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振业，我的钱呢？！！”


    清晨，虞茉还在睡梦中，耳边却响起一道炸雷的响声。


    这可把虞茉给吓坏了，本能似的，一骨碌就翻下了床。


    她人还没清醒，就听外面的声音像鞭炮似的炸了起来。


    “虞振业！！你告诉我存折去哪里了？”


    “不打一声招呼就把钱拿走了，你还有我这个老婆吗？”


    “完了！完了！完了！咱们两个完了！我要和你离婚！！！”


    外面的蒋红一声更比一声高，简直都快炸上天去了。


    太可怕了！


    虞茉拍拍胸口，平息咚咚跳个不停的心跳声。


    她听着这声音，也能推测个大概情节。


    东窗事发，她妈发现存折不见了！


    现在正在发飙！


    虞茉本来想出去劝架，转念一想，自己还是别去凑热闹了，翻个身，又躺回床上去。


    这属于夫妻矛盾，越吵火越旺，她再过去劝架，那就是拱火！


    她这个女儿还是别掺和进去了。


    让她爸操心去吧！


    在他不打一声招呼就拿走存折的时候，就该想好怎么和她妈交待。


    总不能让她这个闺女跟着操心吧！


    睡吧！睡吧！再睡一会！睡吧孩子！


    虞茉绞尽脑汁地想再睡一觉，可惜的是，外面动静太大了，她一点都睡不着。


    无奈之下，虞茉只好出去看一看。


    等她看清外面的情形时，虞茉吓了一跳。


    “哇哦！”


    嘴巴不自觉张成个圆形，眼睛都快要凸出来了，望着面前的一切，虞茉惊呆了。


    只见外面一片狼藉，桌子上的水杯、台灯、挂历……全被摔到地上。


    家里的东西，碎的碎，乱的乱，看起来真有几分被洗劫一空的架势。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它这么脆弱，怎么可以对它下手！！”


    “真是太残忍了！”


    虞茉叫了一声，连忙跑出去。


    蒋红和老公大吵一架，心气不顺。


    此时见到女儿着急地跑过来，分明是担心自己，充满怒气的心灵也有了几分慰藉。


    蒋红为女儿的贴心而欣慰，笑起来：“妈妈没事，不用担心……”


    突然，她瞪大眼睛，就这么看着女儿跑过来，把屋子里剩下的完好的东西打包收起来，警惕地盯着他们两个。


    生怕他们吵起来，又把仅剩下的东西为给弄坏！


    蒋红伸出的手凝滞在半空：“……”


    咋回事？


    女儿不是担心她呀？！


    虞茉心疼地护好怀里的东西，这可是客厅仅剩下的日用品了。


    要是摔坏了，又得花钱买。


    她家所有的钱已经用来买房子了，还借了舅舅小姨家的钱，可没钱重新置办东西了。


    把这些摔坏了，亏不亏啊！


    家里已经够没钱的了，也不用如此雪上加霜吧？


    虞茉蹲下去，将摔在地板上的所有东西捡起来，又说：“你们要吵出去吵，别把家里给拆了，出去吵还能让街坊邻居给评评理。”


    蒋红和虞振业被虞茉给惊到了，愣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虞茉又做出一副恭请大架的姿势，站在门口，打开门请他们出去吵架。


    蒋红和虞振业能够清晰地看到，虞茉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揶揄。


    此时，有隔壁邻居出门了，见到这幅样子，探着脑袋往里看，嘴巴不停，眼睛滴溜溜地转。


    “红姐，这是怎么啦！夫妻吵架嘛！”


    “哎呦！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打架床尾合！”


    两个人都默不作声。


    虞茉笑着打招呼：“李阿姨好，没什么大事，我们自己解决！”


    “那就好啊！”李阿姨语重心长，“做父母的，要顾忌着孩子，怎么能当着孩子面吵架，真是不像话！以后可不能这样子了！”


    “虞振业，你还是老师呢！更应该给孩子作表率了！”


    留下叽里咕噜一连串的话，李阿姨走远了。


    虞茉关上门，目光清凌凌的：“爸妈，你们今天丢脸丢到街坊邻居那里了，你们下一次是不是想丢脸丢到整个厂子？”


    两人面色通红，十分别扭。


    被女儿臊了一通，蒋红没脸再吵下去了，虞振业也不吭声了。


    两个人像一对鹌鹑夫妻，肩并肩地立在原地。


    “行了行了，这么多年的老夫妻了，你们这么吵架，合适吗？”


    虞茉指着自己，非常认真地说：“你们考虑过我的心情吗？吵架会让孩子没有安全感，将来我不敢说话，在人群里面畏畏缩缩，都是你们的错！”


    倒打一耙！


    虞茉眼见着，父母表情瞬间就变了。


    蒋红是愧疚，虞振业眉毛耷拉下来，虽然表情不一样，但两个人都是心虚起来，不敢说话了。


    见这两人不说话，虞茉主动退一步，“行了，爸你先去学校上班吧，时候不早了。”


    又对蒋红说：“妈，钱已经交了，咱们以后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了，这个房子就是我们真正的家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听了这话，蒋红面色稍缓，浑身气血上涌，脸上总算是有点血色了。


    虞茉亲亲热热地拉着蒋红的手，一块儿坐到沙发上。


    “妈，张岚不靠谱，我那天见到她和一个男人说骗人的事情，你想一想，世界上有这么好的发财机会吗？”


    “你现在虽然下岗了，但不要紧，你有手艺，做菜好吃，挣钱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而且我爸有工作啊，以后只要他一发工资，就让他工资全部上交，不给他一分私房钱，还会饿着你吗？”


    见女儿在安慰妻子，妻子的注意力总算不在自己身上了，虞振业松了一口气，立刻拿起公文包，悄没声息地出门上班了。


    虞茉是初中毕业生，初中生放假早，早早地便中考完，两手一摊，轻轻松松。


    可谓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但他不行啊！


    虞振业是高中数学老师，教学任务重，这个时候高中生还没放假，全都在学校补课。


    学生们补课补的快升天了，他也快忙的升天了！


    但还是要忙！


    虞振业真想为自己长鞠一把辛酸泪！


    话不多说，上班去！


    ……


    虞振业出门上班后，家里只剩下虞茉和蒋红母女两个了。


    虞茉把道理掰开揉碎了，讲给蒋红听。


    蒋红精神恍惚地坐在沙发上，头脑风暴起来。


    女儿虞茉说的有道理，她们一家人最需要遮风担雨的地方。


    丈夫也能挣钱，比厂子里其他人家好多了。


    但她心里就是堵得慌啊。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张岚讲。


    人家要带自己挣钱，自己却不给面子，说都没说一声就把钱买房子了。


    那么高的利息啊！


    就算不投资，也应该给人家好好交待，而不是先斩后奏。


    蒋红泪珠子悄没声息地向下掉，觉得自己怎么嫁了这么个老公呀？


    虞振业一点都不体谅人，一句软话都没有。


    她妈说得对，虞振业就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当初自己怎么就看上他了，一门心思的要嫁给他，谁劝都不听，被猪油糊了心了。


    蒋红越想越伤心，又想到很多年前，她和虞振业刚谈恋爱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两个出去遛弯，那个年代谈对象都是这样，出去划划船散散步，就是顶好的了。


    哪里像现在，看电影，出去吃饭，新奇的东西可不要太多！


    大冬天下着个雪，她穿的单薄，冻的浑身瑟缩，不停地跺脚，见对象冷了，一个男人总该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盖到对象身上吧！


    可虞振业怎么做的呢？


    她都不好意思说——


    他把自己的衣服拢紧了，嘴里还说着风凉话：“幸亏我穿的衣服够厚，冻不着！”


    又借机把她训了一顿，“你也真是的，知道天气冷，怎么就不能穿厚点，真是不把自己身子当回事！”


    气的蒋红半个月没搭理他，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人家张岚老公就温柔体贴，下雨天打伞，下雪天披衣服。


    想到这里，蒋红更是伤心，再也忍不住了，伏在沙发上埋头痛哭。


    虞茉眼见着她妈情绪越来越崩溃，最后竟然大哭起来。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脾气强硬，暴躁的亲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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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啜泣声越来越大，虞茉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妈妈，手放在肩膀上轻轻地拍。


    “妈，别哭了，别哭了，”


    “下岗不可怕，你要是累的话就在家里歇几天，过段日子再去找工作，天塌不下来！”


    “日子是一天天过出来的，只要我们勤劳踏实又肯干，饿不死的。”


    在女儿的抚慰下，蒋红心里的恐慌越来越少，仿佛那个寒冷的冬日雪夜，有人给她生了一堆火，照亮照暖了她整个身躯。


    但她还是忍不住抱怨起来。


    “你说，你爸这样的人娶老婆干什么，没个贴心的话，一头扑在学校，连个知心话都很少说。”


    “这次更是不打一声招呼，就把钱都拿走了。”


    “张岚家的候鹏海，那叫一个体贴，你爸爸怎么就学不会关心我呢？”


    虞茉叹一口气，这才发现，原来她妈内心这么脆弱，需要呵护。


    世界上的父母都不是神仙，他们也都会有脆弱伤心的时刻。


    作为女儿，她能做的，就是给妈妈一个拥抱。


    拥抱是拥抱，但她也实在忍不住说：“妈，你也别羡慕张岚阿姨，她老公就是个两面三刀的人，面相就是个家暴男，还不如我爸呢！”


    “你懂什么？”


    蒋红只当虞茉开玩笑，在哄她开心，毕竟自己亲眼见过候鹏海的温柔体贴，这么个好男人，怎么可能会打人。


    再说了，张岚要是被家暴了，肯定会露出些风言风语。


    蒋红突然回过神来，发现有点尴尬，自己被女儿搂在怀里安慰，这让她脸红。


    擦掉眼泪，她从抽屉里拿出五毛钱，放进虞茉兜里，“你出去找同学玩吧！让我在家里平复一下心情！”


    虞茉就读的初中是棉纺厂学校，交到了不少好朋友，所以蒋红一点都没有不放心。


    虞茉就这么出门了。


    她要去看一看九十年代的生活，离开太久，她都要忘掉了！


    -


    虞茉手里攥住五毛钱，大步流星地走在棉纺厂家属院里。


    她却很忧桑，五毛钱，真是好大一笔巨款啊！


    “哎！”


    见过后世几千几万的大钱后，虞茉发现自己胃口变大了，竟然觉得五毛钱太少了。


    太不应该了！


    虞茉悄悄唾弃一下自己，随即给自己加油鼓劲。


    还是要挣钱啊！


    在这个世界上，钱能解决绝大部分矛盾争执，以及苦难。


    胡思乱想中，虞茉又想起了父母的感情状态。


    看情况，他们一时之间离不了婚，不会成为单亲家庭。


    她爸虽然是个男人，但力气真的没有他妈大，是绝对不会家暴的，说不定还会被蒋红给家暴。


    虞茉偷笑，被老婆家暴的男人应该也没有几个吧？


    家里的事情越想越心烦，索性她也就不想了，仰头感受九十年代的气息。


    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温柔的清风，吹散额头细密的汗珠，带走闷热，迎来清凉。


    虞茉猝死的时候是2025年，距离九五年，也已经三十年了。


    此时的街头景象，人文风情，她也忘的差不多了，此番便当做故地重游。


    迎面看去，只见树荫成瀑，随处可见绿丝绦，空气非常清新。


    棉纺厂仿佛一头巨兽，盘旋在大地上，勾连着无数家庭的生计。


    路上的男女老少们神情悠闲，纷纷打扮清凉，花红柳绿，姹紫嫣红。无数的摩托车，自行车呼啸而过，让人看了就畅快淋漓，浑身止不住地冒热气！


    虞茉欢呼起来，这就是九十年代！


    生机勃勃的九十年代！


    不是二十年后阶级矛盾尖锐，经济下行，社会停滞的时代。


    虞茉整个人明媚起来，眼睛里仿佛落进去了无数璀璨的星星，绽放出光芒。


    在生机勃勃的几十年代，她绝对能乘风破浪，创造一番大事业！


    此时此刻，虞茉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了——


    等等——


    那是什么？


    张岚！


    还有一个男人，长得瘦瘦高高，像个小白脸。


    这一定是她的奸夫！！


    虞茉立即兴奋起来，弯起一双月牙般的大眼睛，左顾右盼，悄悄跟在他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