一片。


    “狗日的鞑子！我曹他娘的.....”


    “兄弟，你放心，大哥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要不是还有李定国等人在，陈泽恐怕要抱着郑宽嚎啕大哭起来。


    “晋王，末将谢您为对阿宽的救命之恩！”


    陈泽一改之前的态度，竟直接跪在地上冲李定国叩首行了一个大礼。


    李定国这回也不再摆出傲慢的姿态，他主动上去将对方搀扶起来，“陈将军，不必多礼！”


    “我与郑宽也是相识的，救他算不得什么事情.....”


    “你快将他带回去吧！南京城里的大夫我都找过了，目前没什么法子让他恢复.....你可以让延平王再找人试试！说不定情况也没那么糟.....”


    李定国说。


    陈泽朝着李定国一拱手，此时也没脸再提归还城池的事情。


    “晋王，您看.....城中将士的家眷，能一并交还给我吗？”


    陈泽问。


    李定国这时候再度打起马虎眼，“家眷之事不急！孤已经命人将她们妥善安置，你放心，我和延平王都是皇上的臣子，之前更是早就相识，我不会亏待你们的人.....”


    “但现在大晚上的，几万人转移起来也不方便.....还是换个时间再交接给你们.....”


    李定国都这样说了，陈泽也自然没什么好反驳的。


    于是，他果断告辞带着郑宽和护卫们离开了。


    ——


    江面上，郑成功的战舰之中，回到船舱的郑宽与陈泽第一时间前去拜见。


    “叔父！”


    郑宽被护卫们抬着出现在郑成功面前的那一刻，郑成功整个人“噌”地一下站起身来。


    “阿宽，你这是.....”


    郑成功一脸心疼，“你的腿.....这是李定国干的？”


    郑宽摇摇头。


    “叔父，是鞑子干的.....”


    郑宽说着，就把之前城池失陷的事情一一讲出。原来，当日鞑子玩了命攻城之后，郑宽一直带着残兵守在皇城内抵抗。


    可惜，最后鞑子兵力太多，残兵全被杀光，只剩下郑宽一人身受重伤晕倒过去。


    后来他被清廷关在地牢之中，一直用尽酷刑各种折磨，直到城池被明军攻破，他被李定国的人给救了出来。


    郑成功本以为郑宽已经战死，可没想到，郑宽竟然还活着。如此情况下，哪怕城池失陷，一向严厉的他也实在不人心继续责怪。


    “阿宽，你受苦了！”


    “叔父，回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