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热吻
作品:《旧事重提》 .
雾气缭绕浴缸不大,热水满溢沿着边檐缓缓溢出,流满浴室,乌黑长发浮在水面,女性玲珑的曲线在水波下朦胧。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瞬间亮起:
[对不起。]
——赵璃
无数记忆碎片往施忆脑海里挤,七零八碎,她心紧喘不过气,氧气紧缺,快要窒息。
“求求你一定要来!”“施小姐趁早断了心思。”
“小忆,老杨脑溢血了。”
“家属进去签字吧,实在无能为力了。”
她明明已经决定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了……为什么还是要来逼她。
裴湛之,如果你知道真相,还敢恨我吗?
施忆从水底浮起,水珠沿她完美眉骨、高挺鼻梁下滑,她颤颤睁眼,良久适应黑暗环境,哗啦起身,摸黑去找开关。
“咔哒。”室内瞬间明亮。
施忆看到赵璃给她发的消息,手指左滑点了删除,迟到了10年的过期道歉没有必要。
她裹起浴巾,赤脚踩在明亮瓷砖地板上,往外走。
楼上传来哐当哐当的敲打重物的声响,施忆顿下脚步。
新住户住她楼上?
他在干什么,是在搬家还是拆家。
刚才她回来时,楼下停着辆搬家货车,司机穿着雨衣,指挥工作人员把行李往楼里搬。
新住户是个年轻男人,他背对着施忆,肩宽腿长懒懒倚在货车上,左手夹着跟烟,弹弹烟灰,又继续抬起右手打电话。
他身上穿着件防水红色冲锋衣,看起来价格不菲,在阴雨天格外醒目。
风扬起衣角,司机跑过去跟他说了什么,他点头,又换了个姿势,继续打电话。
施忆还没看见过,有人就三个小小的,随手可以提起的行李包,还专门用货拉拉来搬,关键他还是个男人。
她想,新住户应该脾气龟毛,难以相处。
施忆上楼后,裴湛之回头,司机小步跑过去,眼含歉意:
“裴先生,家具公司台风天关门了,所以只好先把您的几个行李搬来了。”
司机心底嘀咕:
谁大台风天搬家的,还是从西山搬到这儿,要不是钱多,他才不干。
有钱人脾气都这么古怪吗。
西山独栋别墅庄园,坐落在云澜海边山顶,私密性极高,没几亿下不来;而江南里年轻住户偏多,价格虽然也不便宜,但跟西山比,那是天上地上。
“裴湛之你脑子出问题了,放着别墅不住,大台风天搬去江南里!”
赵竟刚从政府下班回来,赤裸在浴缸里美美泡澡,听到这个消息眼睛睁大,手机哗的掉进水里。
幸好手机贵,防水。
他小小翼翼夹起来,屏幕没暗,电话还在通着。
真不愧是一万多的手机,买得值!
这才大咧咧吼,“万一台风天出事怎么办?”
裴湛之把手机稍稍拿远,啧啧了声,漆黑浓密的睫羽微抬,他巴不得出事,他就等着出事。
“你懂什么,就得台风天搬。”
“挂了。”
他挂完电话,慢悠悠上楼,抬脚刚要迈进一楼大厅,想起个事。
忽然偏头,朝要抓紧溜的货车司机问道:
“你有锤子吗?”
啊,
锤子?
“有的,有的。”
司机冒着雨小跑回货车里,从工具箱里拿出锤子递给裴湛之。
“谢了。”
-
新房子小,百来平,跟西山别墅压根不能比。主卧室小就算了,只有光溜溜一张床。
客厅更是空荡,放眼望去就头顶一盏吊灯,在那晃啊晃。
怎么看,都不能住人。
裴湛之四处摁了摁客厅玻璃窗,质量很好,坚硬结实。
不易碎。
从这里看过去,对面楼所有人家都在窗上贴好了米字,严阵以待,做好了一切应对台风。
裴湛之悠哉悠哉,颠了一把手中轻便的锤子,没什么重量。
但足够了。
他在卧室玻璃窗敲了十几下,又在客厅玻璃窗几十下。
然后给物业打电话,让他们准时给809室断电,随后拿出浴巾,心满意足进浴室洗澡去了。
晚上20:36,台风登陆。
狂风如猛兽哭泣,阴森恐怖,门窗被吹得噼里啪啦作响,风愈来愈烈。
“刺啦。”
裴湛之洗到一半走出来,客厅玻璃窗蔓延开裂痕,不到一会,一阵大风刮来猛然碎裂!
冷风霎时争先恐后涌进空荡荡的客厅,卷起窗帘,飞出屋外,室内所幸没有什么家具,但也瞬间一片狼藉。
对面楼有不知谁喊了声,“谁家窗帘飞啦!”
很快,灯也灭了,陷入黑暗。
裴湛之面不改色,
拢了拢浴巾,
下楼敲门。
-
施忆以为是物业,她打开门,面前裴湛之裹着长款浴巾站在门外,额前刘海耷拉,正往下滴着水。
施忆猛然甩上门,被裴湛之伸手用力抵住。
“我住楼上。”
施忆明白了,裴湛之就是那个她在楼下看见,台风天搬过来的龟毛新住户。
“上面玻璃窗碎了,电路短路了,我借你下你家浴室。”
施忆:“与我无关,赶紧离开。”
裴湛之睫羽低垂,他看见女人眼尾微红,漂亮的薄眼皮发肿,声音泛着不正常的哑意。
“你哭过了?”
看到裴湛之,浴缸里溺水的窒息感再次向袭来,胸口像是被压着巨石,拼命呼吸,只能吸进半截氧气。
“你滚!”施忆拼命将他往外推。
裴湛之倏然将她紧紧揽进怀中,闪身挤进门内,伸腿关上门,隔绝冷风。
附身将她抵在墙上,手收着力道,轻轻扶住她后脑勺,眼神往下压,
“发生了什么?”
裴湛之喉间微紧,他还没见她哭过,他抬手用指腹帮她擦去泪珠,喉结滚了滚,
他恨她。
可看她哭,不行。
“我求你离我远远的,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我平静的生活,我没有惹你们任何人。”
施忆嗓音嘶哑,眼底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源源不断往下掉。
每次一靠近他们,她就想起老杨,想起她的过去,想起她犯下的罪孽。
她是罪人,害死了老杨。
如果她按时回家,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就那么讨厌见到我吗。”
“嗯?”
“对,我拜金,爱慕虚荣!像我这样的坏女人,最好离我远点!”
女人的眼睛像琉璃,很美。
现在只剩一片荒芜,和看不到底的绝望。
裴湛之眼底被刺痛,附颈低头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唇。
世界安静了。
窗外风声凄厉。
女人唇瓣异常柔软,像颗刚撕开的果冻般晶莹。
裴湛之头皮发麻,酥麻痒意从他尾椎骨往上钻,他灵活的舌尖控制不住汲取更多,她清甜的气息如罂.粟般令人沉沦。
良久,裴湛之停下来,离开她唇畔,他额头抵住她的,气息凌乱炙热,抬手捧住女人侧脸。
“对!你虚荣拜金,我恨你。”
“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回来让我恨你!”
裴湛之声音低得不像话,他喃喃自语。
施忆累了,她全身卸了力,什么都不管了,随便他吧。
“浴室最里面那间……用完离开。”
她赤脚踩在冰凉地板砖上,机械往里走。
裴湛之迈步跟上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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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将她横抱起,女人轻得可怕,全是骨头硌得他发疼,他沉声皱眉道:
“季伯宁没给你吃饭?不知道地上凉吗,还光着脚。”
施忆无动于衷。
裴湛之踹开卧室的门,将她放在床上,拉过棉被盖住她,直觉告诉裴湛之,今晚施忆情绪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她到底发生什么了。
她一向理智从容,坚韧顽强,对任何事情游刃有余。
此时,她闭眼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埋进被子里,脆弱不堪。
裴湛之屈身在床边坐下,他叹了一口气,拇指揉揉太阳穴,好久没有这种无措的情绪出现了。
他起身检查好窗户,确定关紧后,熄灭壁灯,留一盏小夜灯,室内陷入黑暗,只余床头温暖。
“睡吧,今晚我守着你。”
裴湛之今夜不敢离开。
他维持原有的姿势坐了好一会,直到手脚发麻,女人睡着了不再反抗,他才轻轻拉下她的被子,把她的头露出来。
怕她闷死在里边。
女人睡颜恬静,五官大气舒展,一张有故事的脸,和少女时代相比,更漂亮了,也更有距离感了。
裴湛之眸光沉沉,描摹她睡颜,看得入迷,移不开眼。
他站起身低头看身上的浴巾,才想起他故意洗澡到一半,就出来的事。
楼上已经不能住了。
裴湛之找到浴室,快速将自己清理一遍,然后走出来,在她床边坐下。
最后,精神终于支撑不住,在她旁边趴下睡觉。
-
半夜,风声静下来了。
施忆在睡梦中哭泣,一遍喊老杨,一遍喊冷。
裴湛之惊醒,抱住她,发觉她身体烫得可怕,他肃然站起来想去客厅找温度计。
施忆紧闭眼睛,扯住他的手,“别走,老杨,不要离开我!”
裴湛之知道老杨,施忆的监护人,高中时家长会时,他见过老杨。
“好,我不走。”
裴湛之安抚她,等她冷静下来,快速去客厅找出药和温度计。
他扶起她,替她测了体温,又半夜出厨房煮热水。等热水变温,她才抱着她,低声哄她喝药。
施忆半睡半醒,神志不清,反手将药打翻在木地板上。
裴湛之只得重新去煮,又将地板收拾干净。
一阵忙碌下来,施忆终于舒服睡去,天夜也快亮了。
-
清晨,施忆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便是裴湛之高挺笔直的鼻梁,视线往下移,她还紧紧抓着他骨节分明的手。
头很痛,
但勉强可以回忆起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发烧了,昨晚裴湛之照顾了她一夜。
“你醒了?”男人声音淡淡,同时睁开眼,看向床上的女人。
施忆触电般甩开他的手。
“怎么,睡醒就翻脸不认人了?昨晚可是你硬要拉着我睡,不肯松手。”
裴湛之眉梢微挑,言语暧昧。
施忆脸一僵。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发生了,见不得人的事,但她分明……只是拉了他的手。
“你赶快离开,不要待在我家。”
女人开始冷脸赶人。
裴湛之倒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这脾气可是比高中时更冷了。
裴湛之要站起身,憋屈了一晚上的长腿发麻,他倏然没站稳,往施忆身上一倒。
两人紧贴着。
呼吸交缠近在咫尺。
施忆全身僵硬,别过脸去,刚要用力去推开他,裴湛之食指压住她唇瓣,他指腹冰凉得让人发痒。
裴湛之侧脸在她耳边低声,
“嘘,有人在敲门。”
施忆定住,心跳加速,她听到一道温文尔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是季伯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