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元帝满脸嫌弃，不解地转头看向皇后，嗤笑道：“呵！皇后这是把吾当成什么人了，什么烂根贱草都能入吾的眼睛吗？”他忽然调转话头，指着跪在地上的杜书音厉声道：“吾问你，贤妃的事情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杜书音跪在地上，双手交叠放到地毯上，叩头郑重道：“奴婢惶恐。初入宫不知规矩，犯了夜禁，又碰巧遇到司药司着火，实在是意外。”


    “好！”启元帝一声高喝，“你说你是去偷酒，那你可拿到了？”


    杜书音趴在地上，声音弱弱的，像是隔了一层薄膜，“卫阁的人巡逻严密，奴婢还没有接近司酝司就被发现了。”


    “哼，”启元帝一声冷哼，“简直是不自量力。”


    “陛下，司药司之所以着火是烛台倒地所致，司膳司牛乳里的花生粉末，臣已经审问过宫人，除了专门负责的人，没有人靠近过。”启元帝一转头，发现易记明不知何时出现在蓬莱殿殿外，此时正双手抱拳呈回禀状。


    杜书音听到声音一愣，忍着想要转头看看的心思停在原地。


    启元帝并没有对易记明忽然的出现感到意外。他很快反应过来易记明话里的意思，气急将桌上的东西摔了一地，怒道：“换！全都把她们给换了！要她们有什么用，这宫里多年没出事，朕一不在，阖宫上下都乱套了！”


    他瞬间调转话头，指着跪在地上的杜书音，“你，没有吾的旨意永远不能出宫，吾要你一辈子待在蓬莱殿。还有你！”他视线一转，指着易记明，“你不顾宫规，在内廷策马，罚俸三月！”


    易记明面色不变，寻常模样道：“是，臣遵命。”


    启元帝气得头晕眼花，喘了两口气，往回走，发现跪在自己脚边碍事的杜书音，两眼一白，随手一指，吩咐道：“你今夜跪在那边去。”


    杜书音正要应答，易记明率先开口，“陛下，臣望云楼多日无人打扫，今夜怕是无法安睡。臣本打算去尚宫局随便找个人，但现下快要夜禁，只怕女史们都安歇了。不如让她过来给臣打扫望云楼吧。”


    启元帝离开的身影一顿，回头打量易记明话中意思真假，“你望云楼无人打扫？宫中女史就是这么办事的？”他最后将视线直接调转向皇后。


    皇后站在远处，面色平淡，丝毫没有惊慌。


    “臣喜静，多年都是如此。若是让人天天打扫，臣若不住在望云楼，岂不是浪费人力。陛下入朝，向来明理擅断，定不会因此小事苛责尚宫局的。”


    启元帝一转视线，发现易记明抱拳俯身，十分恭敬的模样，不由冷哼一声。


    “那你就去望云楼打扫，算是今晚将水撒一地的惩罚。若是有不干净的地方，吾明日还会来此间惩罚你。”启元帝转身往里间走。


    “是。”杜书音起身，望向易记明，发现他此时也在看着自己，只是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想来自己现在狼狈的很。


    “走吧。”易记明没有多说，转身就走。


    杜书音连忙抬脚跟上，还不忘回头给皇后行礼。身上湿透的衣服还在不断往下掉着水珠，在殿内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此时一出来，被冷风一吹，整个人身体的温度顿时骤降。原本还算温热的衣服忽然全都变成了寒冷刺骨的钢铁。


    更重要的是，水珠“哒哒哒”的掉在地上，在寂静的夜间发出清亮的声音，显得十分响亮。


    夜色正浓，圆月高挂，清冷的月光洒在地上，照得地上两人的影子一晃一晃的。


    易记明肩头的马尾随着他的动作“啪嗒啪嗒”作响，劲瘦的腰身看起来十分刚劲有力，视线往下，小腿后的衣摆被风吹得在空中荡了两下。


    “咔哒”前方易记明的位置发出两声金属摩擦的脆响。


    杜书音抬头去看，发现易记明一手握着腰带，一手将圆领袍褪下拿在手中，再往上，发现他已经停下来，回头看着自己。


    杜书音被他盯得有些发毛，“怎么了？”


    不知是怎么弄的，杜书音一头蓬乱的头发，脑后往常垂顺的红发带现在也沾在头发上，耳边的两缕碎发又掉下来，被风一吹就往她白皙的脸上贴，看着惹眼。


    全身上下湿透，往日飘逸的长裙现在也黏在修长的腿上。让人意外的是，她看着单薄的身体竟然还是有二两肉的。


    杜书音见他喉间吞咽了两口，掩饰般地转过头。他果然是流氓！


    正要开口声讨，眼前忽然一黑，劈头盖脸落下来一个东西，挡住了她所有视线。伸手抓下来，发现是易记明方才脱下来的外衣。


    “望云楼还等着你打扫呢，你要是在半路晕了，我去哪里找人来？”易记明嘴角一弯，看着十分欠揍的模样。


    “有病！”杜书音小声呢喃，胡乱披上衣服，跟上他的脚步往前走。


    前面慢步行走的易记明耳朵一动，显然是听到了她的低语，轻轻笑笑，不置可否。


    杜书音披着外衣，冷得浑身直颤，看向四周大致一样的景色，心中直犯嘀咕，“望云楼怎么还没到，前几次去的时候不是很快吗？”她见前面的人走得很慢，不免急道：“还要多久到啊，这里怎么看着那么黑啊？”


    易记明一回头，见杜书音四处张望，轻声道：“快了。穿过去，就到了。”他停下脚步，伸手拉住杜书音的手腕，轻轻用力握住，解释道：“这里附近的宫殿都无人居住，我也不长住在宫里，所以这一片的路上没有石灯，看着就……”他凑近杜书音，故意拉长声调，突然高声道：“比较……吓人！”


    杜书音忽然被一吵，没被吓到，却实实在在地被他吵到了。她轻轻用力，想要将被握着的手抽回来，却被易记明看穿意图，更加用力的握住。


    易记明的声音染上兴奋的意味，“你刚刚不是还在害怕的嘛，怎么？现在不怕了？”


    杜书音生气了，“大人向来如此吗？一到晚上就突发顽疾？”


    易记明一声轻笑，口中还在回味“顽疾”两个字，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事，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他，倒是新鲜。


    “看你害怕，故意逗逗你，谁知道你当真了。”易记明脸上笑意渐淡，拉着杜书音继续往前走。


    “啊——”


    易记明立即回头，观察杜书音的脸色，“怎么了？”没等杜书音回答，他就通过杜书音想要捂伤的动作，看出来她肩头有伤。


    “别动。”他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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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腕，走到杜书音面前，一只手小心放在她作痛的肩头，轻轻按压，“这里？”


    杜书音往后退了一步，小心捂着肩头，“嗯。”


    “我那里有伤药，快走吧。”


    杜书音看着他走在前面的背影，莫名觉得自己的自尊被保住了。他知道自己的伤口，却没有追问下去，而是要带着自己去上药。


    方才还在想，若是他问自己这个伤是怎么来的，自己要如何作答？直接承认是陛下踢的？那岂不是要真的认清自己是宫女的事实了……


    自觉低人一等，毫无尊严可谈。


    望云楼内一片漆黑，易记明推门进去，找到火折子挨个点了几支蜡烛。借着微弱的烛光，桌上还有上次用完没收拾的茶盏，也不知在这里放了多久。


    易记明自从进来后就没停过手，现在他正站在书桌后面的柜子前，寻找伤药。那个地方杜书音见过，她上次被关在这里，闲来无事，发现那里竟然放了满满一柜子的伤药。也不知道是卫阁的差事不好办，总是受伤，还是他这个人怪异，喜欢屯大量的药。


    杜书音亲眼见他从西侧柜子里拿了一瓶伤药放到杜书音的面前，又跑到东侧殿一顿好找，找了一身雪白干净的中衣放到她面前。


    故作不在意，随手一指道：“你去东侧殿里面换身衣服，一直湿哒哒的，还怎么给我打扫屋子。”


    杜书音见他耳朵发红，像是熟透了的苹果，很想笑他，愣是忍住了。


    她跟随他手指的方向看向东侧殿，两扇打开的房门后面是一张宽大柔软的床榻。地上铺着一张硕大的灰色柔软的皮毛，也不知是尚宫局所制还是他亲手猎杀。


    穿他的中衣吗？


    杜书音犹豫地看向易记明，发现他正端着烛台点着其他蜡烛，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局促。


    别说是古代了，就是现代，穿异性的衣服也是需要胆量的。在现代，只有情侣才会互穿对方的衣服吧？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感觉到脸上发烫，竟然还口干舌燥起来。


    怎么回事！


    “渴了？”视线一抬，发现易记明已经端着一杯冷茶递到自己面前，再往上，看到易记明那双清冽的双眼，眼中清明冷静，看着不像是有非分之想的人。


    “谢谢。”杜书音抬手接过，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


    若说方才他是没有注意到这边，那现在这么及时的递上茶水又是什么？难道他在暗暗观察自己吗？


    杜书音侧首看向易记明，发现他还在点蜡烛，中堂已经被点得亮亮的。他已经走到书桌的西侧殿了，不知是有意避让，还是无意为之。


    杜书音不再扭捏，拿着伤药进东侧殿，轻轻关上房门。


    易记明听到动静，抬眸扫了一眼，垂眸沉思，点蜡烛的手没动。


    “嘶——”药油按在淤青上忽然一痛，连带着神经传递到身体各处。


    杜书音不想发出声音，将无意间发出的声音尾端遏制在喉咙里。她手上动作加快，没几下就换下了宫服。


    推门出去，发现易记明已经倚在座位上背对着自己。她手里抱着自己的湿衣服，十分不自然，不知道该把这东西放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