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考山路

作品:《考山路夜航船

    姜遇棠明白他的担忧,开始转移话题,扯起了别的,絮絮叨叨的又跟他聊了很久。


    收起手机,还不忘用手表给他发送了几十个想念。Ivo无法,也矜持地回给她几份想念。


    虽有不满,不过聊胜于无吧,比起一直不回应或者长久不联系,这样已经很好很好了,姜遇棠告诉自己。


    古人有句话说得好,由奢入俭难,由奢入俭实在是太难太难。


    先不提过去几天他们如胶似漆的生活,某人的身影仿佛见缝插针地充斥着她的脑海;只说Ivo做的早饭吧,就总能十分精准地抓住她的味蕾,让她提起一天的精神。更何况他这人,即便在她身边不说话,仅仅呼吸姜遇棠都会觉得分外眷恋。


    好不容易培养回来的习惯,Ivo又走了,姜遇棠是真的一点儿都不习惯。


    每天都觉得家里空空荡荡的,第一天还好,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第二天告诉自己忍忍也就过去了;等到第三天,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总觉得这夜好长好长。


    曼谷常年炎热,室内空调温度都打得很低,卧室更是冰冰凉凉。平常还好,还能抱着身侧温暖的躯体,相伴着度过冰冷的夏天。


    在Ivo去出差后,姜遇棠缩在被子里,独自面对这样的夜晚,便觉得时间变得极为煎熬。特别是在智能家居清洗完床单被罩,房间里再无他的味道时,那股思念简直让人抓心挠肺。


    她掏出手机开始查机票,查飞往斯德哥尔摩最近的航班,界面点开又关闭,反反复复三次,忍耐再忍耐,终于下定决心提交了订单。不过不出三分钟,她又给退了。


    因为她想起来自己根本就没有欧洲签,即使买了机票,也会被海关给卡住、劝返。


    因而这场无疾而终的思念,除去退票扣掉的手续费,她什么也没得到。


    姜遇棠心痛之余,抓起手机给Ivo发了无数条消息。


    她其实也没好意思频繁打搅他,毕竟人家是真的忙,好在不过几天,这份想念就被麻将桌给转移。


    麻将真是个好东西,搓起麻将来一下子就让她忘了南北东西。


    在麻将桌上叱咤风云了几天后,姜遇棠终于忍不住开始琢磨起自己的事业。


    那几天Mark带着她东奔西跑的,天气热,一路选址、□□格外消耗体能,他跟着来回跑了几天,忙前忙后的,实在不比她轻松。


    姜遇棠都快累得停止想念。


    等到所有事情都搞定,为表感谢,她打算请Mark吃顿饭,Mark提议不如就去那家清吧。


    被请的一方已经有了心仪场所,请客的她自然不好意思拒绝,想着反正也很长时间没喝酒了,小酌一杯,也无伤大雅。


    Mark骑着他的TukTuk车带姜遇棠在曼谷街头飞驰,绕过许多巷弄,在灯红酒绿里头穿梭,最后停在一栋地段很好的高楼前。酒吧位于建筑物顶楼,有露台可以欣赏湄南河的绝佳夜景。


    只是现场环境嘈杂纷乱,端着酒水的酒保雌雄莫辨,姜遇棠深深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个清吧。


    她其实没怎么去过酒吧,品过的酒水种类也不算繁多。所以当服务员递给她酒单时,她只觉得种类齐全,倍感新奇,虽觉得自己的酒量酒品极佳,但还是依照着酒单旁边标注着的酒精度数,选了几杯度数比较低的特调。


    味道倒是不错,甜甜的带着水果的清香。她随意喝了几口,问Mark:“你经常来酒吧玩吗?”


    “也不算经常,只不过我以前开过一家酒吧,很快它就倒闭了,有些好奇他们是怎么运营的。”


    姜遇棠喝了一口酒,想起什么,笑了:“Ivo跟我提起过,对了,他不让我来酒吧呢。”说着,故意秀了把纤细无名指上的晶亮钻石。


    神色坦然得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Mark早就注意到了,也没有感到任何意外:“那是因为他自己不爱喝酒,所以也不喜欢他周围人喝,总觉得酒精会干扰大脑思考,让人做出冲动的行为,他以前也不让我喝酒。但我交的朋友多,工作之余或者偶尔无聊,就会来酒吧喝上两杯,然后醉醺醺地喊他过来买单。他不会跟我计较,但也不会给我好脸色。”


    姜遇棠点点头:“对对对,他真的很喜欢约束别人。”


    闻言,Mark顿了顿,抓起桌上一杯色泽幽蓝的酒水与她碰杯:“你......会觉得很有压力吗?”


    他微微皱眉,似乎有些担忧。


    可能姜遇棠也能隐约意识到,他们的家庭是极为不同的,他们的父亲和许多人的父亲都不一样,子女与父母的关系也非常疏离、紧张。


    他有过很健康的母子关系,所以也知道父亲与儿子之间正常交往应当是怎样的。


    在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父亲是名非常严厉古板的人,在子女教育方面,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认为每个年龄都有每个年龄应当做的事。小孩的目标就是学习,接受最好的教育,上最好的大学,再进入他拟定规划好的专业,进入TOP企业,再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子,每一步都不允许出现一丁点儿偏离。


    稍有差池,就会被他迁怒、放弃。


    他小时候有一个很爱他的母亲,所以避免了如此专制、说一不二的教育,但是Ivo就没能幸免。


    在这种专制家庭环境中成长下来的小孩,心中难免会留下几分不可磨灭的阴影。即使是Ivo那种感情不充沛、时常压抑自己内心的人,也会生出反抗心理,虽然他总是表现得格外平静。


    他后来没有遵循父亲的建议,走上了自己选择的道路,但是父亲给他带来的影响还是极为深远,譬如Ivo性格的形成,譬如他也会对一些人、一些事展露出明显的控制欲。


    “那当然不会。”姜遇棠笑着说,“可能每个人对爱的理解不一样吧,在我这里,我觉得那就是一种表达爱的方式,而我需要那样的爱。有的人想要平等,有的人想要管束、控制。”


    Mark没听明白:“你想要他约束你?”


    姜遇棠摇摇头:“想要他在意我、关心我、需要我。”


    “他很在意你的。”


    “我知道。”


    聊起Ivo,两人总是有很多共同话题,好像能够从彼此的言语中看到他不一样的一面。姜遇棠专注地听着,其实是觉得自己知道的不多,想要再多了解一点儿。


    结果二人越聊越兴奋,也就没有注意到周围逐渐变得冷冷清清。


    酒吧老板视察工作时,忽然被店内的服务员喊住,称有位先生找,他以为是出了什么差错,慌忙过去,结果却听人家说要包场。


    刚开业的酒吧当然没有赶客的道理,奈何人家给的实在太多,他当然不好拒绝。只得谎称店里电路出现故障,需要尽快修理,并承诺今日来店内消费的顾客,下次光临酒水一律打九折,一一请出正在兴头上的顾客们,独独留下露台上那对严肃认真谈事的客人。


    姜遇棠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周围食客都已经散得差不多,陡然变得空空荡荡。她抬眼四处扫荡了一圈,顿觉气氛诡异,低头问Mark:“他们怎么都走了?这家酒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们要不要也走?”


    没等Mark应声,她便看到了抬步过来的那道身影。五颜六色的射灯打下,层层光影将他拢住,像是她酒精迷离间产生的幻梦。


    明明前几日的聊天记录里他还说要明天回,此刻却忽然出现在了这样一个与他格格不入的场地。


    姜遇棠分明也没做什么,现在看来倒像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眨眨慌乱的眼珠,说话都快没了底气:“你......你怎么回来了?”


    Ivo还穿着一件真丝黑色衬衣,从头到脚的精致利落,他的脸上毫无情绪,淡淡垂眸扫她:“你觉得呢?”


    他提前一天处理完工作,便订了机票返回曼谷。


    飞机下降时,Ivo望着一望无际的绿色,放眼望去的农田与水渠,错落有致的低矮房屋,恍然意识到自己终于回到了这座熟悉的潮湿炎热的热带城市。


    欧洲不会有曼谷这样的温度,即使是最热的时候,也不会像曼谷这样给人湿淋淋的潮意。


    他以前从不会注意这些,他不怎么怕热,但姜遇棠怕热,既怕冷又怕热,会用很多形容词来形容这种感觉。


    在她的描述里,他慢慢体悟到这是一种多么独特粘稠的滋味,像是水在身上蒸发,身体全天被裹在一层薄薄的透明膜布里。


    他很快就感受到了这份温度,取回行李,让司机送他回了趟家。


    可惜家中空无一人,不过好像又在意料之中。


    只是Ivo已经不会再像上一次那样恐慌。


    他平静地规整了行李,跟迎面走来的Lumi说了几句话,才抬起腕表追寻那人的踪迹。


    姜遇棠又重新问了一遍,想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她,Ivo抬腕,戳戳表屏,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不知道他是否在生气,姜遇棠开始疯狂给Mark使眼色,结果他却好似看不见,还主动跟他哥哥打起了招呼。


    姜遇棠便也顾不得他的死活,全然忘了方才的朋友情深,先他一步开始不仁不义:“是他带我来的,我并没有那么想来,要骂,你也要先骂他。”


    Ivo面露怀疑地看她。


    他刚刚站在不远处,看她握酒杯的姿势轻佻随意,坐在彩灯的光晕里,单手支着脑袋,杯脚轻磕桌面,偶尔端起,递至红唇,认真品味,完全没有她说得那么不情愿。


    见他不信,姜遇棠又指了指桌上横七竖八的空酒杯,有的杯壁挂着未品完的酒液,有的杯底还沉着琥珀色的残光,处处彰显他们的彪炳战绩:“这桌有至少三分之二的酒都是他喝的,我早就想回家了,是他非得拉着我。”


    话音落下,Ivo果真转向Mark。


    他们平时交流用泰语较多,这会儿说的却是德语,就好像生怕被姜遇棠听懂似的,很难怀疑不是在骂她。


    姜遇棠听不懂,根据Mark嘻嘻哈哈的表情也实在推断不出他是否在接受批评教育。


    她伸手扯了扯Ivo的胳膊,要求他:“说英语。”


    他笑了声,凑近伏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Ichliebedich.”


    “什么意思?你在骂我?”


    Ivo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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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解释。


    姜遇棠当即掏出手机,找出翻译软件,正对着他:“你再说一遍。”


    Ivo却是再也不肯多说一句。


    从酒吧里出来,担心Mark喝多,Ivo不让他再骑TukTuk车,给他拦了辆出租车,看人上了车,方才转头朝姜遇棠走去。


    Mark走了,剩下要被秋后算账的便只剩姜遇棠了。


    她掐不准他的情绪,只是跟着他往前走,几度欲言又止后,才开启话题:“刚刚酒吧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人都走光了。”


    说着,靠近他少许。


    距离变近,她身上的酒精味也愈发浓郁,Ivo回眸看她,见她面色红润,双眸含水,语气平静地说:“没出事,是我包了场。”


    她抬头看他,简直大吃一惊,好半天才出声:“你包场?你都没喝酒,你包场干嘛?”


    那意思分明是在指责他胡乱花钱。


    “你觉得呢?”Ivo停下脚步,在幽幽路灯下站定,“说了不让你来酒吧,结果你还是来了。再不让你喝,你肯定会不开心。我不想让你不开心,又不愿意让你待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只能请他们走。”


    他越说姜遇棠越觉得愧疚,又被Ivo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姜遇棠盯着他,久久不说话,倒是Ivo先忍不住了:“怎么了?”


    她才动了动:“你别生气,我其实根本没喝多少。”


    Ivo静静看她,他其实早已看到她桌前见底的酒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酒量并没有那么好。”


    姜遇棠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只是因为他这句,猛然想起上次喝酒的画面。


    那次喝完,她可是装成了酒量很差的醉鬼,还趁机强吻了他。


    姜遇棠一滞,顿觉脚下千斤重,一步都迈不动了:“啊,我好像真的醉了,Ivo,要不你背我回去吧?”


    Ivo知道她酒精上头,没有拒绝,背过身微微蹲下.身子,让她爬上他的背。


    姜遇棠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双腿紧紧缠着他的腰,一步都不愿多走。只是上了他的背便开始不老实,立刻探身去亲吻他的下巴,嘴里嘟嘟囔囔:“Ivo,你怎么今天回来了?”


    他当然是为了能够早点见到她,只是见她这样,脑内忽地漫过一些突如其来的想法,也开始胡说八道起来:“本来约了今晚去领证,但你这样,办事处只会误以为我在诱拐醉酒女子。”


    姜遇棠停下啄吻的动作,反应了好几秒,脑袋才恢复平静,她开始承认自己并没醉酒:“我现在清醒得很,我们可以直接过去。”


    Ivo似乎对她的话感到质疑:“可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正常。”


    姜遇棠深吸一口气,强力压制自己的急切情绪:“我这只是上脸,来得快,去得也快,等我们到了办事处,早就没事了。”


    Ivo笑着又把她往上抱了抱,再开口时语气恢复如常:“哪有登记处晚上还工作的?”


    “你诈我?”


    “是你不打自招。”


    姜遇棠气不过,忽然开始咬他,从下巴咬到他脸上。Ivo下意识地躲了几下,结果越躲她越气:“不许躲!”


    他便偏过脑袋,同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无所顾忌地接吻。


    “那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去!”


    “好。”


    他们预约了第二天去领证,只是晚间加晨间运动差点没让姜遇棠起不来床。


    她给自己定了好几个闹铃,但一个都没听见,等到自然睁开眼皮,再从床上下来,险些错过预约时间。


    姜遇棠跑到书房去找Ivo:“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Ivo抬头,看着姜遇棠气急败坏的模样,宽慰道:“没事,来得及。”


    姜遇棠只当他在狡辩。


    只是没想到曼谷工作人员办事效率极低,姜遇棠觉得即使自己再睡2小时,也不会错过领证时间。


    最后所有程序搞定,已经可以看到曼谷一日最美的落日晚霞。


    Ivo问她想要什么样的婚礼,她其实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她想,她并不需要走这道繁复冗杂的程序,她只是迫切地需要这个世界给予她一个合法的证明,证明她这辈子拥有一个和别人绑定在一起且无法轻易被拆散的关系。


    这样就够了。


    Ivo也没有反驳。


    回程路上,又遇上了曼谷常年拥堵的交通路况。车子停停走走,好半天才往前挪动一米,再半天,干脆停滞不前。


    所有车都一动不动地僵持着,车灯闪亮,宛若他俩此刻的心境。


    姜遇棠问Ivo能不能陪她到处逛逛。


    Ivo说:“好,你想去哪儿?”


    她原先并未想好要去哪儿,只是随意扫了扫,好像看到了熟悉的地方,抬手指了指:“那边是不是考山路?”


    Ivo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是。”


    姜遇棠感觉晚霞衬得她的脸颊都隐隐发烫,她难得有如此笃定的时候:“想和你去的地方有很多,可现在已经太晚,那就从考山路开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