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石岛是一个圆圆的岛屿，坐落在蔚蓝的东海之中、离开大陆二十公里的地方。


    因为气候与洋流特殊，此处海底泥沙中盛产扇贝。


    明代开始，这个小岛就有了用扇贝制作瑶柱的技艺。


    野生扇贝难得，小小的淡黄色瑶柱更是价值堪比黄金，只有达官贵人能够享用。


    70年代末期，政府选中了宝石岛作为实验基地，又从邻国引进适合养殖的特殊扇贝品种。


    几年过去，养殖大获成功。


    曾经无比珍贵的瑶柱从此开始量产，走上全国平民百姓的餐桌。


    养殖从此成为宝石岛的支柱产业。


    到千禧年间，此地已经有了大大小小数十家扇贝养殖公司。


    凤凰集团下属的大大吉养殖公司算是建立最早、规模最大的一家。


    蓝色的二层办公楼坐落在岛屿最南端，目光所及的辽阔海域，全是公司所承包的养殖场所。


    这样占尽天时地利的公司，如今的经营状况却可以说十分糟糕。


    每每年末盘点，总在勉强盈利和亏损之间反复横跳。


    十多年间，颇有过一些员工对公司寄予厚望，提出各种建议，希望能改善经营。


    奈何总经理胡正山总是一副优哉游哉、视盈利如如粪土的样子。


    慢慢的，员工们也放弃了。


    反正工资一直按时发，身为员工，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呢。


    七月的第一天，空气灼热，办公室的空调呼呼运转着。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刚进入公司不到一年的年轻文员接起电话，听了几句，一脸莫名其妙：“总公司？什么总公司？”


    她扭头去问同事：“赵姐，我们公司上面还有总公司吗？”


    赵姐一愣，从记忆的迷雾中跋涉了好几秒，一拍大腿，“哎呀！当然有啦！”


    她接过电话，语气热情，“你好，我们胡总不在办公室，您看是留个话，我帮您转达，还是直接打他手机呢？”


    “留话？哦哦，好的，您说。”


    赵姐捧着话筒，恭敬听着。


    年轻文员超级好奇，睁着大眼睛试图偷听。


    办公室里有十来个员工，全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竖起耳朵。


    赵姐听完，整个人愣住，不可置信，脱口而出：“新任总经理？”


    “什么意思？总经理要换人吗？”


    “哎，哎，等一下，什么叫做新任总经理马上就到？”


    员工们全体哗然。


    与此同时，白色奥迪登上了前往宝石岛的渡轮。


    姐弟两在车里看着大海，百无聊赖。


    吴有朋哼唧：“你有计划的，对不对～姐啊～别卖关子了，告诉我嘛～快点告诉我啦～～～”


    秦韶仙刷的一下从透明塑料文件夹抽出一张纸来。


    吴有朋接过那张纸：“这是啥？”


    他定睛一看，大惊失色。


    这是集团正是出具的人事调令，任命秦韶仙女士为大大吉海参养殖公司的总经理。


    “你，你要代替胡正山当总经理？”


    秦韶仙看过来一眼，眼神仿佛在说：你说什么废话呢。


    “你，你这个家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怎么到哪里都想当大领导呢？”


    秦韶仙笑了一下，“难道你不想吗？”


    “我，我倒是也没有不想，谁不想当领导呢……但是也要现实情况允许啊！”


    吴有朋苦口婆心：“我们是客，他们是主。我知道你很厉害，可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没必要一上来就摆出这么大的敌意。”


    “敌意？你觉得这是敌意？”


    “那好，我们换一种方式。我们直接摆明来意，就说我们是来回收公司的，不但要收回这件你把持了15年的公司，还要彻查你的历史账务。可以的话，最好能从你的隐藏账户上搜走2千万？”


    吴有朋：！


    “当然不行！我们的真实目的肯定要保密的啊！”


    他恼火挠头：“我的意思是，就先自然而然地接触……你和胡正山是亲舅舅亲外甥，就当是正常的走亲戚，先接触看看。”


    “他会信吗？”


    “爸爸是胡正山的唯一靠山。可是爸爸突然去世了。胡正山必然焦躁不安。担心和自己不对盘的大姑和二伯会突然发难，收走自己手里的公司。”


    “这个时候我们过去，说是走亲戚？他会信吗？”


    吴有朋：……


    “所以我想，不如先展示一定的攻击性。”


    秦韶仙伸手，指尖点点那张人事命令，纸页发出啪啪的声音。


    “以这样的名义，我就是去加入他们，而不是去拆散他们。”


    “这是最温和的攻击。”


    吴有朋无言以答，一张脸变得皱巴起来。


    秦韶仙笑笑，“但是你顾虑的也没错。”


    “我们是客，他们是主。强龙不压地头蛇。”


    “为了尽量规避矛盾，我们要尽量示弱，让大家面子上过得去。”


    “但与此同时呢，也不能太弱了，不然他们会顺势踩到我们头上来。”


    “总的来说，我们既要示弱，又要保留一些发疯的可能，让他们有所顾忌。”


    吴有朋：？


    秦韶仙歪着头，仔细去看表弟的头发。


    然后，突然伸手，一顿猛抓。


    吴有朋嗷嗷大叫：“你干什么啦！”


    他伸头去看后视镜，吓了一跳。


    小小的镜子里出现一个超土二八分，是那种开始有地中海趋势的中年男子最喜欢的发型。


    秦韶仙看他想要把头发弄回去，连忙大喝：“不准动！”


    她探身从后座的旅行包里掏出一副黑框眼镜，架在了表弟的脸上。


    “我跟教授出去跟企业会谈的时候都会戴这副眼睛，这样会显得年纪比较大，比较像专业人员。”


    吴有朋转头去照镜子，崩溃道：“还真是又土又老。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韶仙仔细打量自己的造型作品，满意点头。


    “从现开始，你就是二十八岁已婚的审计中心吴组长。”


    吴有朋：？


    “你不是问我的计划吗？我的计划就是：立人设。”


    “我们两的人设是这样：一个凄凄惨惨戚戚流放宁古塔傻白甜小公主，一个恶贯满盈押解公主高深莫测秉笔大太监。”


    吴有朋：？？？


    “什么太监，谁是太监？”


    秦韶仙拧起眉毛，用无名指擦掉一颗不存在的眼泪。


    “我受尽磨难苦楚，好不容易回到真正的家，亲爸亲妈却早已去世，只剩下一堆亲戚对我百般欺凌，大剌剌侵占我的遗产，还把我流放到遥远的海岛，用小小扇贝公司打发我。”


    “而你是朝中大臣派出来的爪牙，一路随行，监视我，打压我，恐吓我，确保我老老实实，不出乱子。”


    吴有朋抓狂：“不是，等一下，谁是太监？”


    秦韶仙摆摆手，“不用在意具体称谓啦。就是一个氛围，你大致领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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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考虑到你的演技，我也没有给你设置太高的难度。你这个角色很好演，尽量少说话，主打一个高深莫测就行了。”


    吴有朋：……


    大海另一边，胡正山气急败坏冲进办公室大门。


    他中午才起床，吃完饭，来公司晃了一圈，就溜达着去了麻将馆。


    一边搓牌，一边喝茶，直到悠闲心境被一通来电彻底打破。


    胡正山气喘吁吁，满头大汗，面黑如锅底。


    “你们谁接的电话？马上过来跟我汇报！什么叫做换总经理？什么玩意？换敢谁我？”


    接电话的赵姐畏畏缩缩站起来，“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啊，总公司的人说了两句就挂了，他们说，新任总经理马上就到。”


    胡正山两眼圆睁，大吼：“马上就到？什么叫做马上就到？”


    赵姐缩缩脖子，不说话了。


    一个中年女子从门外扑进来，个子中等，身材圆圆，也是满头的汗，满脸的慌乱。


    她小声尖叫：“老公！我都听说了！什么叫做换总经理？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胡正山转头大吼：“你问我，我问谁？吵死了！你给我安静点！”


    胡妻看看四周，办公室里的人全体注视着这边。


    她拉住丈夫的手，一溜烟跑进总经理办公室，关门关窗。


    她一脸焦虑，压低声音：“我就说了，姐夫死了，肯定要变天的……大姐二哥从来都看你不顺眼，连告别式都不准你参加……”


    她捂住嘴，努力压抑自己的尖叫：“现在好了，他们果然动手了，他们要把这间公司收回去了！”


    胡正山瞳孔一缩，厚大的巴掌猛拍在桌子上：“不行！他们不能这样！我唯一的姐姐死在他们家，我唯一的外甥女儿也被他们弄丢了！补偿我不是应该的吗？他们哪来的脸把公司收回去？”


    胡妻跳起来捂他的嘴：“我求你小声点吧！”


    胡正山甩开妻子，在小小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他满身烦躁，伸手去口袋里掏烟。


    掏出来一个空烟盒。


    “我出去买包烟。”


    胡妻：“不行啊！新的总经理马上就到，你要在这里等他啊！”


    胡正山两眼一鼓：“狗屁的总经理，老子才是总经理！不知道哪里来的杂碎，也配我在这里等他？我先走了，他要是来了，你就随便接待他吧！”


    说完，他不管不顾，甩手离开。


    二百米外的小超市，胡正山抽着烟，坐在超市门口的塑料椅子上，烦躁地抖着腿。


    他嘴里咬着烟，手里捏着手机。


    手机响起铃声。


    他一时半会没接。


    铃声顽强响着。


    烟屁股在牙齿之间都快磨烂了。


    他终于接起。


    电波传来妻子焦虑的声音：“你快回来！新总经理已经到了！”


    胡正山心脏猛跳。


    他攥紧拳头。


    十秒之后，他扔掉烟，拔脚就跑。


    一路狂奔回公司。


    奔到蓝色小楼下面，猛地拉开那扇墨绿玻璃大门。


    一眼看到人群中央站着一个年轻女孩。


    女孩听见声音，转过头来，四目相接。


    胡正山心脏猛地一跳。


    那双眼睛，如此熟悉。


    他曾经无数次被那双眼睛注视着。


    每一次，他都禁不住全身紧张。


    胡正山嘴唇颤抖，一声“姐姐”几乎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