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盛庭方寄情蝴蝶簪


    章文强大闹演戏场


    八月初九，徐芳华的生日。盛庭方早早就准备了礼物——一支发簪。这是一支金丝掐成的蝴蝶簪子，蝴蝶中间的躯体上还镶了一排细小的珍珠；蝴蝶的翅膀是用很细的金丝掐成的，拿在手里稍微转动一下，金丝就颤动起来，好像蝴蝶在飞。


    盛庭方拿着礼物来到徐芳华家里，看见徐良柏也在家，就随便聊了两句回家了。去了两三趟后，才等到徐芳华一个人坐在厢房里做衣服。盛庭方走进厢房时，徐芳华还在不停地缝着。盛庭方见了，忍不住说道:“你什么时候才有空给我做手绢啊？”


    “我忙得很，没空！”徐芳华继续低着头干活。


    盛庭方把蝴蝶发簪放在徐芳华正在缝的衣服上，笑嘻嘻地说:“谢礼我都带来了，喜欢吗？你就给我做一块吧！”


    “一块手绢哪里需要这么贵重的谢礼啊，我不要！”徐芳华看了一眼蝴蝶簪子，说道。


    “我买都买来了，你不要我送给谁啊？”盛庭方尴尬地说。


    “我管你送给谁啊！”徐芳华还是没有好脸色。


    “你不高兴了？我挑了好久，你看在我诚心诚意的份上，就收下吧！”盛庭方厚着脸皮哀求。


    “可我收了也不能戴啊！我妈见了问我哪来的，我怎么说啊？……我不要！”徐芳华还是不愿接受这个礼物。


    “你就说，你送我手绢，我给你的回礼。”盛庭方教徐芳华说。


    “一块手绢回这么重的礼，不觉得很奇怪吗？”徐芳华还是纠结。


    “那你先藏着，等你妈觉得不奇怪的时候再戴好了。”盛庭方还是耐心地教着徐芳华。


    “啊？那是什么时候？”徐芳华抬头看着盛庭芳，不解地问。


    “当然是你愿意的时候喽！我都听你的，你同意了，我就让我妈来找你妈……”盛庭方笑着对徐芳华说。


    徐芳华听了，红着脸，低头小声地说了句:“那你慢慢等着吧！”


    “庭方哥，你来找我大哥吗？他跟我妈买面粉去了。今天是我妹妹生日，我妈说打面条吃，你也留下来一起吃吧！”徐晓良从楼上下来，见盛庭方站着和徐芳华说话，就顺便提了句，又出门去了。


    “噢，今天是芳华妹妹生日，我都没准备礼物，怎么好意思留在这里吃饭啊？我回去了！”盛庭方说完，又看了看徐芳华，就跟在徐晓良身后一起走了。


    徐芳华一个人在房里时，会把发簪拿出来看看，不过也只是拿出来看看。十四岁的女孩对感情和未来都很迷茫，父亲对母亲的背叛更像一道深深的鸿沟横亘在她心里。


    盛庭方送出发簪后，反倒不再催促徐芳华，而只是默默地陪着她，时时地关心她，打算等她点头后，再叫母亲去提亲。


    等到大年三十那天，盛庭方吃了年夜饭，打算帮黄菊花洗碗。黄菊花不让，推他出去玩，还说:“这么几个碗，我一下子就好了。你去找良柏他们玩去吧！”


    胡云娘和阿雅正好走进来看见了这一幕，胡云娘就说道:“庭方真孝顺，我那三个儿子一吃好年夜饭就开始打麻将了。幸亏生了个女儿，叫我们两个出来玩，一定要让她来洗。”


    “芳华又漂亮又能干，以后谁要是娶了她，可有福气了。”黄菊花笑着说。


    盛庭方把黄菊花推到厢房的火炉旁，又给胡云娘和阿雅泡了茶，还端了一盘瓜果出来；然后去厨房把碗筷洗了，才去徐良柏家玩儿。


    到了徐家，见徐小山他们四个男的已经在打麻将了，而徐芳华一个人还在厨房洗碗，盛庭方就走到厨房里顺手接过她洗了第一遍的碗，帮她一起清洗。徐芳华见了，也不作声，只默默地把洗了一遍的碗递给他。徐家人多，四个男的又都爱喝酒，今天又是大年三十，阿雅和徐芳华一起烧了满满一桌子好菜。吃好后，徐芳华光收拾桌子就收拾了好久。这一堆的碗碟，又要洗个好几遍，一个人要洗很久，两个人就快多了。不一会儿就洗好了，徐芳华笑着说了句:“谢谢！”


    盛庭方伸出手，说:“老是说‘谢谢’有什么用！给点实际的吧！”


    徐芳华笑着，把绣好已经半年的手绢从口袋里掏出来，塞到盛庭方手里，说:“拿着吧，谢礼！”说完就想走，盛庭方一把抓住她的手说:“这是欠我的，不算。”


    徐芳华想抽回手，抽了两下，抽不出，就说:“那你想要什么？我可没钱给你买谢礼！”


    “我只要你一句话，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戴那支发簪？”盛庭方凑到她耳边说。


    徐芳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时，外面堂屋里徐良柏在叫喊:“阿华，快给大伯倒杯茶来，他渴了。晚上的菜好像是咸了点，我也有点渴，给我们四个都泡一杯来吧！”


    盛庭方听了只好放手，徐芳华赶紧逃出去泡茶，这一个晚上都躲避着盛庭方。


    盛庭方回家后，掏出那块新手绢，喜滋滋地看了又看……


    过了年，到了正月初三，夏明月为了庆贺夏国强的七十大寿，在夏村村子中间的晒谷场上搭起了戏台子，请了当地有名的戏班子来唱戏祝寿，要连唱七天七夜的戏。在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农村，看戏可是一件人人欢喜的事儿。上下几个村的人都早早地吃了中饭，拿着板凳到戏台子前抢占位子。


    祝寿戏的首场就是大家喜爱的越剧《梁山伯与祝英台》。台上唱得声情并茂，演得惟妙惟肖，真可谓:唱念做打俱动人，嬉笑怒骂皆传神。台下则看得如痴如醉，心神跟随着台上的演员，感受着人生的喜乐悲苦……


    盛墨香最喜热闹，她和丈夫王乐民把孩子交给婆婆，每日都下来看戏，一场不落。她还拉着徐芳华一起去看戏。正月里，本也没什么事，徐家三兄弟还有盛庭方等几个人，也一起下来看戏凑热闹。盛墨芳早就帮他们留好了位子。因夏锦成人小坐不住，自己又怀着身孕，盛墨芳和夏明衍稍微看了一会儿戏就回家了。


    章家村章天寿家，潘金龙的儿子潘玉林、潘金虎的儿子潘玉树和章文强一起玩摸牌九游戏，玩了一会儿，三人都觉得没意思。潘玉林提议道:“听说夏村这几天在唱戏，我们也去瞧瞧？”


    “闹哄哄的，有什么好看的！想看戏，临安城里戏院子里多好，好茶好水，还有人伺候！”章文强说。


    “戏文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去瞧瞧上下这几个村，有没有哪个大姑娘、小媳妇入得了你章公子的法眼！”潘玉树讨好着说。


    “也好，反正也没什么事可干，就去看看吧！”章文强心动了。


    三个公子哥带着六个奴仆，骑着马往夏村跑去。二三里路，一会儿就到了。到了夏村村口，章文强命两个奴仆留下看马，另外几个奴仆跟着去，他们表兄弟三个循着锣鼓声往戏台走去。


    戏台子上正在演绎越剧《碧玉簪》的“送凤冠”片段，这老旦唱功了得，台下观众看得正入迷……


    章文强等几人走到戏台边，也不看戏，只站在旁边往人群里瞧来瞧去……


    台下坐满了男女老少，看戏看得入了迷，也没注意戏台旁站着的一群少年。章文强见台下这些人都穿着灰不溜秋的土布老棉袄，脸上都是风吹日晒留下的痕迹，看上去没一个好看的，就说:“表弟啊，你们净出馊主意，叫我来看这些个歪瓜裂枣，简直无聊，我们走……”


    章文强话还未说完，突然瞄到了人群中的徐芳华。徐芳华正专注地看着戏台上的“婆婆劝儿媳接凤冠”片段……徐芳华白皙的脸蛋在冬日的暖阳下如白瓷般亮眼，笔挺的琼鼻，嫣红的小嘴，更是惹人注目。戏台上老旦夸张的动作、搞笑的戏文，把大家都惹笑了。徐芳华也嘴角上扬，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一笑，却让章文强看呆了！此刻，台上悠扬的琴声、老旦的唱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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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都自动静音了……


    “是没什么可看的，我们回去吧！”潘玉林说。


    潘玉林的话，章文强自然也没听见，他呆呆地往徐芳华身边走去……


    章文强走到徐芳华身边，说:“小妹妹，你是哪家的啊？我怎么从没见过你啊？”


    他这一站，刚好挡着盛墨香看戏了，盛墨香站起来骂道:“好狗不挡道，快走开，你挡着我看戏了！”


    章文强也不搭理盛墨香，用手去抚摸徐芳华乌黑亮丽的头发，继续说:“小妹妹，你怎么不理我啊？你家住哪里啊？”


    徐芳华吓得站起来往旁边躲让，坐她旁边的盛庭方立即站起来，挡在徐芳华身前，说:“住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怎么能对一个姑娘家动手动脚的？”


    徐家三兄弟如今都长得跟徐训知一般高大，听盛庭方这么一说，三个人齐刷刷站起来挡到徐芳华身前，徐良柏率先说道:“哪个不长眼的，敢对我妹妹动手动脚？”


    “你是谁？这上下几个村的姑娘，只要我章文强想要，还没有哪个敢不从的！”章文强刚说完，潘玉林带着几个奴仆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坐在徐芳华周围的看客听到“章文强”三个字都纷纷避开。


    “管你是谁，敢动我妹妹，我打得你走着来爬着回去！”徐良栋这些年跟着徐小山种地、打猎，浑身都是力气，性子也像他父亲徐训知，天不怕地不怕的。


    王乐民赶紧对盛墨香说:“你快去把姐夫叫来，恐怕要出事。”王乐民说完，站到盛庭方身边去。两拨人对峙着……


    “大舅子别生气，你家住哪？我明天就叫人上门提亲！”章文强嘻皮笑脸地说。


    “谁是你大舅子？别乱叫！你再乱叫，我给你一拳头！”徐良栋说着，举起了拳头。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住哪。我看这位姑娘长得跟我徐家小表妹倒有七八分相像……是我姑父那个跟家里长工私奔的前妻生的女儿吧？”潘玉树嬉笑着说。


    “你妈才跟人私奔呢，你们全家都是私生子！”徐良栋想起了潘银凤要把他们扔进河里，害得他们有家不能回，在盛家村租住了十来年，潘银凤还虐待才七八岁的小弟……徐良栋心中瞬间升起一团怒火，挥起手，一拳就打在潘玉树脸上。


    章文强带来的四个奴仆见了，立即冲上来殴打徐良栋。徐良柏、盛庭方几个见了也加入了团战。台上唱戏的见台下打起来了，也停了下来，看戏的人全都围着章文强他们看热闹……


    潘玉林扶起潘玉树，见他脸上高高肿起，可见徐良栋这一拳有多厉害，他扶着潘玉树躲到一边，不敢上前。


    章文强见徐芳华身边的人都加入了团战，他贼心不死，又往徐芳华身边凑。徐芳华吓得连连后退，把身后的一条长凳弄翻了。


    徐家三兄弟个个人高马大，都挺能打。盛庭方见章文强又去骚扰徐芳华，就拿起一条小板凳往章文强身上砸去，砸到了章文强的肩膀。盛庭方长年在外读书，并没有多大力气。章文强忍着疼痛转过身来，挥拳就打盛庭方，潘玉林也赶过来帮忙。盛庭方以一敌二不免左支右绌，身上接连被打了好几下。王乐民见了，急忙过来帮忙，盛庭方这才有了还手之力。


    正当双方打得难分难解之时，夏明衍带着人赶来了，他们把打架的人都拉开，发现一个个都鼻青脸肿了。潘玉树嘴里还不停地嚷嚷:“你们敢打我们，我叫我姑父把你们都抓起来……”


    徐良栋气得大声狂叫:“有本事你叫他来啊，来把我们都抓去啊！”


    夏明衍让人把盛庭方等几人都拉回家去，盛墨香也拉着徐芳华，一起去了夏家。


    章文强见徐芳华被带走了，也就骂骂咧咧地骑着马回家去了，但一路上仍惦记着徐芳华……


    下回预告：


    第四十三回


    情切切青梅配竹马


    恨绵绵旧怨添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