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五点半该起床了。你不是说要做糖炒栗子吗？”


    知道要做糖炒栗子，期待了一晚上的庄小雨难得一次起得比赵宝珠还早。


    赵宝珠艰难地睁开眼，看了一眼窗外，已经天亮了。


    她叹口气，“好，这就起了。”


    一捧清凉的井水彻底消散了她的睡意，让人彻底醒了。


    早上事情不少，7点又要出门，确实要抓紧时间。


    为了减少做早餐的时间，早餐赵宝珠直接做了个隔水炖豆腐。


    昨天做好泡在凉水里的嫩豆腐，依旧嫩得跟水似的，倒入碗中加点盐、昨天摘的各种嫩野菜碎，放在后面锅里隔水炖就好。


    赵宝珠家的灶台有两个锅，后头烧水的锅拿来炖豆腐了，前面的锅就可以拿来炒栗子。


    昨天从山上摘的栗子，母女两人提前一天晚上就全部剥出来，洗干净了。


    栗子用菜刀全部切出一个口子，放入沸水中煮两分钟，捞起来控干水。


    栗子颜色有深有浅，深色的是已经熟透，自然从树上掉落的。浅色的就是母女两人昨天晚上借助石头和小铁锤破了栗子的外壳，取出来的还没熟透的栗子。


    熟透的栗子吃起来粉粉的，青白色的栗子吃起来脆甜脆甜的，口味不一样，都很好吃。


    庄小雨忍不住从盆里拿了两个栗子，第一个就剥好塞到赵宝珠嘴边，“妈妈，你尝尝。”


    赵宝珠不客气地吃了这颗栗子，绵糯的栗子带着自然的清香，吃着又香又甜，吃了还想吃。


    前一天晚上洗干净的河沙全部倒入锅中，宝珠拒绝了小雨塞到嘴边的第二颗栗子，“小雨，你自己吃，火烧大一些！”


    她花了十分钟把锅里的河沙炒到烫手，把提前备好取出来的白糖倒入其中。


    雪白的白糖碰到滚烫的河沙，渐渐融化成糖水，给河沙增添了诱人的光泽和甜蜜的风味。


    庄小雨闻着那股子甜味，看着锅里的河沙有点馋。


    她……有点想试试这沙子甜不甜。


    趁着妈妈转身拿栗子的时候，她忍不住飞快摘了一点点沙子塞入嘴里，甜得她眼睛都亮了。


    好甜！


    赵宝珠往锅里倒入沥干水的栗子，手中翻炒的动作不停，“火小一点，沙子别吞了。”


    小雨尴尬得小脸微微泛红，侧身偷偷呸掉了嘴里的沙子。


    随着赵宝珠的炒制，锅里的栗子渐渐多了一层油亮的色泽，之前人为切开的口子自动张开，露出了里头浅黄色的果肉。


    空气中独属于糖炒栗子的香味愈发浓郁。


    赵宝珠看栗子差不多了，让小雨把火调小，从锅铲铲了一颗给她，“来，尝尝看，熟没？”


    庄小雨对着滚烫的栗子吹气几口后，也顾不上烫不烫手，放到嘴边啃开了栗子的外壳，吃到了里头的果肉。


    “熟了熟了，妈可以出锅了。”


    早餐做糖炒栗子花的时间有点长，导致锅里炖的豆腐有点炖老了。


    嫩豆腐被炖成了老豆腐，口感有一点硬，配着炖得快化掉的野菜，味道勉强算可以入口，比水煮红薯饭强多了。


    ……


    顾家门口。


    吃过早饭，顾明远推着二八大杠自行车往外走，身后跟着不情不愿的顾昭阳、板着脸抱着顾昭川的王梅香。


    车子一推出院子，还没等顾明远把自行车停靠好，王梅香就把怀里的顾昭川塞到了顾明远的怀里，“我不舒服，今天就不去县城。你照顾好你两个儿子。”


    不等顾明远回应，她转身就走。


    她想想如果她今天跟着去县城，要看到赵宝珠和顾明远喜乐融融拍结婚照，她就感觉头疼。


    顾昭川不太熟悉顾明远这个亲爹，扁扁嘴就哭，朝着王梅香小猫似地喊：“奶，奶……”


    顾明远又要哄哭闹的小儿子顾昭川，又要管没停靠好的自行车，顿时有些手忙脚乱，对着他妈的背影喊，“妈，今天拍全家福，你不去吗？”


    拍全家福这件事，王梅香念叨过几次了。


    顾明远今天去县城，名义上是和赵宝珠拍结婚照，实际是想拍全家福，这也是他今天带着全家一起去县城的原因。


    王梅香脚下一顿，没回头，摆摆手，还是走了。


    只留下号啕大哭的顾昭川，手忙脚乱坐在自行车上哄孩子的顾明远，还有偷着乐的顾昭阳。


    今天要去县城，赵宝珠特意给自己和庄小雨换上了各自最新的衣服，所以出门的时间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几分钟。


    母女两人最新的衣服，无非是少了几块补丁，依旧破旧得发白。


    庄小雨近半年长高不少，之前做的衣服都小了，再好的衣服穿在身上露出手腕、脚腕都看着局促。


    等家里有钱，两人都需要买点布，做新衣服。


    赵宝珠刚出院门，就听到了猫叫似的儿童哭声，转身就看到了抱着小儿子急得满头大汗的顾明远。


    顾明远看到赵宝珠就好似看到了救星，“宝珠，你可算来了，你帮忙哄哄，他都哭快十分钟了。”


    赵宝珠大步走上前，从口袋里摸出来一颗糖炒栗子，在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哭闹的顾昭川鼻子前晃了晃，“昭川，糖炒栗子吃吗？”


    那股子甜滋滋的香味对于小朋友来说，天然具有强大的吸引力。


    顾昭川睁开眼，看着比较熟悉的赵宝珠，又看了看她手里的糖炒栗子，对着她伸出手。


    赵宝珠接过顾昭川的同时，塞了一把提前装好的糖炒栗子给顾明远。


    顾明远以为这是赵宝珠给自己的，眉心微皱，有些纠结，“我不爱吃甜的。”


    赵宝珠轻拍了拍哭得打嗝的顾昭川，又从口袋里的手绢擦了擦他的眼泪和鼻涕，“不是给你的，是让你给你儿子剥的。剥小一点，不然容易噎到他。”


    顾明远：“……好吧。”


    他手劲大，剥好栗子，手指用力压一下，栗子果肉就扁了。


    顾昭川闻到那股子香味，跟贪食的小燕子一样对着爸爸张开嘴。


    赵宝珠轻声叮嘱他，“吃慢些哈，把栗子嚼小一点再吞，不然容易噎到。”


    顾昭川点点头，小口嚼着嘴里甜糯可口的栗子，心里美滋滋，忍不住亲近地单手环住了赵宝珠的脖子，“好吃。”


    这会儿，他已经完全忘记刚刚出门前哥哥对他的叮嘱了。


    顾昭阳今天出门开始就打定主意，绝对不会给赵宝珠母女两人任何一个好脸色。


    他私下对着弟弟好一番威胁恐吓，让他一定要多哭多闹。


    刚出门就看到弟弟哭闹起来，他只觉得一切顺利，忍不住偷笑。


    谁知道姓赵的女人如此诡计多端，竟然拿出来香香甜甜的糖炒栗子。


    而他那贪吃的弟弟，竟然一下就被坏女人给收服了。


    是，他是一个公平的人。


    前天的宝珠表格，在他昨天知道要变成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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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的后妈后，就变成了坏女人。


    坏女人也太不礼貌了，为什么给所有人都分糖炒栗子，就不分给他！


    她一定是故意的，绝对的！


    赵宝珠注意到一脸怨气地看着她的顾昭阳。


    顾昭阳长得很像顾明远的缩小版，皱着脸的样子让人忍不住逗逗。


    她故意不好意思地说：“哎呀，不好意思，昭阳我以为你不喜欢吃我做的东西，所以没给你拿，我知道你肯定不介意的，对不对！”


    顾昭阳哼了一口气，双手插兜，被她气得跟个小狗一样往前冲。


    顾明远是个做事认真细致的人，他给赵宝珠在村里借了一辆女士单车，让她带庄小雨。


    他自己骑着二八大杠带两个儿子，前杠上坐顾昭阳，后面儿童椅上坐顾昭川。


    一行五个人，骑着两辆单车往村外走。


    酷暑7月，就算是7点，太阳晒着人也有点火辣辣的。


    可迎面出来的风微凉，带着独属于70年代农村的清新。


    顾家村距离县城有十多公里，骑自行车要花差不多一个小时。


    一路上绿水青山，看得赵宝珠又爽又累。


    爽是因为景色好，好山好水，看得人心旷神怡。


    累是就是因为景色太好了，都是上坡下坡，累得她哼哧哼哧。


    这个时候，她就太羡慕顾明远的体力了。


    他骑自行车带两个孩子，竟然面不改色，只是出点汗。


    随着距离县城越来越近，路上的行人和自行车也多了起来。


    70年代的县城在赵宝珠看来有点灰扑扑的，房子是灰扑扑的砖瓦房，只有县城中心那条街有一排三四层楼的楼房。楼房样式也很有年代特色，窗户是木制的玻璃窗，挂着亮眼的绿漆。


    路人们穿的衣服也多数是黑色藏蓝色青色，偶尔一件亮色的衣服是七八岁小姑娘身上穿的白色海军衫。


    路上的行人多数是走路，少数骑着自行车。


    至于汽车，赵宝珠一辆都没看到。


    马路在她21世纪的眼光看来窄得可怜，五六辆自行车并排一骑就可以把路给霸占了。


    路边看不到任何一个路边摊，道路旁各式各样的商店都写着国营xxx店的字眼。


    她路过供销社的时候，看到那边排了很长一个队伍，不少人拎着板凳、马扎。


    隐隐的，她听到了几句排队队伍的讨论。


    “……今天供销社有猪肉……”


    “我已经连续排队五天了，不知道今天能不能买到……”


    “……猪肉都被供销社的关系户给卖了。”


    在赵宝珠眼里灰扑扑的县城，在庄小雨、顾昭阳两个农村娃看来大极了，人多得超乎想象，且十分新奇。


    供销社里用玻璃罐子装着的各式各样的糖果，从国营饭店里走出来的小孩手里拿着的肉包子油条等等，看得两人目不转睛。


    至于顾昭川，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自行车后座的儿童椅上睡过去了。


    到了县城的国营照相馆，一行人停好车。


    原本摆着臭脸的顾昭阳，下车后顾不上摆脸子了，紧紧牵着顾明远的衣角不敢乱跑。


    庄小雨同样紧紧跟在赵宝珠身边。


    赵宝珠看出来她的不安，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牵住了她不安的小手。


    至于顾昭川，他睡得一塌糊涂，连自行车停了都不知道，是被顾明远抱下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