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索拉纳斯站在窗户前发呆，刚下过雨的清晨，空气新鲜，却有阵阵凉意钻进来。


    莉莲娜慢慢睁开眼看着他。


    他沉静温柔，强大神秘，雨水渐渐变小，晨间光线变好，他的身影，清晰地映照在她的眼中。


    索拉纳斯很快发现莉莲娜已然清醒，他转身，目光毫无波澜地看着她，轻声道：“你醒了？”


    “今天天气比较凉，多穿一点。”


    “我已经帮你清理过了，”他顿了顿，走到床前，看着抿着唇不言语的莉莲娜，“你还痛吗？我记得昨天晚上——”


    “不痛了！”


    她脸瞬间红起来。


    虽然是自己找的事，但在白天，索拉纳斯清醒时候说这个，还是有些害羞。


    “嗯，我先去浇花了，一会你自己去吃早饭，你今天在家里休息，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我晚上再去巡逻，不用跟着。”


    他撂下一堆话，没提自己的失态，没提莉莲娜昨晚说的话，也没提莉莲娜想听到的内容。


    莉莲娜移开脸，刚刚浮上来的害羞慢慢消失，她又闭上眼睛，一副还要继续睡觉的样子。


    “我再休息一会，你先去忙吧。”


    索拉纳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房间。


    看着他清俊的背影，莉莲娜深刻意识到——


    她又失败了。


    莉莲娜不知何时开始，好像已然失去了即使失败也从不言放弃的能力。


    光是看见他离开的背影，她就已经绝望如坠深窟。他和往常别无二致，像上次一样，巧妙地揭过了这件事。


    到底差在哪？


    为什么每一次行动，连一个好的结果都不肯给她。


    每一次。


    每一次！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泪流满面，她把被子掀起来，捂住了自己的脸。


    被窝里还有索拉纳斯残留的气息，又是那股浅淡的花香。


    莉莲娜多想问问他，能不能看见自己的命运，是好还是坏，最后到底能不能活下来。


    但她还记得，索拉纳斯面对自己时的迷茫状态，她是他命运丝线中的例外，他看不见，她也看不见。


    经过很短的心理建设，莉莲娜又恢复了活力。


    这是她最后的筹码，也是她最后的方法，她必须，也不得不，继续做下去。


    莉莲娜慢慢起身去吃饭。


    她身上没有一点不适，昨天晚上的痛楚仿佛做梦般消逝了。


    估计是索拉纳斯的功劳。


    至少目前看来，他没有讨厌自己。莉莲娜暗暗给自己打气。


    她吃过饭后去到书房，径直走到看书的索拉纳斯身边。


    莉莲娜长长的金发柔顺地搭在肩膀上，视线在他身上流转，随后一下坐在他身侧，距离极近。


    索拉纳斯明显僵了一下，莉莲娜靠近，他就后退，直到沙发边缘。


    莉莲娜见状，伸手推开他拿着书的手，撑着他的腿，身体探出去，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像往常一样撒娇道：“索兰，你在看什么，念给我听好不好？”


    她靠得太近，近到索拉纳斯闻得见她发间的花香。


    他下意识往后靠，整个人贴在沙发上。无奈道：“莉莲娜，好好坐着，我就给你念。”


    “好吧。”


    莉莲娜这收回手坐正，但两个人的距离并没有拉开，还是紧紧贴着他，像是生怕他跑掉。


    他念的内容依旧是无聊的知识。


    莉莲娜其实没休息好，她头靠在索拉纳斯肩膀上，慢慢地，意识模糊起来，眼前似乎有云朵在晃。


    周边有熟悉的味道，恰好的暖意。


    莉莲娜睡着了。


    索拉纳斯侧头看着紧闭双眼的莉莲娜，强压住跳动频率异常的心脏，脑海不住地回想起昨天晚上，莉莲娜的问题。


    他喜欢她吗？


    他不知道。


    但是，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判断标准，似乎在动摇。


    那日他替她接受了神罚，母神和父神的眼神，他还记得。


    那是一种欣慰夹着遗憾，好似悲伤又好似高兴的情绪。


    他想起布赖恩，便会有一股忌妒之情爬上他的心，熟悉又陌生，每一次看见他，他都会这样，尤其是，他和莉莲娜待在一起的时候。


    他巡逻时候看到的每一处，都好似有莉莲娜蹦蹦跳跳的影子，当他离开莉莲娜时，身上也总有莉莲娜触碰的错觉。


    索拉纳斯连忙收回思绪。


    他再次，下意识逃避了这种情感，或许会产生巨大动荡，会对他的生活造成巨大不安的情感。


    他的心跳变缓，又恢复了往日那副沉静的模样。只是耳尖慢慢爬上红色，和他有些苍白的肤色格格不入。


    莉莲娜再次醒过来，窗外热烈的阳光已然变淡，成了暖红色。


    她这一睡，便睡了一整天。


    身下是有些膈人的枕头，身上盖着一床熟悉的蓝色毛毯。


    她抬眼，便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索拉纳斯的下巴尖得刚刚好，一丝多余的肉都没有，配上他漂亮的唇，显得温柔又冷漠。


    “索拉纳斯，你喜欢我吗？”她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像梦魇一样缠着她的问题。


    被问的人顿了一下，又翻过一页，才回应道：“……喜欢。”


    “哪种喜欢，对物品的喜欢，对宠物的喜欢，或者只是对世间万物一个平等的好感而已？”莉莲娜穷追不舍。


    索拉纳斯明显被问到了，他皱了皱眉，想制止她：“莉莲娜。”


    “莉莲娜，为什么是莉莲娜，你喜欢莉莲娜吗？喜欢莉莉吗？喜欢莉娜吗？为什么不叫我的小名，索拉纳斯，你喜欢我吗？”


    莉莲娜战意被激起，她语速很快，咬字无比清晰。


    “……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索拉纳斯强忍住逃避的冲动，沉默了几秒钟，才解释道：


    “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我以为我喜欢这世间万物，但这几天，我见过人类的大爱和小爱，在家庭里在爱情里，或者仅仅是对宠物与对别的动物不同的偏爱，我不太懂，我被欺骗的次数太多了，我已经不明白，人类的喜欢和爱到底是什么？”


    “那么莉莲娜，你喜欢我吗？”


    “……”莉莲娜愣住，她没想到，索拉纳斯会问这样的问题。


    “如果喜欢我，为什么总是欺骗我？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后面的话语如同呢喃，莉莲娜没听清，但她已经无心去关注了。


    “喜欢，也是会有欺骗的。”


    说完这话，她翻身，把脑袋深深地埋进了索拉纳斯的肚子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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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上唯一一处柔软的地方，就是肚子，任何动物的肚子都脆弱又温暖，心口偶尔也会差点温度，但肚子不会。


    “索拉纳斯，我晚上想和你一起睡觉。”


    她声音闷闷的，像从索拉纳斯的胃里发出来。


    索拉纳斯深吸口气，感受着肚子上暖暖的痒意：“像昨天晚上那样吗？”


    “不是，我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


    似乎有什么湿湿的东西，隔着布料沾染了他的肚子。他低头，看着闷闷的少女。


    “我太孤单了，卡西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呜啾也是，城堡空荡荡的，我害怕。”


    “嗯。”


    索拉纳斯放下书，手掌搭到她的脑袋上，替她理着发丝。他的视线落在窗外，他为卡西造出的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坪上。


    城堡很大，山野很大，小狗追骨头的身影，却好久没再见了。


    莉莲娜睡了一整天，晚上该睡觉的时间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翻身，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窗外浅淡的月光，让她得以看清身侧的人。


    索拉纳斯双眼紧闭，呼吸平稳，胸膛起伏的弧度浅浅，好似睡着了。


    但莉莲娜知道，他肯定还醒着。


    她的手在被窝里摸了会，碰到他冰凉的肌肤，柔软又坚硬的感觉，显然是他的手。


    莉莲娜张开五指，小心翼翼地滑入他的手掌心，触碰着蜷缩的手指，随后微微用力，十指相扣。


    他面上没什么变化，只是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


    “索拉纳斯，陪我去看星星吧。”


    莉莲娜轻声说完后，没有多余的动作，只静静等着他回答。


    索拉纳斯一直没有出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眼皮都快合上的时候，身边的龙才应道：“好。”


    随后紧了紧手掌，把莉莲娜因为放松而快要掉出去的手指抓了回来。


    月上枝头，鸟鸣山幽。


    莉莲娜坐在城堡的台阶上，仰头看着天空。


    漫天繁星，她早就见过无数次，却依旧移不开眼。


    “索兰，你的眼睛很像月亮。”


    “是吗？”


    “你长得也像月亮，你的性格也像月亮，你的发丝像月光。整个人就像是……月亮神。”


    他轻笑一声，接道：“那你呢？是太阳吗？”


    莉莲娜眨眨眼，看向身侧的人，笑了下。


    “你带我飞高一点，我们去城堡上面看星星吧。”


    他听话起身，牵起莉莲娜的手，但没真的带着她去到城堡顶部，只是落在花房外的阳台上。


    那里够高，也没那么危险。


    “这里也行。”


    莉莲娜没多做评价，又把视线落在天空。


    “这颗星星，是最亮的一颗。”


    她伸手，指着北方的一颗星。它挂在空中，亮得异常，周围的星星被衬托得暗淡无比。


    “那是……”索拉纳斯张嘴欲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还有那边，那几颗星星连起来，好像小狗啊！”她听见了索拉纳斯的声音，但已然不想去探究，只自顾自地感叹。


    “嗯。”


    一整晚，莉莲娜没去睡觉，索拉纳斯也没去巡逻。两人站在花房面前，仰头看着星星，直到微光升起，露水打湿外套，才回到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