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辞旧迎新

作品:《我只想炼丹,弟子全是冲师逆徒

    大年三十的夜幕,终于沉沉地笼罩下来。


    即便是过年,棚户区的灯火也显得有些稀疏,星星点点的、在寒夜里顽强地亮着。


    楚家小院里却是一片暖融喧腾。


    院子中央,那张由几块厚实木板拼凑起来的大方桌被擦得锃亮。


    桌上已经被摆得满满当当。


    除了楚歌精心烹制的爆炒肉片和麻婆豆腐,还有红袖跟苏璃一起下厨做出的红烧鱼和几道灵蔬、以及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铜锅。


    锅中的主要食材是夯牛的肉。


    这是一种低阶土属性妖兽,体型类似健壮的公牛,但四肢更为粗短,额头生有一对短粗的钝角,性情相对温顺迟钝,主要以硬棘灌木等草料为食。


    因其力量大、耐粗饲,常常被用来拉运重物,年老或受伤后便被宰杀食肉。


    夯牛肉中的纤维比普通牛肉还要粗壮紧密得多、肥肉部分很少,极有嚼劲;但也因此,需要先经过炖煮之后,再放在铜锅中以小火慢煨。


    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灵米饭放在旁边,还有李婶王叔他们送来的晶莹年糕、腊肉都被切成薄片,在一旁码得整整齐齐。


    那坛已经被开封了的“酿云烧”,也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虽然还比不上内坊大酒楼的排场,但在这棚户区,已算得上极为丰盛的年夜饭了。


    楚歌邀请了王叔李婶、赵铁山和他的副手张彪、李大脚几人前来,再加上他们师徒四人,小小的院子里坐得满满当当。


    新糊的红纸灯笼挂在屋檐下,散发着朦胧的光晕,映着一张张带着笑意和烟火气的脸。


    “来来来,都满上!”


    赵铁山的大嗓门率先打破了寒夜的寂静。


    他提起酒坛,挨个给男人们的杯中倒上辛辣的烧酒,楚歌面前更是满满一大杯,“今儿个除夕,咱们不醉不归!”


    “楚老弟,老哥敬你一杯!”


    “没有你,咱们这帮兄弟今年冬天可不好熬!”


    “对,真得敬楚丹师的,俺李大脚也要敬楚丹师一杯!”


    李大脚也举起碗,面上因为酒意和兴奋泛着红光,“要不是楚丹师的药,我们泥腿巷的这帮兄弟可过不了这么肥的年!”


    众人纷纷举碗相碰,粗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辛辣醇厚的酒液下肚,气氛瞬间被点燃。


    赵铁山讲着矿洞里遇到的稀奇事,李大脚说着泥腿巷听来的市井笑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小七破天荒地被允许喝了一点点甜米酒,小脸也变得红扑扑的,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大人们的热闹。


    经过长时间的小火慢煨后,夯牛肉粗韧的纤维被慢慢软化,释放出浓郁的肉香。


    楚歌忍不住夹了一块到口中,瞬间便被惊艳。


    夯牛肉变得酥烂而富有弹性,同时又锁住了饱满的肉汁,咀嚼间迸射而出,带来一种极为丰富、极有层次的口感。


    吃起来肉味极其醇厚,还带有一种独特的、类似菌菇和泥土混合的野性香气。


    或许是因为以灵植为食,夯牛肉中蕴含着微弱的土灵气。


    虽然对修为增长没什么大用,但吃下去会让人觉得格外踏实、顶饱,难怪需要出力干活的棚户区修士和凡人们会这么喜爱……


    看着这热闹的场面,王叔李婶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李婶夹了一块年糕,放到楚歌碗里。


    看着这个已经脱胎换骨的青年,她语重心长:“楚小子,看到你现在这样,婶子打心眼里高兴。”


    “这日子啊,就得这么过才有奔头!可千万别……别再把日子过回去了!”


    她这话谈不上多好听,其中的善意却极为明显。


    简单的话语像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入楚歌心田。


    他看着李婶慈祥而认真的脸,又看看旁边点头的王叔,再看看满桌欢声笑语的人们,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和归属感油然而生。


    他用力点点头,声音有些发哽:“婶子放心,我会的。”


    “这好日子,来之不易。”


    年夜饭在热闹融洽的气氛中持续了很久。


    当杯盘狼藉,众人脸上都带着满足的微醺时,已近子时。


    王叔李婶年纪大了,多少有些不胜酒力,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最先起身离席。


    而李大脚等人也识趣地起身告辞,说着吉利话离开了小院,把守岁的时光留给师徒四人。


    喧嚣褪去,院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红灯笼柔和的光和炭盆里微弱的火星。


    寒风似乎也识趣地小了些。


    “师父,新年好!”


    苏璃第一个跳了出来。


    她脸蛋红彤彤的,双手捧着一个巴掌大小、面料有些粗糙的布袋子。


    针脚歪歪扭扭,上面还用彩线绣了个勉强能看出是药炉的图案。


    “这是我…我偷偷跟李婶学的,绣得不好,师父可别嫌弃。”


    “给你!”


    楚歌接过这歪歪扭扭却无比用心的小药囊,心中暖意更甚。


    紧接着,林红袖默默上前,将一个巴掌大的木雕递到楚歌手中。


    木头是黑水潭边常见的铁木,质地坚硬。


    木雕刻的是一个盘膝而坐的人形,面容模糊,但无论是那挺拔清瘦的身形姿态,亦或是那认真专注的神态,都颇似楚歌平日炼丹或修炼时的样子。


    刀工虽不算顶级精细,但雕者显然极为用心,下刀时也颇为坚定。


    定睛细看,这木雕上竟有几分惊鸿剑诀的意境。


    楚歌也算是很关心几位徒弟生活起居的了,却完全不知道红袖是怎么抽出的时间,能整出这么一尊一看就很花功夫的木雕来。


    “师父。”


    红袖只轻轻唤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但那份沉静的心意,已无需多表。


    最后,小七被苏璃推上前来。


    小家伙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用烧过的木炭条画着四个歪歪扭扭的小人。


    家中其实是有毛笔的,但是太久没用过,笔尖都已经纠缠在一块,墨也干的差不多了。


    也是难为小家伙了,能想到用这种工具作画。


    楚歌定睛细看,画面上大家手拉着手,其中最小的一个被众人保护在最后,头发被涂得黑乎乎一团,大抵是小七用来体现自己的红发。


    画面的角落,还用稚嫩的线条画了间小房子,旁边是一尊冒着烟的丹炉。


    “师父…姐姐…小七…家!”


    小七努力地指着画上的人,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楚歌。


    木雕、药囊、涂鸦,这三件礼物没有一件值钱,在楚歌的心中,却比任何珍宝都要来的贵重。


    他看着三个徒弟在暖黄灯光下或期待、或沉静、或懵懂的脸庞,喉头滚动了一下,才稳住声音,将它们一一郑重收好:“好,好!为师都很喜欢!”


    “谢谢你们!”


    温馨沉淀过后,更显夜深露重。


    师徒四人裹着厚棉袄,围坐在院子里的炭盆旁守岁。


    炭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映照着他们的脸庞。


    “师父……”


    小七懵懂地眨着自己的大眼睛:“为什么……一定要守岁呀?”


    楚歌笑着把她往身边拢了拢,声音温和:“因为啊,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叫‘年’的坏家伙。它不是普通的野兽,而是一只很凶很凶的大妖兽。”


    小七眼睛瞪得老大,仅有的一点困意也消散无踪:“大妖兽?比师父你说过的…黑水潭的那只还大吗?”


    楚歌揉了揉小团子的一头红发,继续给她讲故事:“比寒晶蜥可大多了。它长得青面獠牙,头上顶着独角,身子像小山一样壮实。平时啊,它就躲在深山里睡觉,可每到冬天最冷、旧年过去新年快来的那个晚上——就像今天,它就会醒过来,跑到山下的村子里。”


    小七有点紧张地抓住了楚歌的衣角,圆嘟嘟的小脸上满是疑惑:“它……它来干什么?”


    “它肚子饿呀,就跑来找吃的。它不仅偷吃人们养的牲畜,有时候……还会伤人呢。”


    “大家都很怕它,所以到了那天晚上,人们就只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也不敢睡觉。”


    “啊……那,那怎么办呀?就一直躲着吗?”


    楚歌笑眯眯地摇摇头:“当然不是了,那咋过年呢?”


    “后来呀,人们慢慢发现了这只叫年的妖兽有个毛病。它胆子其实很小,特别害怕三样东西:一是红色,二是噼里啪啦的响声,三是亮堂堂的光。”


    小七眼神顿时一亮:“我知道了,师父…红色、响声、光……”


    楚歌欣慰地点点头:“人们想出了办法,等到年兽快要来的晚上,家家户户就在门上贴上红红的纸,就是春联和福字;还会砍来竹子扔进火堆里,烧得噼啪乱响、把它吓走;而且一整晚都不睡觉,把家里所有的灯都点得亮亮的,聚在一起等着,这就是‘守岁’。


    “那……那年兽还会来吗?”


    “它一到村口,就看到满眼都是红彤彤的,听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爆炸声,还有家家户户透出来的光亮,吓得它扭头就跑,再也不敢来了!”


    “所以啊,后来每年这个时候,大家都要张贴红色、放鞭炮、点灯守岁,就是为了把坏运气和可怕的年兽吓跑,平平安安地迎接新的一年。”


    小七恍然大悟,用力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守岁是在打大怪兽!”


    她提起粉嘟嘟的小拳头,一把拍在身旁已经开始犯困、小鸡啄米般点头的苏璃脸上:“姐姐别睡了,和小七一起守岁!”


    “我们…要把年兽吓跑!要…保护我们的家!”


    苏璃揉着惺忪的睡眼,气鼓鼓地给红发小团子也来了一下:“我发现你话多了以后,就没以前那么可爱了!”


    “哈哈!”


    两个小家伙有趣的互动让楚歌不禁轻笑出声:“好,我们一起守着。有我们小七在,年兽肯定不敢来!”


    窗外又一声爆竹炸响,小七不仅没吓到,反而兴奋地朝窗户挥了挥小拳头。


    “好…打年兽!”


    看着窗外的流光溢彩,楚歌心中莫名的有些感慨。


    作为一个来自异界的灵魂,这也算是自己在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年了。


    独在异乡为异客……


    好在,自己从来就不是孤身一人。


    说起来,关于年兽的传说,这里竟和前世一模一样……


    也不知两界是否有什么关联。


    楚歌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暂时还太过遥远的事情。


    他从怀里摸出三个早就准备好的、鼓鼓囊囊的红布包,分别塞到三个徒弟手里。


    “喏,压岁钱。拿着!”


    “哇!谢谢师父!”


    苏璃惊喜地捏着红包,感受着里面灵石的棱角。


    林红袖默默接过,指尖摩挲着红布。


    小七则好奇地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小包。


    邻居李婶是个热心肠的,之前每年过年,只要不是家里太难过,都会给几个孩子包点心意。


    刚刚在吃年夜时,宾客们也都给她们塞了红包。


    可收到自家“师父”的过年红包,这好像还真是她们印象里的第一次。


    也格外欣喜。


    看着她们拿着红包的样子,楚歌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等到了天剑城,你们的红包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给红袖买最好的剑,给璃儿买最漂亮的法衣,给小七买最大最甜的糖葫芦!”


    林红袖握紧了手中的剑,剑身在灯笼光下泛着幽光。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院墙,望向北方深邃的夜空:“你们在哪,红袖的家就在哪。”


    苏璃靠在小七身上,看着远处内坊璀璨的灵光,小声说:“我有点舍不得王叔李婶他们,舍不得咱们这个新院子……但我知道师父是为我们好。”


    “我会一起加油的。”


    “我也想看看……外面的天!”


    小七懵懂地听着,紧紧抓住了师父和师姐们的衣角。


    楚歌心中那点即将远行的淡淡惆怅,被徒弟们满怀期望的眼神瞬间冲淡。


    他伸出手,将三个徒弟轻轻揽到身边。


    “好!”


    楚歌的声音沉稳有力,“过完这个年,我们就出发!”


    就在这时——


    “铛……铛……铛……”


    一阵悠远而宏大的钟鸣穿透了云层,从内坊的方向传来。


    那是坊市中心的御法塔在每年都会准时敲响的、象征辞旧迎新的钟声。


    钟声洪亮,在寂静的寒夜里涤荡开来,传遍了整个寒烟坊,也清晰地落入了楚家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