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光货运中央督察组。


    蒲月在心里默念着这一行字。


    她对远光货运并不了解。


    虽然她是公司的员工，但远光货运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商业集团——光尘工业集团的子公司，业务遍布众多星系。


    即便只是子公司，远光货运也人员众多，至于具体员工有多少，蒲月并不清楚。


    毕竟他们这些“本土居民”只是公司为了安抚征收土地而额外录入的原住民员工。


    他们的管理方式与其余分部并不相同，就连往日里的日常通知，公司都是单独为他们发放的。


    能成为正式员工而不是编外人员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福利了。


    作为偏远星球的非核心业务，他们接触不到公司的其余正式员工，也无从了解公司的经营情况和发展理念。


    就连调任到MT星球的领导，也大多是不得已而被迫过来的。


    总部的员工没有谁想来这个气候恶劣，科技发展迟缓的运输星球。


    但关于中央督察组，蒲月了解得很少。


    简而言之，这个小组就是因为远光货运的业务发展过于广泛，遍布的星球太多，无法一一兼顾而诞生的。


    为了防止某些总部管不到的偏远分部整一些幺蛾子，中央督察组会定期派人来审查公司发展情况。


    在蒲月穿越过来后，督察组来了好几次。但她都没有直接与他们的人见过面。


    作为一个最普通的基层员工，与她打交道最多的便是智慧星353号和隔壁工厂的员工们。


    乔伊斯带领着另外两个人进入一楼的客厅。符川与他们隔了一段距离，跟在身后。


    小狗卷芙吓得躲在茶几下瑟瑟发抖，被小青果拖出来，塞到了房间里。


    注意到这只小狗，乔伊斯笑着问蒲月：“去参加庆典了？”


    蒲月嗯了一声，乔伊斯又问：“有没有抽到什么特殊的员工福利？”


    听到这话，蒲月忧伤地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抽到，就抽到了优质服装40套。”


    身后传来笑声。


    蒲月回头看，是符川。


    他手背挡着嘴，眼角微微弯起。


    他说：“公司总爱塞这种没有用处的小奖品。”


    乔伊斯拒绝了小青果倒茶的请求，她摆摆手，说自己待一会就走。


    入座后，她抬头看向蒲月，解答了符川刚才的话：“他都抽了160套衣服了。”


    这话成功让蒲月原本的郁闷一扫而空。


    蒲月坐在一侧，警署的三个人坐在她的对面。


    符川没有坐，只是站在她的斜后方。


    察觉到了她的不自然，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就是问一些常规话题，一会结束后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带给你。”


    蒲月点点头。


    乔伊斯突然问：“资料显示你结婚了是吧，另一半呢？”


    蒲月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略带抱歉地说：“他可能出去了。”


    乔伊斯一侧的男人笑了笑，说：“我记得他，是个金色头发的男人，星际商人。当初是我们将他送到十三区中心医院救治的。”


    蒲月嗯了一声，手指摩挲着衣角。


    乔伊斯见她不太自在的样子，便直接宣布了自己来的缘由。


    在几天前蒲月和德尔从工厂返回的途中，捡到了一个额外的能源核心，并与公司的核心一同上交。


    公司的技术部审查后发现，那颗核心并不属于远光货运，也不属于其他公司。


    它并没有生产编号。公司怀疑是有人非法生产，或者用于非法用途，才抹去了它的生产编号，目的是防止追根溯源。


    于是公司相关人员立刻报了警。


    作为重要的证人，蒲月才被警署和公司人员一同找上了门。


    得知事情的起因后，蒲月的紧张稍微缓解了一些。她回忆起当初的场景，将当时的所见所闻一一描述给几人。


    乔伊斯右侧的助手专心地通用光脑进行记录，调查结束后，乔伊斯便起身，准备离开。


    蒲月问：“就这些吗？”


    女人笑了：“是的，只是简单的了解一下情况。远光货运的悬浮车轨迹我们已经调了出来，之后会我们会再持续追踪调查。”


    他们离开后，符川依旧站在那里。


    他和蒲月一同目视着警官的背影，等到那几个人消失在视线中后，他转过头，对蒲月说：“我说的好消息，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一定会喜欢？”蒲月的眼睛微微睁大。


    符川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斟酌着重新说道：“也许你会喜欢，我个人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小青果为他倒茶。


    相比于工作繁忙的乔伊斯，他倒是看起来清闲许多。他接过茶杯，一本正经地向小机器人道了谢。


    蒲月有些忐忑地坐在他的对面，脑子里从三周带薪假期到工资水平上涨，最后隐隐约约落到了提前退休这个词语上。


    难道真的是这个？


    可是，她只是捡到了一个额外的能源核心，居然会给这么大的奖赏吗。


    蒲月想到提前退休这件事，嘴角都有些控制不住了。


    符川开口了：“员工蒲月。公司调查发现你工作勤奋，7年来从未旷过工，绩效一直都是满格，假期期间的临时安排也一直服从。


    外加这次发现了额外的能源核心，因为没有归属，最终警署交给了远光货运处理，给公司带来了很大的利益。”


    “综合以上，公司决定——把你调到中央星总部。”


    蒲月的笑容凝固了。


    “总、总部？”


    符川嗯了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本实体的小册子，递给蒲月。


    那不是员工手册？


    不对，和蒲月当初入职时候看到的不一样，这一本看起来更全面。


    手册的表皮是银色的，在阳光的照射下显现出某种独特的暗纹。


    蒲月翻开。


    里面厚厚的一摞，从光尘工业集团的创业历史开始讲起，再到各个子公司的诞生，直到本手册的重点——远光货运。


    往后多翻几页，全是远光货运的总部介绍，员工数量和业务构成信息。


    蒲月看着手册上的图片，有些出神。


    总部的建设比MT星球上的工厂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是坐落于联邦中央星著名商业地带的一片建筑群。


    它从地面拔地而起，高耸入云。远光货运的总部员工便工作于其中的一栋大楼里。


    建筑的设计风格十分独特。每一条连廊都种植着丰富的绿化植物，顶部还有停泊港，拥有专属起降平台，可以供全公司的员工乘坐悬浮车上下班。


    符川说：“是不是个好消息？”


    蒲月合上手册，面露难色。


    这下符川倒是有些惊讶了，他诧异地问：“你不想调到总部？”


    蒲月思考了半天，她在想用什么借口能够合理的回绝这次调动。


    看到除了他们两个人外空无一人的房间后，她想到什么，开口道：“德尔，对，主要是德尔。”


    “额，德尔是我的恋人，我们已经登记结婚了。他的工作基本上都是在奥瑞星系，我们都觉得住在这里更方便一些。”


    符川贴心地递上另一个手册：“公司对员工家属也有福利，我们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他在中央星找到合适的工作。”


    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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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看那本亲属福利手册。


    大概是她回绝的意味太过于明显，符川只好采取更迂回的方式：“如果担心没办法适应的话，我们有安排一次前往总部的出差培训。你可以根据总部培训的经历决定是否留在那里工作。”


    他又补充道：“不用担心只有一个人，各个分部的选调员工都会参与这次统一培训。


    当然，培训原本的目的是为了方便员工适应在总部的工作生活，当然这也是一次体验与选择退出的机会。”


    蒲月到底是做不了彻底拒绝，于是她应了下来。


    接待完符川，蒲月关上门，开始回想自己在远光货运的7年工作经历。


    关于调往总部这件事，她隐隐约约有听说过。


    可是每个分部一般只有一个名额，好几年才能有一次机会，怎么这名额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大概是上辈子的勤奋基因还在作祟，蒲月穿越过来后，的确比相对散漫的本地人要勤恳许多。


    除了婚假以外，她从未请过假，工作完成程度在工厂里名列前茅。


    假期的额外工作，蒲月也一次没落下的全部参与了。


    她本以为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后面通过莉娜，她才了解到，大部分的本地人都不是很喜欢工作，属于挣一天钱活一天的那种。


    假期还能因为一纸通知前往公司的，实在是不多，很多人宁愿扣点钱也懒得去。


    蒲月把两个手册放在桌面上，心情复杂。


    她想起消失的德尔，她是不是应该和他说一下这件事。


    虽然现在的德尔已经......


    蒲月按下那些纷杂的心思，在屋子里寻找起他来。


    可是她走遍了所有楼层的房间，依旧未能发现德尔的身影。


    蒲月的第一反应是给他拨打光脑的通讯电话，但是铃声响了许久，都显示无人接听。


    她在客厅内焦急地绕了几圈后，想到了诺琳，于是向诺琳拨了过去。


    一阵轻快的音乐后，通讯接通。


    诺琳的头部全息影像展现在她的面前。原来她刚才慌乱之下，拨成了全息电话。


    她依旧是白天那身衣服，但是头发散了下来，带着湿气，似乎是刚洗完澡。


    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怎么了？”


    蒲月连忙说：“德尔不见了。”


    女人的动作顿住，她的神色严肃了起来，放下手里的湿毛巾：“你和他挑明了？”


    蒲月摇摇头：“没有。”


    女人嗯了一声，说：“那就没事，不用担心。”


    “可是，”蒲月的语气急促了起来，“可是那是德尔的身体！”


    诺琳坐到沙发上，不慌不忙地喝了口水，陷入了漫长的思考，半晌，她对蒲月说：“小月，虽然我们都是第一次见到他。”


    “但是根据相关案例的常规研究，我始终认为现在在他身体里的人，依旧还算是德尔。”


    蒲月摇头：“不是的，他们不一样。”


    “一个人也许会有多个人格，但那只不过是他的另一面。人的底色是不会变的。”诺琳放下杯子，侧过头，似乎看向了窗外。


    背景里，传来了孩童玩乐的声音。


    也许是看到了什么，她的眉眼温和了下来，继续说道：“我们只是不知道，现在的这个人格是什么身份。毕竟之前也只是从他的口中听到，这还是我们与他的第一次见面。”


    她转过头，直视着蒲月：“或许，就连我们眼中的德尔，都只是一个假身份呢。”


    她的话，带着冰凉的温度，似乎透过荧幕，传递到了蒲月的耳边，她说：


    “或许，德尔的真实身份，也根本不是一个星际商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