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并排而行，卫宓问:“今日不是休沐，你们怎么来这了？”


    晏硕回她:“宋公子来办事，见我无事便邀我同来，下午还回去。”


    卫宓点头，对他介绍郑书文:“她就是我在宴会结实的朋友。”


    “姐夫好。”郑书文先开口。


    晏硕对这称呼一愣，随即眉目和善对郑书文道:“嗯，无事可以常来寻你姐姐玩。”


    他抬头注意天色道:“快到午时了，不如先去吃些东西，下午你们去哪，我送你们。”


    “午膳不如就在这里用吧，乌老板还开了餐馆，有炙羊肉很有特色。”


    “可以，就听书文的。下午我俩还没安排，你去上值就行不用送我们。”


    三人寻到乌老板，对方带他们去用膳。


    马场东面临山，依山建了双层阁楼，透过窗棂山景入目，陈设简单朴素。


    今日马场人不多，卫宓他们便选了临窗的桌子，点了店里几道特色菜。


    菜还未上，有人却先到。


    “魏兄，原来你们还未走。”宋之恩进门瞧见他们便来打招呼。


    晏硕自然要起身回应，他身后还跟着宋明昌几人。


    “听闻此处菜色不错，想着来尝尝。”


    宋之恩扫过卫宓两人，拍了拍晏硕肩膀道:“咱们真是想到一处去了，我与兄长也想尝尝便来了，路上还在惋惜你没这口福，不想你却先我们一步。”


    晏硕瞥眼他搭在肩上的手臂，又听他道:“不如选个厢房，咱们一同用膳如何？”


    不等晏硕回答，宋之恩转而问卫宓:“夫人觉得呢？”


    “表哥，我觉得不太妥当。”乔蕊匆匆冲过来。


    “怎么，表妹还在对刚才的是耿耿于怀？”


    对着宋之恩的眼神，乔蕊自是不能承认，勉强欢笑找借口:“当然不是，只觉得都不太熟悉，邀人与我们同席太过唐突。”


    “不算唐突，魏兄与我等算旧相识。”宋明昌玩笑道。


    一番劝说下卫宓她们也只好与他们一同用膳。


    改换楼上的厢房，加了几道菜，先上的是郑书文推荐的炙羊肉。


    炭炉里余碳燃着，羊肉切的整齐用木棍穿着，滋啦啦作响，空气漂着胡椒等香料的辛辣。


    晏硕先给卫宓拿了一串。


    如此模样的炙羊肉倒是新奇，在宫里吃的都是烤炙好，摆进精美绝伦的盘器中，卫宓还不曾这般吃过。


    学着晏硕的样子，把肉撸下来，香料的味道中和羊肉的鲜嫩，唇齿留香。


    这般吃法倒是不雅，卫宓怕弄到脸上，不敢多吃。


    顾念下午要上值，几个男人也不敢饮酒，只谈论些近日的趣事。


    “你们听说没，新帝跟惠州又干起来了。”


    宋之恩冷哼一声:“隔一段时间出来蹦哒一次，也不见得他真的跟惠州打起来。”


    那人笑笑道:“也是，只是惠州皇帝就能忍下这口气？人家夺了他的城，乱了他的天下，也不出来教训一番。”


    宋之恩嘴角挂着一抹嘲讽道:“他便是想教训，恐怕没这个机会，也没命做。”


    最后一句语调拉长，颇有深意。


    想到惠州传出的消息旧帝一直卧病，想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人也不再问。


    卫宓端起汤，藏住眼中的复杂，从宋之恩的话里不难猜到这些势力藩王已经知晓父皇早已殡天的消息。


    卫宓有一瞬间怅然，再想起父皇，那些被抛弃的委屈好像都淡了。


    用完午膳晏硕他们要去上值先行离开，宋眠她们打算再骑会，郑书文不想与她们待一块儿，与卫宓商量着先回城。


    路过西坊郑书文又起了兴要去听戏文，反正时间还早，卫宓就应了。


    到了梨园仆从领着两人去东院，路过转角走来一丫鬟，手端着瓷碗，远见着她们颤颤巍巍走到旁边。


    走进了，对方许是太过胆小，将碗洒了，汤水泼到郑书文的裙子。


    对方吓得跪在地上，声音颤起来:“是我不小心，小姐恕罪。”


    领路的似乎是个管事的，抽出腰间的皮鞭就往丫鬟身上打，一鞭子就皮开肉绽。


    “行了，别打了，也没多大点事。”郑书文制止。


    管事的听了收了鞭子点头赔不是，小丫鬟冲着郑书文道谢。


    “春桃，我让你端的汤呢？”


    一声婉约柔转的声音传来，卫宓几人看去，是个穿着戏服的姑娘。


    小丫鬟跪地道:“令仪姑娘我把汤弄洒了。”


    说着低声呜咽起来。


    穿戏服的女子在她身上看一圈又瞧眼卫宓郑书文，对动手的管事道:“吴大头，春桃毕竟是在我屋里做事，就算做错了也应该由我来罚她，你算什么东西，就对她动手？”


    吴大头连扇自己两巴掌弓腰道:“令仪姑娘教训的是，是我眼瞎了，竟没认出春桃，只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小丫头冲撞了客人。”


    令仪姑娘甩甩帕子，对春桃道:“赶紧起来吧。”


    春桃擦擦泪，站起身。


    令仪姑娘瞧着郑书文的裙子道:“是我丫头不懂事冲撞了贵客，我屋里有静衣服没穿过，可拿于姑娘换。”


    “不用，我车里有备用衣服。”郑书文让随身的小丫头去拿。


    “卫姐姐，你陪我一起去换衣服吧。”


    梨园不比旁的地方，卫宓点头随她一起去。


    令仪姑娘引路，屋子临街能听到外面的吵闹，内里充斥着脂粉香气。


    郑书文去里面换衣服，卫宓坐在外间等候。


    春桃端来茶水，“夫人先喝茶吧。”令仪将杯子推到卫宓跟前。


    卫宓道谢，端起来尝一口。


    这茶，是蒙顶甘露。


    似是看出卫宓的诧异，令仪开口解释:“这茶是之前一贵客来我这儿带的，没喝完我便留着了。”


    梨园来往贵客不少，卫宓也不多问。


    又等了片刻，却不见里间有动静，卫宓唤了两声却不见应答，立即起身去看。


    里间应该在换衣服的郑书文还有仆从此时却瘫倒在地。


    卫宓警惕转身，令仪却不慌不忙起身，朝着她跪下。


    “奴叩见五公主，公主万福。”


    这句话犹如惊雷，炸得卫宓愣在原地。


    随即她否认:“你认错人了。”


    “奴不会认错，公子给过画像，奴记得清清楚楚。”。


    卫宓眼睛盯着她，手一点点捏紧衣袖说出心中猜测:“顾蘅？”


    “是，顾公子一直在寻找您，几月前公子还亲自来了趟青州府，这茶就是当时公子留下的，不过当时公子并未寻到公主。”


    卫宓想起当初在青城的那辆马车，原来那车里真的是顾蘅。


    她与他，阴差阳错，错过了。


    “公主平安无事就好，公子一直惦念如今确定下来，奴立刻飞鸽传书，让公子，不，让驸马来接公主回去。”


    回去？


    卫宓回神，嘴角勾起抹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低喃道:“我回不去了，你也不用飞鸽传书，五公主早已经死了，棺椁埋在惠州城外，不是吗？”


    “公主……”令仪沉默。


    卫宓抬手才发觉自己居然落泪了。


    “你只当没见过我，我现在有了新生活，过得很好。五公主，已经是前朝往事，不必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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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仪看着卫宓盘起的发髻，心中为公子难过也暗自庆幸，“奴知晓了。”


    卫宓扶起躺在地上的郑书文:“她没事吧？”


    “公主放心，只是一点点迷药不伤身体。”


    令仪过来将人扶到床榻，拿出一瓷瓶放在两人鼻子下闻了闻，不久两人醒来。


    郑书文摸着头，人还昏昏沉沉。


    “怪我，忘记自己屋里还点着安神香。”令仪先道歉。


    郑书文摆摆手:“没事。”


    “确实怪我，把这茬忘记了，不如这样，两位娘子去看戏文，今日的花销都算在我账上。”说着令仪喊来春桃。


    “你去找园主，就说我说的开间上好屋子，茶水点心都要最好的，记在我账上。”


    得了吩咐春桃出去办事，郑书文换掉衣裙，两人去听戏。


    春桃办完事回来，看一圈后脸上稚内胆怯之色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厉，她沉声质问:“我们既寻到公主，你刚刚为何不把人留下？”


    令仪拿着眉笔对镜子细细调整眉毛，抬眸间眼波流转:“你以为我不想吗？五公主不愿意走，而且身边还跟着人，我总不能动手除掉，自然是要从长计议。”


    春桃眸色犀利，嗤笑一声:“那你可要好好安排。我也要提醒你一句，公子人中龙凤，天人之姿，不是某些低贱之人可以觊觎的。”


    又有小丫鬟来送汤，春桃又恢复那副怯懦模样，拿起抹布干活。


    等人退下，也只一瞬间，银光闪过，春桃捂着脖子倒在地上。


    令仪细细涂好口脂，走到尸体前盯着死不瞑目的人，轻蔑一笑:“要怪就怪你太多话，确实是五公主自己不愿意回去呢，我有什么法子。”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个青色瓷瓶，随着药水滴落，一切不落痕迹。


    街上人声鼎沸，商贩赶着每日最后一些时辰叫卖。


    卫宓与郑书文道别，分别回家。


    路过卖点心的铺子，卫宓买了包茯苓糕。


    孙婶儿已经将晚饭做好，卫宓把糕点塞她手里，“我路过铺子闻到的，很香，你尝尝。”


    孙婶谢过，把糕点放进屋里，忙去摆饭。


    晏硕回来后直接洗手吃饭，吃罢饭他去帮她烧水，在外面跑了一天，身子都酸了。


    热水没过身子，消去一天的疲惫。


    卫宓洗好出来，晏硕拿着衣服进去，哗哗的声音响得人心乱。


    晏硕披着里衣出来，床上的人却在发呆。


    他拿着巾子走近，撩起她的头发擦。


    卫宓抬眸对上的就是光裸的腹部，水珠顺着皮肤肌理落进裤腰深处。


    卫宓立刻转头，整个人滚烫起来。


    这场面，有些熟悉，就像那天……


    “在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


    他弯腰看着她的脸，“我是说我出来的时候你在想什么，都没发现我走近。”


    卫宓眼神总能瞥到结实的腰腹，看着他嘴角上扬的弧度，感觉他就是故意的。


    她抬手推开他:“你快去穿好衣服。”


    指腹残余着有力又温热的触感，卫宓用力压了压床铺。


    晏硕坐到床上，给她擦头发。


    “我穿了。”


    “你，没系好。”


    “我没手，你帮我系。”


    卫宓抽走巾帕，自己擦起头发。


    晏硕也不再逗她，三两下把里衣整理好。


    躺在床上，卫宓想起白日里的事情，转头看着晏硕，突然有一股冲动，想告诉他。


    黑暗中，他睁开眼问:“怎么，睡不着？”


    卫宓纠结一番道:“晏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