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家暴？”


    裴清野讶异地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是脾气不够好，钟鸣鼎食长大的他，也集满了世家子弟的很多恶习，但是，他任何时候都绝对不会对一个女人动手！


    尤其是自己的老婆！


    得不到答案，一路上他气闷难消，总算来到了派出所，一进门，他却惊愣住。


    温若颜就坐在里面，还穿着今天筹备开业的那身深蓝西装，但有些褴褛狼狈，及腰的长发也松散着，有些蓬松的凌乱。


    而最让裴清野刺目的，是她吊着的左臂。


    明显骨折，还打了石膏。


    “谁、谁打的你？！”


    裴清野一时所有情绪逆转，再也顾不上任何气怒，甚至不顾身旁的两位民警，大步流星地走向她。


    温若颜闻声也慢慢地转过身，脸上还算白净，也没什么伤，但眼眶红红的，显然就是哭过。


    “你告诉我啊！谁打你了？是不是那姓周的？”


    裴清野一时间心疼得不行，弯腰低头，本能地伸手要去抱她，温若颜却颤抖着身子，低头避开。


    她如惊弓之鸟，瑟瑟发抖地连起身都在抖，慌乱地就往民警身后躲。


    裴清野满心都是她凄惨的模样，早就忘了自己刚被指控什么，就迈步想拦住她，“说话啊！是那个姓周的对不对？你啊你！怎么那么傻呢！”


    “他瞅着像个人，人模狗样的，可他是从贩du村里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人吗？你被他骗了吧！”


    “别怕啊，有你老公在，老公帮你报仇……”


    他一股脑地还没说完，就见温若颜恐惧得呼吸慌乱，抓着民警的衣襟不住往身后藏，那害怕的样子，像是躲避瘟神。


    民警见状，也公事公办地拉住裴清野：“你别贼喊捉贼，来，跟我去做笔录！”


    裴清野一怔，这时才渐渐捋清：“什么意思？”


    他盯着还藏在民警身后的温若颜：“你说这是我打的？”


    “别别……别打我……”


    温若颜什么都不解释，就瑟瑟发抖地扔出一句，惧怕得都不敢抬头。


    那纤瘦的身形，挂满泪珠的脸，还有骨折的左臂，任谁看了都认为她是弱势受害者。


    裴清野惊愣的眼瞳一紧，顿时就沉默了。


    之后的笔录，他也全程没怎么说过话。


    他忽然想到，她曾经站在校园艺术节的舞台上，一舞过后，又参演了一出话剧。


    那时候的她，光芒万丈，风光极了。


    无论是舞蹈，还是话剧，舞的动情，演的传情。


    一颦一笑，都让他魂牵梦绕……


    可裴清野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把所学的表演，活灵活现地全部运用到他身上，还真是……印证了那句人生如戏？


    “温若颜！我真打你了吗！”


    “结婚马上六年了，我什么时候碰过你一根手指头！”


    裴清野爆发地猛然站起，怒吼地朝着门外，两位问询的民警一惊，反应过来急忙将他按住，“老实点！你还敢恐吓她！”


    温若颜就在隔壁办公室，女警很同情她的遭遇，忽听裴清野的怒吼，女警下意识抱住了温若颜：“别怕，这里是派出所，我们不会让他伤害你……”


    “谢谢……但我怕死了……你们不要放过他好不好？”


    “不然他会打死我的……”


    温若颜哭泣得泪如雨下，凄楚的姿态也让女警于心不忍。


    但等所有手续都弄好，裴清野暂时扣押，转天押送看守所，温若颜谢过所有民警，再转身，脸上所有恐惧一扫而过，取而代之的唇畔漾出了如释重负的笑。


    走出派出所，她致电律师。


    “他家暴，我报警了，会对他处以行政拘留，然后能快点离婚吧？”


    对方听着她说的话，此刻还弄不清家暴真假，但见她处理的如此冷静、又迅速，甚至果决……


    律师也是女人，心里多少对温若颜有些钦佩。


    “可以的，具体的我们明天约个时间，见面说。”


    温若颜应下，挂断电话再要过道，却注意到一台停在路边的劳斯莱斯。


    车牌号有些熟悉。


    她尝试地走过去，刚一俯身，靠近她这边的后车门便被弹开。


    “上来。”


    周宥礼就坐在里面，悠然的交叠着双腿，也难得地没有在忙着办公。


    他手中把玩着一个金属火机，一开一合间，也没什么规律。


    “你的手……”


    温若颜坐进车里，听他问，她也垂眸扫了眼自己打着石膏的左臂，“骨折了。”


    周宥礼没说话，呼吸不由得却沉了一丝。


    司机缓缓发动车子，朝着九阙台慢慢驶入公路。


    车内过于静了。


    温若颜累了一天，此刻精神也彻底放松下来，歪头倚着座椅，苦笑的轻言：“很傻、很蠢是不是？为了离婚，我竟然自残诬告他……”


    “刚才民警还跟我说呢，他留了案底，可能对我女儿长大了，考公什么的不太好，让我想清楚了……”


    “这么看，我也不是个好妈妈，太自私了。”


    只为了自己解脱，快点逃出那个让她窒息的牢笼，就什么都不管不顾。


    “但是。”


    她长叹一声，抬起的右手拢了拢散落的长发，外面的霓虹映照着她又沉又黑的瞳仁，“我这个当妈妈的过得不好，我女儿又怎么能过得好呢。”


    孩子，不是维系婚姻的纽带。


    也不该成为母亲忍辱负重的理由借口。


    “你女儿还小，以后长大想做什么都说好。”


    周宥礼终于再次开了口，低醇的嗓音无波无澜的，“但你还是做错了。”


    温若颜思绪有些乱，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朝他瞥了一眼：“错了？”


    周宥礼没接话，却侧过身，“除了手，还有哪里？”


    以她这个决绝的性子，一次自残，绝不可能只弄折了自己一条手臂。


    果然。


    他看着她微动，继而闪躲的目光，就什么都了然。


    温若颜笑了笑：“没什么，别的伤的也不重，九爷，总不会是想亲自检查吧？”


    她就是随口一句调侃，也是敷衍。


    毕竟，以周宥礼绅士之为，他也不可能对她做出什么，肯定闻言就沉默，然后她就能岔开话题了，却没想到——


    “嗯。”


    他竟然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