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子里等待宋勉杰的钱漫摸着肚子，嘴里喃喃道：“孩子，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你保护不了她。”车子后座倏然传出来这么一句话。


    明明车子里只有宋勉杰和钱漫，听到那一句话的瞬间，钱漫当下的反应是朝着远处还在讲电话的宋勉杰，她意识到那个说话的人不是宋勉杰。


    她警惕地将手放在开门的把手那儿，转过头看向后座的那人。那个人身穿黑色的西装，戴了一副墨镜，头上还戴了有些不搭的鸭舌帽，故意不让钱漫看到他的长相。


    “你...你是谁，什么时候藏在车子里的？”钱漫哆哆嗦嗦地问他。


    那个人没正面回答，而是指着还在打电话的宋勉杰，“宋勉杰不会帮助你把孩子生下来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钱漫让自己冷静下来，镇静地说。


    “那这样呢。”


    只见那个人食指和中指并拢，随便一指，车载屏幕亮起，车子里响起了宋勉杰和温莲的通话内容。刚才还怒视后座那个人的钱漫听到通话内容后，整个人僵直在那里。


    现在已然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那么她现在还能怎么办。


    马上跑、躲起来？无助的钱漫只能将希望寄托给后座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我现在该怎么办？你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跑到车上告诉我这些的。”


    “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那个人压低帽檐，舒服地倚在后座靠背，慵懒地回。


    走之前，钱漫还是很好奇，非亲非故且素昧平生的人为何要帮助她。她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那个人笑了笑，调侃道：“循规蹈矩的事情干久了，很乏味，想找点有趣的事情做。正好遇见你，算你幸运。”


    她算幸运吗？要说钱漫的前半生，从外人的视角来看，豪门千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平日里司机车接车送，唯一的烦恼可能是钱花不完怎么办？


    从本人视角，可能外人会认为她矫情，身在福中不知福。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严厉不近人情的父亲平日里连一句话都吝啬不说。而母亲唯唯诺诺，尽管父亲在外风花雪月，她也装作不知情。整日里郁郁寡欢，房门紧闭，不愿与人交流，包括子女。


    钱漫活得很累。遇到孟同迈的这几年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光。所以当她得知肚子里怀了孟同迈的孩子，她开心极了。并且对未来的人生充满了无限希望，她发誓定不会让肚子里的孩子像她一样长大。


    老天还算开明，在她四面楚歌的时候，派来这么一位“神仙”来帮助她。钱漫感谢那个人：“不管你是谁，也不清楚你的工作到底有多乏味，我都要谢谢你。如果可以，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等我的孩子出生了，我会告诉她，她能顺利降生多亏了你。”


    可能那个孩子没有机会听到这句话，毕竟生死簿上关于这个孩子的记载，这个孩子都活不到当天太阳的升起。这件事是不可能提前告诉钱漫的，天机不可泄露。


    那个人告诉钱漫，“我姓游，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


    钱漫点点头，“谢谢你，游先生。”


    下一秒，天昏地暗，钱漫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昏死过去。耳畔依稀能听到宋勉杰发现她不见时，恼羞成怒的吼叫声。还有就是，她也听到有人在训斥那位姓游的好人，“我说，游一宥，你给我好好吃饭，别惹你爹生气了。”


    那位好人叫游一宥？


    再次醒来，钱漫是听到有人在喊她，她睁开眼睛，发现她躺在一张相当硌得慌的木制躺椅上，眼前是一位看起来与她年龄相仿、扎着高马尾女生焦急地在叫她。


    见她醒来，高马尾女孩飞快跑到门口，朝着门外大喊，“游五年，她醒来。你快来。”


    高马尾女孩又赶紧跑过来扶起揉着脑袋坐起来、一脸茫然的钱漫，她率先开口：“你终于醒来，吓坏我了。”


    钱漫观望了下四周，瞅着高马尾女孩，问道：“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又是哪位？”


    “这里是一家叫老游记的餐馆。我是在店门口看到你晕倒了，让游五年抱你进屋里的。游五年是这家店的老板，我是老板娘，我叫陈岁。你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陈岁一脸笑盈盈地看着钱漫，怎么看也不是坏人，看起来很像单纯没心计的女孩。门口又匆匆跑来的一个带着厨师帽的男孩，男孩脸色微红，气喘吁吁跑过来，不像陈岁豪爽的性格，他没先跟钱漫说话，而是第一时间看向陈岁。


    “没事了，她醒了。你先下去忙。”陈岁安排着游五年，忽而想到什么，又喊住游五年，转头先问了钱漫，“你饿了吧，你喜欢吃什么，让游五年给你做点，他别的本事没有，做饭还是非常拿手的。”


    人生地不熟的，钱漫看得出来，眼前这两位不像是坏人，但也不想麻烦别人，站起来，摆摆手，“不用了，真的谢谢你们救了我。我没什么回报的，你们周边有银行吗，我去取点钱给你们。”


    一向不善言辞的游五年连忙拒绝道：“不不，不用，你不要客气。”


    陈岁更是开玩笑说：“我们这是饭馆，又不是专门绑架勒索人的绑匪，买卖不同。他们给钱放人，我们呢，吃饭放人。你要是想谢我们，就在我们店里多消费消费。”


    钱漫看着和善爽朗的陈岁，明白陈岁的意思，她揉着肚子说：“那我要点你们店里最贵的菜。不仅我饿了，我肚子里的宝宝也饿了。”


    “你肚子的宝宝？你怀孕啦。恭喜恭喜。”陈岁高兴地盯着钱漫的肚子看，羡慕道：“真羡慕你，我和游五年结婚两年了，就是怀不上。去医院检查过，我们俩的身体都没问题。”


    “怀宝宝也是靠缘分的。你们都没问题，说明只是你们的宝宝还在来的路上，等时机成熟，宝宝自然会来，不要太着急，该来的总会来的。”


    一旁的游五年也是无奈，认同钱漫的话，安慰陈岁：“是啊，咱不着急。趁着宝宝没来的这段时间好好赚钱，努力给宝宝创造好的生活环境。”


    “嗯，好，我们一起加油。”


    -


    在老游记里和陈岁他们一起吃了顿饭，了解到这个地方到屿村有段距离。钱重和宋勉杰他们应该不会找到这里。而且，她还记得那位姓游的好心先生，肯定是那位好心人带她来到这个地方。


    既然那位好心先生诚心想帮助钱漫，这个地方是好心先生选的，应该很安全。


    她向陈岁提出想在老游记帮忙，直到孩子平安降生，她再离开。陈岁虽然和钱漫相处时间较短，但是彼此之间确实一见如故，她自然答应了钱漫的请求。


    在老游记的日子里，钱漫除了日常帮忙外，还通过各种途径找寻孟同迈的下落。有同学说，听说孟同迈出国了。也有和孟同迈同乡的同学说，国庆的时候好像见到孟同迈回老家来着。


    众说纷纭，钱漫却无法打通孟同迈的电话。没有停机也不是空号，更不是关机，反正就是打不通。渐渐的，在怀胎快十个月的光景里，她放弃找孟同迈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父亲一样可以健康成长，她不怪孟同迈。


    时光飞逝，一晃快到钱漫的预产期，时间匆匆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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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那一年的尾声，辞旧迎新对于钱漫来说不光是新的一年到来，也预示着她的宝宝即将安全来到世上，再也没什么比这件事更值得开心的。


    那天，正值大年二十九。所谓瑞雪兆丰年，这年冬天积攒起来没舍得下的雪在今天释放了。天空鹅毛大雪从早下到晚上。积雪应景地给大地换了身银装，老游记门口的积雪在游五年铲了又铲后，再次铺上雪白的地毯。


    厚重的积雪挡住了客人的脚步，却好巧不巧迎来了武玖乙的到来。钱漫刚拿起扫把，身体突然有感觉，怕不是这会儿羊水破了。


    她低头看着地上一滩“水”，马上喊了声，“陈岁，快来呀，我好像要生了。”


    这时候，天公不作美，雪下得不仅大且急。别说车子了，连人走到雪地里都费劲。陈岁焦急得扶着钱漫不知道如何是好，去医院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正巧，临街胖大婶跟老公吵架，撂下锅铲不伺候，冒着风雪来到老游记吃饭。游五年想起这位胖大婶可是这一片响当当的接生婆。虽然现在很多人都选择去医院生孩子，但还是有人请胖大婶来家里接生。


    真没办法了，他们和胖大婶商量后，毅然决然选择在家里生孩子。陈岁和胖大婶在屋里忙前忙后，守在门口随时等待召唤的游五年听到屋里钱漫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不安地来回踱步。


    三个小时后，屋里传来一声小孩的哭啼声，武玖乙终于降生了。屋外的游五年高兴地蹦了起来。他也算经历了一场生孩子的过程。他深知女人生孩子的不易，他为钱漫高兴的同时，也暗暗发誓，未来一定好好对陈岁。母亲真伟大。


    屋里，胖大婶抱着小脸红扑扑的武玖乙给筋疲力尽的钱漫看，“看，是个贴心小棉袄呀，有没有提前想好叫啥名。”


    汗水和泪水流淌在钱漫的脸上，她如愿地举起手，摸着武玖乙的脸颊，声音沙哑道：“安安，我的女儿安安，你终于安全地来到我身边了。”


    大雪依旧下个不停，屋里的气氛从孩童降生的欢喜一下子变得哭喊不断。


    胖大婶颤颤巍巍地抱着已然没了呼吸的武玖乙，脸上满是惊恐，她将怀里的武玖乙放到钱漫的怀里，听到钱漫无法接受孩子离去的悲鸣哭喊声，她也忍不住跟着嚎啕大哭。


    陈岁也是不停地抹着眼泪，跑出去打电话叫救护车，并且让守在门口的游五年赶紧踏雪去找卫生院的医生过来。


    钱漫抱着身体快要凉透的武玖乙泣不成声，忽然脑海里闪过游一宥的黑色身影。她现在没办法，把能想到的任何办法都要尝试一下，她发疯似地喊着：“游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好不好。游先生，你听到了吗，你出来啊，救救安安，求求你了...”


    貌似钱漫的祈求被游一宥听到。突然间，屋里的灯光一闪一闪开始变暗，屋里的胖大婶抹着眼泪静止在原地。游一宥穿着黑袍从天而降。钱漫知道这个人就是游一宥，她抱着武玖乙立马跪在游一宥面前。


    “游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女儿。有没有办法救救她，只要你救活她，让我做什么都行。”钱漫豆大的眼泪滴在武玖乙没有温度的脸上。


    游一宥既然能过来，便是可以让武玖乙死而复生，不过，他没有能力单独增加武玖乙的寿命，只能采取以命易命的方式。


    他先给钱漫一个肯定的答复，“我可以救活你女儿，但是前提是用你的余下的寿命转移到你女儿的身上。这就意味着，你女儿可以活，但是你必须死掉。”


    如果有一丝犹豫，那就是对母亲这个身份的不尊重，钱漫脱口而出：“我可以死，请把我女儿救活，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