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进入初春，但苏城的天气依旧阴沉。


    周六，终于迎来一个大晴天，湛蓝的穹顶没有一丝云彩，将苏城染成高饱和度的模样。


    许禾将近十点才起床，她只记得今天要回家属院，却不记得今天是周六，因此出了主卧，才发现刚从书房出来的宋时安也在家。


    因为太渴，卧室里的水也被喝完，许禾穿着吊带睡衣就出了卧室，准备去岛台接水。


    “啊！”


    许禾小声叫了声，下意识捂上胸口，怒瞪宋时安。


    “你怎么在家里？”


    宋时安穿着黑色居家服，整体宽松慵懒，他单手放在裤子的口袋里，歪头看了眼许禾，又抬腕看向手表：“今天是周六。”


    许禾愣了下，转瞬明白自己冤枉了宋时安，她尴尬笑笑：“哦，对不起，我忘了。”


    她真的有点尴尬，明明这里是宋时安的家，可他却被她质问为什么会在家里。


    颇有种鸠占鹊巢的感觉。


    “......”


    “没关系。”


    宋时安淡声开口。


    许禾想起来什么，低头看了眼自己只到大腿中部的睡裙，又看向面前的人，宋时安眼神平静，似乎并没有看她，可许禾依旧觉得不自在。


    她继续瞪他：“你看什么呢？！”


    宋时安眼神微垂，视线落在许禾的拖鞋上。


    他只是想到了误以为许禾怀孕的那段时光。


    两人因为一个孩子猛然被绑定在一起，他甚至还误以为那孩子是许禾前任的，虽然有不少乌龙，但他们之间的互动俨然像一对期待孩子出生的恩爱夫妻。


    现在...一夜回到解放前。


    女孩的声调有些高，宋时安回神，视线紧接着往上，才发现许禾穿得略微清凉。


    他迅速回避视线，轻咳了声：“你的睡裙很漂亮。”


    许禾：“......”


    果然，男人都是视觉动物！


    宋时安表面正人君子，实则也是个把持不住的人。


    不然元旦那晚，也不会被她轻易睡服。


    她盯了男人几秒，却发现宋时安并无其他表情，甚至很严肃，像是真的在夸她的睡裙好看。


    许禾怔愣几秒，自己好像误会他了。


    不过...不知道宋时安这样的男人被调戏是什么样子，思及此，许禾心里闪过一个坏主意。


    她上前半步，来到宋时安面前，笑吟吟：“谢谢，其实这样的睡裙我还有很多条，宋教授喜欢的话，我每天换一套给你看。”


    宋时安的眼神并没有落在许禾身上，而是看向了走廊上的挂画。


    他察觉到许禾忽然靠近，很想后退，可不知道为何，他动作不了，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任由张牙舞爪的小猫调戏。


    耳根和后背猛然升腾起热气，宋时安喉结滚动，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他大脑空白一片，唯有一身睡衣的许禾在脑海里不算飞舞。


    宋时安手指握紧，任由血液冲至脖颈。


    许久，他慢慢后退一步，哑声道：“天气还未回暖，最好还是多穿点。”


    “噗...”


    许禾笑出声来。


    她没料到宋时安害羞过后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果然还是纯情啊，经不起逗弄。


    许禾心情大好，放下捂在胸口的手，悄声看了眼宋时安的腰身之下。


    嗯...宋教授定力还算不错，没搭帐篷。


    “我要去喝水了，宋教授自便。”


    她越过宋时安，来到岛台倒水。


    温热的水顺流而下，许禾的喉咙被湿润。


    自从上次体检后，她连续吃了半个月的清淡饮食，胃部的确舒适不少，也没再出现恶心反胃的情况。


    钙片吃了半个月，小腿抽筋的症状也没再复发。


    许禾回头，看了眼宋时安，他转身去了次卧。


    刚刚看到宋时安脖颈里有汗水，应该是早起健身，现在应当是去洗澡换衣服了。


    还要谢谢他，这么多天不厌其烦地变着花样给她做养胃餐食。


    简单吃了点早饭，许禾便出发去了家属院。


    临走前，她去画室拿出孕检前画好的金桔油画交给宋时安：“宋教授，这是之前我给家里画的挂画，你今天有时间的话去装裱一下吧，回来放在家里。”


    宋时安看向许禾手上的油画，小心接过:“没问题，不是还有一幅？”


    许禾明白宋时安指的是那幅海边落日，可那天下午，那幅画被一个吻打断，现在她还没来得及画完。


    想到那个带着葡萄味的吻，许禾的脸又开始发烫。


    她解释道：“还没画完，先裱这幅。”


    “好。”


    交代完，许禾出了门。


    闵兰和许明善今天都没去学校，许禾到家的时候，闵兰在备菜，许明善在拖地。


    看到许禾回来，闵兰擦了擦手，笑着从厨房出来：“禾禾回来了，快来给妈妈看看，你喜欢的男孩子长什么样子，有照片没有？”


    许禾：“......”


    怎么她一回来，闵老师就关心她的‘未来男朋友’啊？


    许明善正好拖完地，把拖把放去了卫生间，出来后也看向许禾：“对，看看照片，要是长得歪瓜裂枣，你可不能再追了啊！”


    许禾：“......”


    她哪有照片给他们看？！


    总不能把宋时安的拿出来，给二位老人一个‘惊喜’吧？


    她坐在沙发上，一眼便看到了闵兰给她买的青皮桔，许禾心动不已，正想拿一颗剥来吃。


    可不知怎么回事，宋时安那张严肃的脸忽然涌入脑海。


    许禾撇嘴，讪讪收回了手。


    闵兰见状，好奇：“怎么不吃，你不是最爱吃柑橘？”


    “不是快要吃饭了嘛，我吃完饭再吃。”许禾笑着说，随即想到什么，“爸爸妈妈，我们家的相册在哪里，我要画些东西，今天打算带走。”


    许明善轻哼：“就会转移话题，你等着，我给你拿去。”


    许禾笑嘻嘻：“好，谢谢爸爸。”


    闵兰也摇摇头，回了厨房继续做饭。


    五分钟后，许明善抱着三套相册出来，每本相册都厚厚一沓，看起来里面放了不少照片。


    “这么多？”许禾惊讶，帮许明善把相册放在桌上。


    许明善点头：“是啊，从我和你妈妈结婚到现在，所有能找到的照片都在里面了。”


    “现在有了手机，很多人都不喜欢洗照片保存了，不过我觉得还是纸质照片有意义，所以把能洗的都洗出来了，电子照片可以删除，照片却是有痕的，嘿嘿。”


    许禾点点头，老许是学历史的，颇有念旧情节，对于照片也是一样的。


    “难怪有整整三册呢，以前我都不知道您还喜欢洗照片。”许禾自言自语。


    许明善：“有了你之后，洗的照片大都是关于你的，照片的时间一直到今年过年时，你拿回去慢慢看吧。”


    许禾点头。


    吃完午饭，她抱着三摞相册回了宿河彼岸。


    开门后，许禾敏锐地察觉到家里没人，她喊了声：“宋时安？”


    无人回应。


    印证了自己的直觉，许禾松了口气。


    拿着相册，许禾回了画室，准备回忆下自己的童年。


    -


    两千米之外的苏大历史学院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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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时安正专注地装裱许禾的画。


    这间小实验室是他独有的，不被学院的公共实验室干扰，所以他可以很专注地做自己的事情。


    直到高严敲门，打破了这份平静。


    宋时安放下笔刷，让高严进来。


    “导儿，您今天怎么有空来实验室了？”高严手上拿着电脑，看到宋时安后略微惊讶。


    宋时安抬眸看向高严：“我来实验室不是很正常？”


    高严点点头：“嗯，放在以前很正常，但今年过年后，您不是就不怎么加班了？”


    “小论文写完了？”宋时安不咸不淡地觑了他一眼，看向他的电脑，“给我看看。”


    一听到论文的事情，高严心里一紧，换上吃了苦瓜的表情：“导儿，您真会破坏气氛。”


    玩笑着，高严已经把电脑放在了宋时安手上。


    他站在一边，忐忑地扣着手指。


    转而视线一转，高严看到了宋时安桌边放置的油画，他诧异地张了张嘴，看样子，宋教授是在装裱这幅油画。


    高严啧了声，不愧是宋教授，裱画这种事，也得拿来锻炼自己的专业能力。


    “导儿，您退出修复组之后很空闲吗？怎么有兴致裱画？”高严依旧改不了自己话多的性格。


    眼下看到这幅油画，全然忘了自己的论文还在宋时安手里，甚至要被狠狠批判。


    宋时安眉心紧皱，皱到能夹死蚊子。


    他从高严的论文中抽神，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你的小论文选题为什么会聚焦宋代佛像对当时人文的影响？”


    “啊？”高严还在看桌上的油画。


    他回过神，看向宋时安：“额...我这次不是在修复组嘛，对古代佛像很感兴趣，所以小论文选了这个选题。”


    “选题小众且复杂，本次小论文是让你基于此次修复组的文物来写，但来苏大的这些文物关于佛教的很少，这样你就需要大量的资料引用，研究起来异常空洞，你觉得合适吗？”宋时安将高严的问题指出。


    高严尴尬挠了下头。


    宋时安继续说：“考古及文物修复都需要脚踏实地，单凭臆想和纸上谈兵是不成的。”


    “小论文的时间我给你延期半个月，重新选题。”


    高严点头：“好。”


    他嘴上答应，心里却叫苦不迭。


    宋教授的意思，他要重新选题来写。


    “导儿，我现在跟着修复组的老师在修复1坑的瓷器，瓷器相关的选题好多大牛已经写过了，我再写没有创新怎么办？”高严思考片刻，提出疑问。


    宋时安思索抬眸：“那就针对1坑的文物特点来写，选题不需要大，将目光聚焦在某一个点上研究透彻，便是一篇合格的论文。”


    “如果你实在放不下佛教的选题...我记得此次送来的文物里，1坑有几个古代佛寺供奉用的瓷瓶，和你修复的文物方向也类似，针对这个选题试试。”


    高严有所启发，沉吟片刻，他喜笑颜开：“我明白了，导儿，我这就回去改。”


    说完，他拿上电脑准备离开，只是看到那幅油画又笑着说：“导儿，这幅油画真好看，哪位老师的啊，能不能给我也画一幅？”


    宋时安淡淡看了他一眼，回头看向桌上即将裱完的画，唇角微扬。


    高严见状，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揉了揉眼，看到宋时安真的在笑。


    高严心里嘀咕着真是见鬼了，他跟着宋时安一年多了都没见宋教授笑过。


    从过年后，宋教授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不等他想明白，宋时安忽然出声，语气温柔遣慻。


    “恐怕不能。”


    “这是我的独家画师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