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少年心事

作品:《刮风这天

    「Chapter three」


    -


    越娉婷鲜少被噎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边岱很强了。


    记仇哥。


    这事被越娉婷记下来了,又是在她水花花的国誉青苹果book的新一页。


    [碎碎冰一定是天蝎座。]


    她偷偷摸摸的写,边岱上课下课目光始终在黑板跟自己的课桌两点一线,根本没注意她的动作。


    上午的课结束的快,越娉婷东跑西跑跑政治教研组,还把暑假作业收上去了,下课就趴在桌子上看政史。


    边岱跟她几乎不说话,可以说是,边岱根本不跟她说话。


    死冰山坐实了。


    下午第二堂课,温度有些高,教室里开了空调温度降下来之后,边岱被老头叫出去了,越娉婷在位置上困困欲睡。


    她这么仓促来后排坐着,这让班上一大波人,包括前桌那些个班级情报员和百晓生好奇死了。


    “哎,大小姐,怎么回事啊,”前桌时休突然转过身来敲她桌子,贼兮兮的问:“真来追帅哥?”


    时休,边上一个顶百个的超级情报员,情报虽迟但到,无所不晓无所不通,跟高年级玩的也很开,就连老头每天回家自行车压过哪条马路他都知道。


    “追你个小猫咪,”越娉婷拍了拍脸,想起边岱的样子:“这家伙表情比豆腐都臭,要不是老头让我来,我才……”


    “诶!你怎么不说了?”时休伸着脖子看越娉婷,目光像摄像机般扫视她:“大小姐,你有秘密?”


    时休不知道?


    那老头难道只跟她一个人说了边岱有心脏病的事情。


    不过这样也确实,总不能大肆宣扬别人**病史吧,那多不好。


    那她得装着点吧,毕竟是私密问题呢。


    “我没。”


    “你有!”


    “我真没。”


    “你肯定有!”


    越娉婷一怒,“唰”的一声从桌子一拍站起来,一脚蹬上边岱的椅子,指着时休,声音有点大:“你干什么你!你烦不烦!”


    时休:“……”


    越娉婷突然的一声嗓子喊出来,班上一刹寂静,全班绝大多数目光全都盯过来,见到她就这么趾高气昂俯视时休然后右手指着对方鼻子眼。


    霎时,后门被推开,越娉婷感觉到周身冷气往外倒灌,窸窣声响在后面响起。


    边岱出现在边上。


    “碎碎冰。”她蓦地开口。


    边岱看着她,视线从她的动作一直划到他战损的椅子上,定了一秒,冷淡淡开口:“你干什么呢?”


    越娉婷真没那意思,马上把手要放下来,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个身影,鬼鬼祟祟身高影大的。


    老头抓着她的动作拍了几张:“我来的不巧了,打扰你们三战了是吧。”


    “……”


    越娉婷和时休被拖出去在门口当门神了。


    “来,告诉我,学校校规第三条是什么?”老头举着茶杯在他们面前训道。


    越娉婷和时休低声开口:“禁止下课和同学追逐打闹。”


    “大声点!”


    “禁止下课和同学追逐打闹!”两个人不自觉的提高音量,异口同声的回答。


    老头看着他们,一股恨铁不成钢地表情。


    这也不怪,自从经一中校长卸任之后,从上面又调下来一个书记,什么下课不允许喧哗打闹,上课不允许吃饭睡觉的事情就严厉多了。


    最可怕的是,那书记自己还挺以身作则的,偏的早上起个大早站在校门口堵不穿校服的同学,拎起一个就要找班主任。


    哪个班的哪个班扣分,上次越娉婷偷摸带着煎饼一边啃一边吃,进校被逮了,说是不允许在学校吃零食。


    她差点被训得上头,要跟那书记理论了,幸好当时给保安拉住了,这事还找到了老头头上,她被拉去单独训了一顿,越娉婷不舒服很久了。


    这次更是,特地在37°大热天把所有班级扣在操场,说什么以后要找巡逻小卫士,专门逮那些下课在班上嬉笑打闹破坏公物的,还要罚钱。


    越娉婷才不管呢。


    她摸了摸耳朵,脸有些烫,慢慢把手放下来。


    “校规校纪这事你们怎么就记不住呢,越娉婷你……”老头开始数落了。


    时休咳了两声,站直了,跟她互相看了两眼。


    他突然噗的一声,越娉婷无语了。


    你笑鸡毛啊。


    “时休!”老头马上把火力转过来:“你笑什么笑你!你以为你很帅是吧!”


    时休真是没招了,马上收拾收拾憋着笑挨骂。


    趁着时休被训,越娉婷眼睛四处飘,从楼上的被阳光穿透发亮的香樟树叶看到楼下树林里的小情侣,紧接着脸红收眼。


    视线一瞥,跌落进开了半截的倒数第一个窗户,一半玻璃一半空荡,阳光倾落到她的课桌上,找到他细臂上,会发亮。


    边岱坐在里面,像她第一次见他那样,又在默默拿墨迹笔写什么。


    本本分分的,清澈干净又冷漠,好像很多人都干扰不了他,而就连她,也无法靠近他。


    正看着出神,老头突然目光凝向她,“越娉婷,你还有功夫想心事是吧,你一个女孩子你这行为你是想干嘛……”


    她低头挨训,正被数落的到正火上呢,那头后门突然“咔哒”一声开了。


    越娉婷一行人纷纷看过去。


    边岱拿着学习册从里面出来,这么刚好跟他们三个撞上正眼。


    老头看到他心里能快活些,马上把他招揽过来问:“边岱,刚才你是第一个看到的,你说说,怎么个事?”


    越娉婷捏了捏裤缝线。


    碎碎冰才不会替她辩解呢。


    “我没看到。”


    越娉婷一拧眉。


    边岱只是普通的陈述了一句,然后翻开学习册,打开其中一道题,递到老头面前:“老师,我来问题。”


    老头是讲题狂魔,就是非生死大事不然学生问他题他一定要解题。


    不出所料,边岱开口说问题,老头就眼镜一提,拿过他的学习册,开始思考。


    完全忘记了边上的越娉婷和时休,他俩干等着,低头装不存在。


    倏忽,越娉婷伸直脖子去看边岱问的题。


    出乎意料的,是一道他解了许久的数列题,上面还有笔记草稿。


    越娉婷越看越不对劲,死去的记忆突然攻击她,她猛的一惊。


    这题,他不是会吗?


    会还问?


    装逼?


    越娉婷觉得奇怪,旋即一抬眼,正好撞上边岱的眉眼,青天白日阳光沐浴,他柔和的冷色瞳眸在日光下尤其漂亮,衬得整个人都特别好看。


    几秒,仿佛人间夏风热浪被有意停滞,而她被盯得愣住了。


    一瞬间的心跳加速内脏回暖,那边老头突然说话,边岱收眼,两个人说上题了。


    越娉婷这才恍惚摆脱出来。


    紧接着,心脏骤然缩紧,窒息感扑面而来,一种超自然的力量让她极度不适,不过几秒,她的目色失去方向,世界模糊,腿脚摇摇欲坠。


    “喂!”


    她猛的站定。


    时休在边上看她:“走了啊还站着,老班让我们回去上课。”


    说完时休就屁颠屁颠进门了,臭屁小公子也没等她。


    越娉婷抬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上了课,老头和边岱早不在了。


    她瞥眼,看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还是那般目无旁人的写题目。


    好像刚才那场乱动,没发生一样。


    越娉婷眼睛涩涩的,她抬手揉了揉,马上跟着时休进了教室。


    …


    …


    下午的课还不是特别多,也就三大节,等到国庆之后开了第八堂课,可能晚上要抹黑才能回家了。


    越娉婷的家离学校本来也不远,如果很远的话,爸妈是不可能让她走读上下学的。


    五点钟最后一趟是英语课,英语老师休了产假,来接替的老师还没调班过来,需要下一堂课才能来班上。


    刚好教职工开会,这一趟就由班长带班自习了。


    越娉婷根据政治老师的要求把作业布置了一下,然后回到座位上。


    她是坐在外面,边岱坐里面,她实在不知道这个人一天到晚都在写些什么,甚至越娉婷觉得边岱这个人的少男心事比她的少女心事还多。


    趁着人在勾勾画画,越娉婷慢慢移了移手肘,凑到他斜后方偏近的位置,眼睛挪过去。


    只看到一大片隐隐约约的字影,还没定睛,边岱突然耳朵动了动,然后迅速把笔记盖起来。


    紧接着僵着视线看向她,一样的冷淡语气。


    “偷窥?”


    越娉婷被抓到,瘪了瘪嘴,又一歪身子老老实实坐回自己位置上:“我没有啊。”


    “我只是好奇你每天都在写什么。”


    边岱把笔记压在英语卷子最下面,然后手肘扣在上面,看着她:“好奇心害死人。”


    越娉婷完全没有被糊到,拿起自己的墨迹笔在政治题干上画关键词,一边说:“你这个人很有意思,我很感兴趣。”


    “我对你没兴趣。”


    “噢,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越娉婷视线盯着题目,勾出选项然后填了一个B,随后慢慢看向他:“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边岱直言:“你不是都知道了?”


    越娉婷拧眉,小声说:“不是你有心脏病的事。”


    “那我没有别的秘密了。”他嘴巴很严实。


    越娉婷就是典型的小猫型人格,好奇心大过天,“碎碎冰”越是这样说她越是想知道的。


    她尝试静心凝神,摒除全班所有人的内心声音,控制自己全神贯注的去听他的声音,发现都是读取空白,一片寂寥。


    她真是不能理解了。


    想着,越娉婷捂了捂心口,边岱刚好看过来,谁知道一样清静的他也尝试开口调侃她:“怎么了?你也有心脏病了?”


    越娉婷真觉得这“碎碎冰”不是人,虽然她无所谓这句调侃,但这心脏病又不是什么好事,他怎么还能这么无所谓就说出来了。


    越娉婷也不生气,轻咳两声,把手放回桌子上:“咳……我当然没有了。”


    边岱没再理会她,找个空隙把那本子拿进书包里,然后写上数学题了,没过几分钟,越娉婷开始不老实了。


    “碎碎冰。”她边写题边喊。


    “我叫边岱。”


    越娉婷贼老实:“我知道啊,冰袋。”


    “……”边岱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抛物线里面写了一个草书的签名,递到她面前。


    越娉婷扫眼过去。


    ——边岱。


    噢,原来叫这个。


    她还以为他真姓冰呢,冰心的后代,冰袋。


    “噢,那好吧,承认你拥有姓名权了。”越娉婷非常政治化口语的承认了一句。


    边岱没说话。


    最后一堂课到五点钟,窗外的阳光从灿洋洋的金黄色变到惨败的迟暮,香樟被吹得变了方向,教室里的光线倒斜,映出一片黄昏余韵。


    倏忽,她趴在桌子上,下巴磕在政治书上,很快把作业写完了,她休息了一会,然后看向边岱,他还在写英语。


    傍晚的昏色打到他身上,乌色秀发干干净净在后颈,完全不比他是白毛时候差。


    越娉婷盯得有点久,不自觉的想到了点别的。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神话故事?就是,可血腥的那种。”


    边岱不语,她目光瞥过去,看到他机器般的始终在写题目,旋即一手掉了他的笔。


    边岱有点脾气了,拧着冷色眼看她:“给我。”


    越娉婷把笔又赛回他的手里,但是把他的作业本一挪,旋即从自己抽屉肚里拿出一张草稿纸,“啪”的一声拍到他桌子前。


    然后整个人趴过去,开始给他洗脑:“哎呀你别这么无情嘛,都写了半个小时了,休息休息准备回家吃饭了,你这个人怎么没苦硬吃。”


    “好同桌我呢,来给你说个故事。”


    越娉婷朝他扬眉,边岱没什么表情,反倒问:“你这样让我不得不怀疑。”


    越娉婷:“什么?”


    “你班级前五年级前十的成绩是抄来的。”他开口。


    “你胡说!”越娉婷急了,一嗓子下去有点大,她暗邹邹的发现全班的目光都过来了,直到班长在讲台上给她比划了一下,她点了点头,老实的低下头。


    边岱追问:“这么心虚?”


    “我没,我可告诉你啊,你同桌我文科560的总分可不是吹的,是实打实考出来的。”她把身体藏低了一点跟他强调。


    “噢,”边岱眯了眯眼,回想:“我很久没考560了。”


    越娉婷觉得有杀气。


    “我一般都考六百分。”


    “……”


    越娉婷无语了,从桌子底下又直起身来,把他的书吭哧吭哧全收了,一边收一边骂骂咧咧:“碎碎冰你个装货。”


    边岱没说话,有点恶心别人恶心到了的得意感,往后面墙上一靠。


    边岱是不愿意听的,但越娉婷把他所有书都抢走了,然后给他课桌上铺上她的稿纸。


    随后,拿了只笔,开始说教。


    “传说,东方神话里,曾经有一对夫妻,是为了促进当时两大族别和平共处而联姻,妻子呢,是当时洪荒帝神的四女儿,呐,就是她。”


    越娉婷指过去,边岱顺着看过去,看到了一只画了一直不知道乌鸦还是鹅的东西。


    边岱脸瞬间有点黑。


    “丈夫呢,是当时妖族的老大。”越娉婷又把纸面露出来。


    边岱扫过去,看到了一只不知道人还是鬼的东西,反正不是妖。


    “……”


    越娉婷完全没注意到边岱愈发黑的脸色,继续娓娓道来:“传说当时鬼族兴起,杀了很多人,那妖主请命去对抗鬼族,结果去了就回不来了。”


    边岱默不作声,表情逐渐凝固。


    越娉婷从左到右,画了只无比长的尖利法器:“于是,那帝神之女就耐不住了,马上跑去找自己老公,然后嘿嘿……”


    她还没说完,抬眼看边岱,一边笑:“你猜后面怎么……”


    边岱的眉眼藏在细黑的碎发下,冷色的琥珀眼好像失去了光泽,越娉婷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寒气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


    她开始急了,盯着边岱的变化。


    千钧一发之际,下课铃响了,同学都轰动冲出教室。


    越娉婷的画纸被时休从桌子上撞下来,然后对面某位不知名的水杯被碰洒了,水渍全淋到她画纸上。


    边岱突然起身,背起书包就要走。


    越娉婷抬头关心道:“喂,你没事吧……”


    落日余韵里,那座冰山挡在骄阳之前,光亮让他发光,那种从内心里的来自于对陌生的冷漠,让她也不敢靠近。


    “我对你说的故事,完全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