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议和(上)

作品:《金华风月

    杨九辞在灏州城门口等了有一会了。


    冬至将近,屋外早不是能长留的时节。她满头满身都裹了皮帽皮裘,却仍搓着手,不时吹两口——今年炭火不多,不敢一直揣个手炉。


    苍蝇腿也是肉。


    “来了,大人,来了!”她身侧一个小侍忙忙跑回来,脸上还带了两团红。


    跟着他的是两架马车。


    头里一架挂了出使符节,后头一架想来是行装等物。


    那车到了城门,缓缓停了脚步。厚重的夹棉车帘掀开一角,从车内伸出一只手来。


    “臣灏州司马杨九辞率灏州众僚属恭迎天使……”


    杨九辞张着口没说完,身侧赵崇光也瞪着眼不说话,只李明珠一人迅即垂下眼帘去。


    这哪是什么天使,这是天子啊!


    “都到了,”皇帝瞧过在场众人,先扶了杨九辞一把,“起吧。”


    崇光压着声音道:“陛下……!边塞多危险呢您怎么还亲自来了!”


    “我这不是自封特使嘛,”皇帝招手叫他来身后,“况且,喏……”


    她往北投去一眼:“要应付那位还是我好些呢……”


    王廷早在入冬前易了主。新汗毫不犹疑,上位没几日便令人往灏州送了信要议和。


    可怜灏州这帮人准备了几个月的大战,警报却就这么要解除了,也说不准是好是坏。


    “他、他……他狡猾!”崇光见了皇帝就忍不住告状,“他使人偷袭我们,自己就绕过去占了王廷,等我们回过神来,他祭天都完了!陛下……!”


    皇帝好笑道:“现下他可不是后宫里和你打架的侍君了,你输了人,我也没法替你做主。”


    崇光就是心里不服,闷闷道:“臣侍还想和他真正打一场呢……臣侍也没有荒废的!”


    “嘘……”皇帝轻轻握住崇光手来,“在宫外,称臣,称臣得宜。”


    崇光只缩了那么一瞬便接着道:“是,臣……臣就是看不惯他!”


    杨九辞听了半晌,趁皇帝不备凑过来笑道:“这好办,公子,咱们今晚上带一队人去夜袭!”


    “好啊!”


    “好你的头啊!”皇帝一掌挡开崇光,“杨九辞行这种狐假虎威之事你还跟着去递刀了!杨九辞,你瞧瞧你这是一州刺史的样儿么。”


    杨九辞旋即变了张脸,敛容正色道:“臣并非刺史。”


    “你这是瞧准了朕要给你复职!”皇帝佯怒,“回头便给你调入京去,让御史台那帮人跟你清算旧账!”


    杨九辞连忙告饶:“求陛下饶了臣一命吧,御史台的人臣可真惹不起啊……”


    这一下连李明珠都忍不住笑出声。


    皇帝转过脸去瞧他。他瞧着虽清减许多,竟是比之京里更精神了些,大约是灏州没那么多繁杂琐事。


    李明珠原笑看前方几人,却是才撞见皇帝视线便垂下眼帘。


    皇帝轻轻动了动眼皮,终究没有唤他,又默默转了回来。


    “罢了罢了,阿斯兰送来了什么议和条件?朕在这点了头,也省得你们来来回回着人请示。”


    皇帝笑道,拉着杨九辞一道往街边羊杂汤铺子里坐了,自己就招呼起来:“店家,上四碗羊杂汤,热乎的!”


    “哎!四碗羊杂汤!”


    “衙署里也备下饭食,陛下何必要尝这路边口味?”杨九辞低声道,“只怕这粗食陛下用不惯。”


    皇帝笑道:“那有什么?——多些胡椒店家!”


    “哎!多胡椒!”


    “暖暖身子再走路。”她这才接着道,“论着羊,还得是北边草场里养的好,不腥膻。”


    “那可不是么!”那店家端来汤挨个上了,“咱们草场上长的羊啊就是比南边的好吃!南来北往出塞入关的谁不说一句好呢——哎哟杨大人!没想到是杨大人来光顾咱们这小摊,杨大人是稀客贵客,来了是添咱们家的招牌,怎么能收您几位的钱哪!”


    “那不行,”皇帝在桌上拍下一吊钱,“今儿是我请客,你给她免单算什么事儿,这吊钱你得收着。”


    杨九辞极是时候地添上一句:“这位是京城来的钦差大人,不差这点钱,你收着吧。”


    皇帝一下攥住这话里漏洞来:“哎杨谦文你难道又差了钱了?”


    “臣……下官家中催得紧,得攒个家底子要迎正夫……”杨九辞还很有些不好意思似的。


    皇帝挑眉,顺手将那一吊钱塞给了店家:“哦,看上哪家郎君了?”


    “可说呢,”杨九辞说着就开了话匣子,“下官就不想要,但偏生母亲非要迎一个,说是早些成家才正经,哎,下官这哪不正经了?”


    皇帝便顺着打量起她来:“四十多的人了,不成个家也是有点不合适,更不说你郎侍纳了十几个,也没个正头夫婿管着。”


    那您还十几个侍君没皇后呢!


    当然这话杨九辞也就想想,真说了要杀头的。


    “哦,杨大人要娶夫婿啦,大好事儿啊,”那店家笑呵呵走过来,给这几碗汤里又添了些干料,“想来是大家公子吧,到时候杨大人内宅也有个人照应,好啊。”


    杨九辞捂着头不听不听:“没人呢,没人!”


    “这多好说,”皇帝低声道,“看中哪家公子我替你说媒。”


    “请容臣……容下官拒绝!一有个正头夫婿,母亲肯定就想着让下官调回乡里,再生个娃娃才肯让人走,这怎么说呢,说不了了!”


    皇帝张口结舌:“你这年纪了当不会……”


    却是收获杨九辞一个凝视:“您到底不识得母亲。”


    那这……这算清官难断家务事,皇帝也没办法。


    她不好多问,便笑道:“算了,你先说说阿斯兰开了个什么条件吧。”


    杨九辞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十分怪异。


    “除常规的边市和牛羊马互换之外,他还要送王公子弟入京求学,还要与我朝联姻。”


    这算什么议和条件?


    按理说都是金银财帛、丝茶器皿之类,联姻?求学?这都什么……


    “他就提了这个?”


    杨九辞点点头:“今年过冬的粮食也要了一些。但没有多要。”


    还挺替人想的?


    皇帝满腹狐疑,却还是道:“罢了,到时候去了也便晓得了。”


    议和地点选在神封城外三十里的流晶河谷侧近,前无城池后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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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只提前几日搭了一座毡帐,等候两边人马率队前来。


    帐外渐渐能听见齐整马蹄与甲胄声。


    来人不少。


    阿斯兰坐在毡帐正中,桌上双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


    会是她吗?她这次还会扮成使者亲赴边塞吗?


    她会因为这个地方不够安全不涉险地吗?


    还是她本就还在京城呢?


    他已听不见座下王公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耳边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声,擂鼓似的,一声盖过一声,催动他全身热血都涌上头颈,染得耳尖通红。


    “再将炉火烧旺些。”他吩咐道,“中原使臣怕冷。”


    帐外渐起了说话声,声音微弱听不真切,大约是有人在说话。


    “你这一进去,万一你们旧情人碰个正着你不就……”法兰切斯卡翻身下马,往周边望了一眼,“可不就完啦。你带来的人都守在外头,你在里面可保不住。”


    帐前两排站直的青壮兵士,只最近那四人着甲胄。其余人虽未着甲,却也是一身整肃,执锐候立,见她这“皇帝特使”来了,也不过瞟过一眼便收回视线。偶有那忍不住多瞧几眼的,皇帝只微微转过脸与他笑对一眼,对方便也迅即落下了眼帘。


    看来这些人纪律挺严,倒不好攻破了。


    皇帝只回头对妖精笑道:“这不是还有你嘛。”


    “切。”妖精偏过头哼了一声,扶了她手来却没反驳,“你就折腾我吧你。”


    说话间二人已近帐前,皇帝不好再与他调笑,也只好闭了嘴,大步往前去。


    阿斯兰早按捺不住,带着人往帐外迎出来。


    是她。果然是她亲自来谈。


    她还是畏寒,全身裹在皮裘斗篷里成了一长条,头上也还罩着皮帽子,毛皮包裹下只露出小小一张脸,在冷风里吹得几近透明,只两腮透出渐浓的胭脂色。


    两人骤然对上脸,竟是阿斯兰先垂了眼帘。


    “这位……大使。”他忍不住往前迈了两步,半抬起手掌,却忽而顿住,又缩了指尖,缓缓收回来。


    现在不是去牵她手的时候。


    “下官见过大汗。”皇帝却是躬身拱手,行了个揖礼,“尚未贺过大汗入主王廷之喜。听闻大汗乃身负天命之神子,此番平定草原正是顺应天命、承应时运之举,下官承陛下之命而来,自当先贺。”


    阿斯兰怔了须臾才挂了张体面神色朗声道:“贵使远来之贺本王确实心领了,帐外风大,先入内吧。”


    “如此是却之不恭了。”皇帝略微往右半步,接了阿斯兰侧身领路,径直往前去。


    “你今日这衣裳不甚衬你,我的小狮子。”皇帝压低了声音道,“你得穿些浓艳颜色才好呢。”


    阿斯兰下意识便道:“我……我去换。”


    他说出口才发觉此话也太不妥当,瞪了皇帝一眼:“你故意的……!”


    皇帝只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


    袖子底下手指还轻轻碰了碰他指尖。


    阿斯兰耳尖登时染红,默不作声转过头去,亲自引皇帝上座了才坐回自己位置,只等着她来一一提过之前书信的条款。


    尤其是,联姻那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