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布赖恩先出声，他放下手里的锯子，扯起衣服擦了下脸侧的汗水。


    这才露出被他挡住的东西——一大块平整的木板。


    莉莲娜刚想继续问，忽然顿住了，尚好的大晴天，她背后却忽然出现一股凉意。


    她表情僵硬了一瞬，来不及思忖，便迅速恢复，浅笑着朝两人打招呼。


    “布赖恩！艾迪叔叔！你们做的怎么样啦？要不要一起吃饭？”


    格雷西没注意到莉莲娜的异常，她三两步走到两人身边，睁着大大的眼睛问着。


    布赖恩收回自己黏在莉莲娜身上的视线，抿嘴浅笑：“你们先吃，一会我还要和父亲去采购材料，有些来不及，不用等我们。”


    “这样对身体可不好哦，还是给你们留点面包吧！”


    “嗯，谢谢你。莉莉晚点见。”


    他点头应下，又看向莉莲娜，后者也熟稔点头，没再寒暄：“艾迪叔叔，布赖恩，晚点见。”


    告别后，格雷西牵起她的手去到小餐厅，刚踏进去，那股缠着莉莲娜的凉意便彻底消失了。


    她疑惑地四处张望了下：“格雷西，这几天王城天气怎么样？”


    “一直很好呀，今天比前几天都要好一点，只是有一点点热。”


    莉莲娜敛眉，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吃完饭，又坐在桌前聊了好久。


    自从上一次昏迷醒来，莉莲娜变得有些畏寒，即使是这种天气，也依然裹得严实，但和格雷西坐了一会后，她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点炎热。


    她解开自己的外衣，搭在椅背上，专注地听着格雷西说话。


    这时，门口轻轻响动。


    布赖恩推门而入，莉莲娜抬头对上他的眼眸，朝着他挥了挥手。


    “快来，食物还热乎着呢。”


    话音刚落，那股凉意又渐渐爬上她的脊背。


    莉莲娜不动声色地搓了搓手臂，试图找回一点温度，那股凉意也真的因为她的小动作，变淡了一些，但之后不论她怎么搓，都没再变化过。


    布赖恩拿好餐具就坐在了莉莲娜身侧，他身上带着室外夏天的余温，通过空气传递过来，挤散了大量凉气。


    格雷西还在说着什么，但莉莲娜已然无心去听。


    她回头把小外套又穿上，假装要仔细听格雷西说话，往侧前方——也就是布赖恩的方向，挪动了一下。


    可惜，布赖恩的热气忽然消失了，那股凉意又快速窜上来。


    之后她断断续续地和格雷西聊天，那股凉意也断断续续地在她背上乱窜。


    就在她马上要忍不住，跑到室外晒太阳时，布赖恩被叫走了，相应的，那股凉意也被带走了。


    是因为布赖恩？


    她紧皱眉头，看着餐桌前吃得干干净净的盘子，发起呆来。


    “……莉莲娜？你听见我说话没？”格雷西略带不满的声音把她拉了回来。


    “嗷嗷，抱歉，刚才走神了，你说什么？”


    她深吸口气，压低音量重复了遍：“我说，巴顿少爷马上娶妻了。”


    “什么？是弗琳——”


    “嘘，她这两天正伤心呢，你别让她听见了。”


    格雷西转头从外裙的兜里摸出来一个小东西，是一个精致的铃兰花木雕。


    “这个，是我找人帮忙打的，想送给她，让她别那么难过了，但是你知道的，我不太擅长煽情……”


    莉莲娜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明白了她的意思，咧嘴笑开：“格雷西还有这种别扭的时候啊，真可爱。”


    “莉莉！你就知道取笑我。”


    “好好，不取笑你，但是这是你的心意，怎么能由我代送，而且，这次来，我都没给你们带什么。”


    她说着，又有些自责。


    格雷西很少看这位骄傲的小公主露出这种表情，她咂舌道：“这有什么的，我们是好朋友啊，你来就最好了。”


    很肉麻的一段话。


    不光是格雷西这样觉得，莉莲娜也有同样的感觉，她笑道：“你这不是很会煽情嘛，怕什么。”


    “莉莉！不管，那我们一起去！”


    赠送过程很顺利，格雷西并没有表现得那么扭捏，一边说着：“你不是还有我们嘛，有什么好伤心的”一边把东西塞进弗琳手里。


    莉莲娜还没说几句安慰的话，弗琳眼泪就簌簌往下掉，扑进了两人怀里。


    不知为何，看着这幅感人的场景，莉莲娜的心却渐渐飘远了。


    她好像站立在面包店的房顶上，遥遥望着眼角带泪的自己。


    她嘴里安慰的话不断，笑容活泼可爱，弯弯的眉眼也显得那么灿烂，但总觉得，好远好远。


    窗外渐渐洒进暖黄光芒，时间不早了，她该离开了。


    离开之前，莉莲娜决定再和每个人打个招呼，于是前往了后院。


    父子两人手里拿着颜料，在给新桌子上色。


    “艾迪叔叔，布赖恩，我得走了，时间不早啦。”


    “哎，莉莉下次还来啊。”艾迪大叔从颜料桶里抬起头，匆忙地说了句，便又继续工作。


    而布赖恩则连忙放下画笔，一边用手往围裙上擦着颜料，一边朝莉莲娜走来：“没几天就是仲夏节了，你会来吗？”


    “仲夏节？”


    她都快忘了还有这个节日，只在很小的时候远远看过一两次，她只记得夜色下的篝火、舞蹈还有热情的男男女女们。


    “嗯，我们负责大蛋糕制作，还有面包供应，以及这张桌子。”


    “你们几个人负担这么多任务吗？”


    “没办法，你知道的，整个王城就这一家面包店。”


    他耸了耸肩，脸上的颜料显得他的狡黠小表情有些可爱。


    莉莲娜捂嘴笑了笑，刚想继续调侃她，那股凉意又爬上来了。


    “我想我应该会去的，但也不一定，不过我现在得走了，布赖恩，改天再见。”


    她匆匆结束对话，逃离了这个地方。


    莉莲娜心里有了些猜测，但还需要验证几次。


    第二天出发前，她刻意把索拉纳斯给的钱袋子扔在家里，到了王城便径直往书店走。


    “乔迪姐姐，今天有新书吗？”


    “当然，不过已经是最后两本了，我特意帮你留着呢，好几个贵族小姐想要，我都没给她们。”


    莉莲娜趴在柜台前，夸张地做着表情。


    “哇塞！是我最喜欢的《她与他》的续集！乔迪姐姐，今天再不买走，明天是不是就拿不到了？”


    她边说，边刻意地眨了几下眼睛，乔迪几乎瞬间就接收到她的信号。


    莉莲娜以前使过这种小伎俩，在强行拉着哥哥出来逛街，但他不愿意给她买书的时候，和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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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演过这样一出戏。


    “如果今天不买走的话，明天就买不了呢。怎么了我的小莉莉，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虽然没有看见观众，但乔迪演员很配合主演的节奏。


    “乔迪姐姐，我的钱不小心落在家里了，我真是粗心啊，可是再回去已经来不及了，能不能，再帮我留一晚上？”


    她眼睛眨几下，泪水就慢慢蓄积，随后从眼角滑落，一时间，乔迪都分不清到底是演戏还是真的难过。


    “真是遗憾啊，我的宝贝，我已经帮你留了好些天，拒绝了好些人了。”


    “真的不行吗？”


    “而且，这是最后两本了，这次售完不再重售，原作者也表明不再写新作了，这是绝笔之作啊。”


    乔迪晃了晃手里的书，面带三分遗憾两分心痛五分不忍。


    “怎么办啊？我真的很喜欢……”


    莉莲娜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在乔迪实在演不下去，即将破功的前一秒，眼前忽然一白——


    一位高大的白发男子出现在两人面前，正是她前不久见过的，莉莲娜的丈夫。


    “钱在这，下次小心些，别忘记拿了。”


    他把钱袋子塞进莉莲娜手里，将人按在怀里揉了两下，又在柜台上放下几颗闪亮的珍珠。


    “以后书都帮她留着，再久也留。”


    他语气平静，没有威胁的意思。


    乔迪斜拿着书遮挡着自己的下半张脸，眼睛颤动，一副受到威胁不敢再猖狂的模样。


    但被挡住的半张脸，则猖狂地咧着嘴，叛逆的唇角都快扬到太阳穴了。


    离开书店后，索拉纳斯也消失，继续巡逻去了。


    莉莲娜默默在心里记下：早晨，在，出现很快。


    中午，吃饭的时间。


    莉莲娜去了面包店后厨，她绕了一圈后，看着面前不算高的台阶，深吸了口气。


    一脚踏出去，另一只脚则假装不经意地扭了一下。


    意料中的失重，但却没有那抹白光，她紧闭双眼，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和大地亲密接触了。


    忽然，有人大声呼唤着她的名字：“莉莉！”


    布赖恩不知道从哪冲出来，扶住了她。


    “走路小心一些，这里跌倒很痛的！”


    他的怀抱炽热，和索拉纳斯温和带着凉意的不同，少男的那股夏天热烈气息，几乎要点燃她。


    莉莲娜连忙站直，解释道：“我只是绊了一下。”


    “你呀。”他叹口气，掐了下莉莲娜的侧脸，不痛，有些痒。


    “我下次会小心的，谢谢你。”


    说完，她抬眼，和躲在前厅门背后的格雷西对视了一眼。


    莉莲娜刚想打招呼，格雷西却一转头，消失了。


    没过多在意，她感受着状态正常的后背，默默记下：中午，可能不在。


    下午，到了两个人集合的时间。


    莉莲娜看着画完桌子空闲下来的布赖恩，向他提出了请求：“你送我回森林好不好，我有点不认路。”


    很蹩脚的借口，但布赖恩显然不在意这些理由。


    他小麦色的脸爬上一点红晕，连忙点点头。


    一路上，那股凉意都一刻不停地扒着她，直到进入森林，和布赖恩道别。


    看着远处飞来的白色身影，她再次记下：下午，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