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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忆在清吧遇到裴湛之当晚，她回去后便发起了烧。


    病来如山倒。


    一开始，她不以为然，仍坐在电脑前查看云澜市各家农业科技公司的资料。


    与裴湛之合作几乎不可能了，她需要另做准备。


    直到苏叶洗澡出来，发现她脸红得不正常，才强硬让她量了温度计——直逼39度。


    苏叶骂她不要命了。


    苏叶第二天还要上班。


    她热好温水，看着她吞下药躺下休息，确定三遍施忆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后才离开家门。


    纱帘紧闭，卧室昏暗。


    施忆埋在柔软的被窝里闷出一身黏腻的汗，呼吸冒着热气，白皙的脖颈上发丝黏乱。


    头被灌了铅般沉重，痛苦得想让人拿木棍去狠狠敲。


    许久，施忆熬过最难受那一个小时，意识开始淡薄，疼痛减轻，她开始做梦。


    断断续续地，光怪陆离。


    ……


    10年前。


    高考结束后，施忆考上京大，她带着脑溢血的老杨孤身一人来到京北读书。


    京北的气候冬天干冷，她从小在南方生活，最开始那个冬天适应不了，手上长满冻疮。


    她为了赚医药费到处兼职，高档咖啡馆、路边奶茶店、夜场电影院，只要有活干就都有她的身影。


    考上京大后政府的奖学金都被她用来交了老杨的医药费。


    但还远远不够。


    也是这一年，她认识了季伯宁——仁济医院的实习医生，两人谈最多的是老杨的病情。


    后来得知他也是京大的，只不过施忆在经济学院，而他在医学院。


    季伯宁笑着说：“勉强也算你的师兄了。”


    他总是安慰她，老杨会苏醒，但日复一日，老杨还是没有醒。


    咔嚓灯灭。


    老杨盖上白布，施忆终于崩溃。在离故乡海城几千里外的北城，在老杨病床边，她哭得撕心裂肺。


    季伯宁一身白大褂赶过来，蹲下拥她入怀，说他在。


    施忆22岁本科毕业，决定不再继续读研，经三轮面试进入季氏集团。


    直系领导是季伯宁，他笑着说，


    “季氏欢迎你。”


    季伯宁弃医从商了。


    那时施忆打开网页，输入他的名字，搜不到，一片空白，她才真正意识到他的背景，她高攀不起的。


    阶级这种东西，是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惨痛教训在前，施忆永远失去了最亲的人，她不愿再重蹈覆辙。


    她开始疏远季伯宁。


    但季伯宁很有分寸，默默保持着应有的距离，只是她职场的引路星。


    在季氏，施忆一路咬牙往上爬，加班熬夜是家常便饭，入职三年后，她成了能独自带领项目的小leader。


    直到施忆第一次被新来的小朋友唤作“施总”。她才缓过来，她是个领导了，职级是总监了。


    此时是施忆进入季氏的第6年。


    晋升那天，季伯宁向她表白。


    施忆犹豫了。


    她不敢试。


    他抚平她的忧虑，说他家里人都很欣赏她，尤其是奶奶，老人家听说他有喜欢的人很开心。


    奶奶想看他成家。


    季伯宁温柔承诺：给他一年，假装恋人，就当帮他应付家里。


    如果一年后她还是解不开心结，答案依旧是拒绝，那是他们没有缘分，他始终尊重她。


    施忆想起老杨昏迷那年的陪伴，她知道季伯宁瞒着她为她请了专家替老杨看诊。


    她同意了。


    1年假扮恋人。


    没过多久，施忆一直关注的清水村凤梨基地出了问题，她说想要利用所学知识回去帮助他们。


    季伯宁说好。


    他等她回来。


    10年后，她坐上回海城的飞机。到此为止一切结束了。


    施忆想睁开眼，什么拖着她往往下拽，蛮横霸道不讲理，用尽全部力气，像幼稚占有欲强的少年，怪她梦里没有他。


    转瞬梦回到2012，高中。


    只有声音，没有画面。


    -“施忆你别躲着我，算我求你了啊，你能不能看看我。”


    -“算了，我喜欢你就行。”


    ……


    -“小忆，你没及时回来，老杨昨天突然脑溢血了！”


    -“我天哪，太不要脸了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时看着那么乖那么清纯，私底下居然是这样。”


    ……


    “不要！”


    施忆猛然睁开眼，梦戛然而止，她坐在床上喘气，薄背已经完全湿透。


    她静静垂头，其实她根本还是，无法面对当年那段经历。


    连在梦里都不行。


    她始终无法原谅自己。


    床头的手机响起，施忆去接听，是季伯宁，他听见她嗓音沙哑得不正常，语气瞬间严肃了几度：“施忆，你生病了。”


    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他总是很快能发现她的不对劲。


    “嗯，”施忆的嗓子像是刀片在割，她说得很慢，“发烧了。”


    季伯宁要定飞海城的机票。


    “别！”施忆忍住疼意制止了他，发烧而已她没那么脆弱，他太小题大做了。


    季伯宁听她嗓子哑得厉害，让她不要说话了，听他说就好。


    他声音低沉缓慢：


    “在海城照顾好自己，身体最重要。过段时间，我空出行程就飞海城看你。”


    施忆刚想说不要迁就她，让他忙自己的事就好。季伯宁却提前预料到堵住她的话：“小忆，不要拒绝我。”


    施忆没拒绝了，她答应他的，假扮他一年的女朋友。


    她会尝试着去接受他，接受新的开始。


    结束电话，施忆发了会呆。她从床上坐起，换下湿透的睡衣去洗澡，热气氤氲，朦胧她清丽的脸庞，温热水滑过肌肤。


    身体终于舒服了。


    从浴室出来后门铃响了。


    不知谁给她点了外卖，包装高级精致，是海城有名的海鲜燕窝，以及清淡适合病人吃的菜肴——五星级餐厅私人定制。


    其中掉落一张贺卡，她蹲下拾起：


    “好好休息。”


    ——季


    施忆心中一暖。


    当晚她就被苏叶拷打了，疯狂问她是不是在览城交了男朋友，施忆犹豫了片刻承认说是。


    苏叶尖叫着要替她把关，样貌、家世、能力缺一不可。


    “有照片吗？”苏叶眼冒金星。


    “没有。”


    季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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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很少拍照，施忆手机里确实没有他的照片，但季氏集团官网之前有，后面被屏蔽了。


    “家境怎么样？”苏叶再问。


    施忆回答：“普通人。”


    “施忆你少骗我哦！‘澜庭’的私人定制不是一般人可以点的，”苏叶笑眯眯拆穿她，“快从实招来！”


    见施忆许久不说话。


    苏叶心下咯噔，顿时哀嚎道：“不会很老很丑？！不要吧！”


    施忆哭笑不得，说她想哪里去了，他们还在相处接触，还没完全定下来。


    苏叶松了口气。


    那人远在千里之外的览城，仍特意点了澜庭私人定制。


    要知道‘澜庭’得提前一个月预约，重点只招待政府人员，还不外送！而他不到一个小时就办好了。


    “说明他把你放在心上呀！”苏叶一锤定音。


    施忆没对苏叶说，这种事对季伯宁那个位置的人来说，就是个打电话的事。


    正是因为这样，她不敢靠近，她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裴湛之是，季伯宁也是。


    -


    病好后，施忆很快投入到工作中。


    她在招聘app上发布了信息，工资待遇都很丰厚。公司需要真正的人才。


    很快，施忆收到许多优秀简历，她不论学历只看能力，招了不少应届毕业生，技术财务类，但最多的还是营销类。


    忆禾农业逐步迈向正轨。


    公司设立在云澜市上，凤梨基地在清水村，施忆经常在两地之间不断跑。后面干脆在清林县上租了房子，方便回清水村考察凤梨基地情况。


    但一切并非一帆风顺，施忆提出使用科技赋农时还是遭到了一些乡亲的反对。


    科技怎么能跟人比，都让机器干了，那他们那些人是不是就失业了？


    基地农民多是农村妇女。她们学历低，男人外出务工赚钱，自己留在村里照顾孩子。


    施忆非常理解基地工作对她们的意义。


    她解释：“我们的智能种植系统只是辅助作用，归根结底还是要靠大家多年的经验。机器永远无法取代人类。”


    最后承诺：“智能种植系统全部由公司出资！不会让大家出一分钱。”


    施忆语气坚定：


    “如果最后亏损公司自掏腰包；如若盈利则共同分红！”


    众人心服口服。


    秋末。


    清水村基地1000余亩凤梨成熟，这一批凤梨采用传统的种植模式，大部分凤梨品相不好。施忆组织村民们挑拣凤梨，将劣质、中等、优质凤梨分开。


    至于劣质凤梨如何处理，施忆打算以低于市场的价格批发给加工厂，他们会加工成其他食品增值出售。


    施忆问梁叔以往这些劣质凤梨如何处置？


    梁叔只叹气。


    施忆没预料到，商东升直接一刀切将其烂在了仓库，或者随意丢弃在路边。


    怪不得清水村收入越来越低。


    施忆看着仓库里堆成山的劣质凤梨，眸光晦涩。


    她意识到，引入智能种植系统刻不容缓。


    她该与哪家公司合作？


    首先排除裴湛之。


    这个人就是个疯子，她不可能再和他纠缠在一起了。


    否则无颜面对离开的老杨，和当初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