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迹的裂缝如同一道通往地狱的巨口，缓缓向外吐着亘古的凉气。


    洛神小队一行人，在入口前停下了脚步。他们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个瘫倒在地的黑衣人身上。


    那人还在抽搐，幅度很小，像一条被扔上岸濒死的鱼。他脸上的白色面具已经碎裂，露出一张因为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口中吐着白沫，眼神涣散，瞳孔里倒映着两轮诡异的紫月，却没有半分焦距。


    “这……这就完了？”李逵抱着他的塔盾，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又飞快地缩了回来，仿佛那人身上有什么瘟疫。


    他想不明白，刚才那个又是精神陷阱又是灵魂狙击，把他们折腾得死去活来的顶级杀手，怎么在楚凡面前，就跟个纸糊的似的，一戳就破，一吓就瘫。


    陈默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已经不成人形的杀手，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看不懂，但他大受震撼。他努力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脑海里却只有一片模糊的残影和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个杀手的下场，和楚凡脱不了干系。


    洛凝雪抱着昏迷的苏小小，冰冷的眸子在楚凡和那个杀手之间来回扫视。她能感觉到，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磅礴而浩瀚的精神力余波，那股力量的源头，正是身前这个穿着新生制服的少年。


    “走吧。”楚凡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看都没看那个杀手一眼，抬脚就要往裂缝里走。


    “等……等等，楚爷！”李逵一个箭步拦在了他身前，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的笑，“那个……这孙子就这么扔这儿？万一他还有同伙，或者等会儿缓过劲儿来，在咱们背后捅刀子咋办？”


    陈默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虽然他一句话都不敢说，但显然也认同李逵的担忧。


    楚凡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还在地上轻微抽搐的身体，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同伙？”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应该没有了。”


    他转过身，迈步走向那个杀手。


    李逵和陈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紧张和好奇，连忙跟了上去。洛凝雪也抱着苏小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只见楚凡缓缓走到那人面前，蹲下身。


    “楚爷，您这是要……？”李逵小声问，他以为楚凡是要补刀。


    楚凡没有回答。


    他伸出右手，轻轻地，按在了那个杀手的天灵盖上。


    一股无形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刺入了杀手那片已经濒临崩溃的识海。


    “不……”


    那个已经神志不清的杀手，仿佛回光返照一般，涣散的瞳孔猛地一缩，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充满了无尽恐惧的嘶吼。


    “啊——！”


    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那声音不再是物理层面的音波，而是一种灵魂被强行撕开的哀嚎，听得李逵和陈默头皮发麻，齐齐后退了两步。


    无面人只觉得大脑一阵前所未有的刺痛，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扎进了自己的灵魂最深处！


    他引以为傲，足以在联邦精神力大师排行榜上占据一席之地的强大精神力，在楚凡那如同星辰大海般浩瀚无垠的精神力面前，就像一条冲向大海的小溪，连一丝浪花都未能翻起，便被瞬间吞噬、冲垮！


    他的记忆，他的秘密，他的功法，他从小到大的所有经历，都如同一个被人夺走了最高权限，还不设防的数据库，被楚凡用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疯狂地读取、复制！


    一幅幅画面在楚凡的脑海中飞速闪过。


    阴暗的训练基地，残酷的优胜劣汰，第一次杀人时的颤抖，第一次执行任务时的冷酷……


    这些都是无用的垃圾信息，被楚凡的神魂之力瞬间碾碎过滤。


    很快，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个巨大的，由无数金属和血肉管道构成的地下基地。基地的中央，一个巨大的血池翻涌着，无数杀手在其中挣扎、嘶吼，争夺着那少得可怜的晋升名额。


    “血色黄昏……”


    楚凡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继续向下深挖。


    画面一转，来到了一颗光怪陆离的星球。这里没有联邦的法律，没有秩序，只有最原始的丛林法则。高耸入云的钢铁丛林与肮脏混乱的地下黑市并存，各种肤色、各种种族的人在这里汇聚。星球的上空，永远悬挂着一枚巨大的骷髅星环。


    “混乱之星……原来总部藏在这里。”


    楚凡的神魂之力继续深入，触碰到了对方记忆中最核心，也是防备最森严的区域。


    那是一间幽暗的实验室。


    实验室的中央，浸泡在一个巨大营养槽里的，不是人类，而是一只……形态奇异的虫族！它通体呈银白色，拥有着类似人类的轮廓，但背后却长着四对如同刀锋般的蝉翼，额头上，一枚菱形的紫色晶体，正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几个穿着白大褂，脸上同样戴着白色面具的研究员，正疯狂地记录着什么。


    “无面人”的记忆中，他那把名为“寂灭之瞳”的骨质狙击枪，其核心技术，竟然就是从解析这只活体虫族的灵魂波动中得来的！


    他们，在用虫族的技术，来武装人类的杀手！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杀手组织了！


    这背后，牵扯到的，可能是“叛国”，甚至是……“叛人类”的惊天大罪！


    楚凡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仿佛九幽之下的万载玄冰。


    “啊……啊……”


    地上的无面人，惨叫声已经变得微弱，七窍之中，黑红色的血液汩汩流出，身体如同触电般疯狂抽搐，眼看就要因为灵魂过载而彻底脑死亡。


    楚凡缓缓收回了手。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这滩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烂肉。


    “楚……楚爷？”李逵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他壮着胆子问了一句，“您……您这是……搜魂？”


    搜魂，那是只存在于传说和一些禁忌秘术中的手段，没想到今天竟然亲眼见到了。


    楚凡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抬起了脚。


    “咔嚓。”


    一声清脆得如同踩碎一颗核桃的轻响。


    在李逵、陈默和洛凝雪三人骤然收缩的瞳孔中，楚凡一脚，精准地，踩碎了无面人的头颅。


    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那具还在抽搐的身体，猛地一挺，随即彻底瘫软下去，再无声息。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李逵脸上的肌肉僵住了，他张着嘴，那个“操”字就在嘴边，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他杀过虫子，在虚拟战场上也杀过人，但如此干脆利落，如此风轻云淡地，当着队友的面，像踩死一只蟑螂一样踩爆一个人的脑袋……他做不到。


    陈默的身体，比石头还要僵硬。他感觉一股凉气顺着脊椎骨一路爬上后脑勺，让他的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他想起了自己在登陆艇上对楚凡的冷哼，想起了自己对他的所有轻视和挑衅。


    他现在只想给当时的自己，来一记势大力沉的《军体崩拳》。


    洛凝雪抱着苏小小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了。她那双冰山般的眸子里，第一次倒映出纯粹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惊骇。


    她不是没见过杀人。


    但楚凡的杀人方式，和她见过的任何一种都不同。


    没有愤怒，没有怜悯，没有犹豫，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就像一个程序员，删掉了一行多余的，可能会引起BUG的代码。


    精准，高效，且理所当然。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最终，还是李逵，这个神经比钢筋还粗的壮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楚凡那双依旧干净的作战靴，又看了看地上那摊不可名状的物体，用一种梦呓般的语气，干巴巴地说道：


    “那……那个……楚爷……您这……清洁工作，做得还挺……挺彻底的哈。”


    陈默闻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憋得满脸通红。他真想一塔盾把这个夯货拍进地里去。这种时候，是说这个的吗！


    楚凡仿佛没听到李逵的尬聊，他只是侧过头，目光重新投向了那道深不见底的遗迹裂缝，语气平静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走吧。”


    “里面，应该还有更有趣的东西。”


    说完，他便转身，第一个走进了那片足以吞噬一切光明的黑暗之中。


    李逵和陈默一个激灵，看着那道从容不迫的背影，再也不敢有半分犹豫，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


    洛凝雪深吸一口气，也抱着苏小小，紧随其后。


    在踏入裂缝的最后一刻，她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心中一个念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这个少年，根本不是什么“怪物”或者“天才”。


    他是一种……行走在人间的，更高维度的生命体。


    而他们，只是恰好，站在了神明投下的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