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回忆

作品:《我那死而复生的未婚妻

    朱羡南和长庚启明、天机今午后才入城门,连容装也顾不上就直奔大理寺去把四人在广州府查到的事和谢聿礼说了。


    有了令人震惊又确凿的信息,二人也没时间知会常熙明和姜婉枝,直接赶来杨宅。


    却没想到小厮还未敲门通报,里头就传来常熙明的声音。


    ——


    看着眼前端坐在椅上的年老者,谢聿礼几人投去一脸探究的目光。


    而罗宁真讶的说不出话来,只被罗宁禾一脸警惕的护在身后,眉头紧锁的看着一边的四人。


    姜婉枝并不故弄玄虚,而是直白的指出:“往日杨先生久坐后会先用右手拇指按压左腰脉穴以缓解腰疼,可今日你扶着后腰就立马起身了。”


    老者不置可否,泰然自若,只是静静听着她分析。


    姜婉枝一说完,常熙明便接过话头:“往日杨先生要移开黄铜镇纸会抵住那上面的小缺口借势移开,而您是直接用手把它拿起来放在一边的。”


    “这些小节或许先生自己都没注意,怕只是巧合,常二小姐和姜三小姐为何口出狂言?杨先生明明就站在我们眼前,他如何不是?”罗宁禾听了两人的话,十分不悦。


    常熙明看了一眼罗宁禾,随即又看向面前的老者,语气平静:“可我二叔那事不过是我胡乱编出来的试探,没有的事为何先生不仅没有否认还应下来?”


    罗宁禾瞪大双眼,实在没想到是在这里出了纰漏。


    谢聿礼和朱羡南虽是半道来的,但也能听出个大概。


    反正在这种事上,谢聿礼就没看常熙明失误过,上回绍华郡主那劳什子筵上不就话里拐个弯就知晓有人说了谎?


    谢聿礼近了一步,厉声质问:“何人也?”


    那坐如钟的老者看着围着自己大半圈的几个少年人,一时不知该对谁先说。


    他默声,思绪万千,最后在罗宁禾的一声“先生”中回神。


    周安先是看了看罗宁禾,忽微微一笑,眸中尽显霭意决然,他缓缓转过头,把目光落在谢聿礼的身上:“我的确不是先生。”


    “这些日里二位小姐都不曾再来,先生这才喊我扮几日他来。”


    周安一点都没有被抓现行的局促不安,好似只是这场戏的旁观者,更是在有三法司的官员面前不变气势。


    “你是杨祭酒身边那个周安?”谢聿礼虽是问的,但那语气中带着十分的笃定。


    周安是杨宅管事的,平日杨志恒在宅上时便近身伺候。


    谢聿礼早些日在杨宅见过他,第一回就觉得这两人身行步态都大差不差的。


    周安点了点头。


    众人唏嘘,最为惊讶的当属罗宁真。


    和先生在一个屋檐下相处这么多日,却一点都没发现这是个假先生。


    于是罗宁真带着颤音问周安:“那杨先生去哪了?”


    话说得太快,罗宁禾甚至来不及阻止罗宁真,最后只能咬着牙看着一旁几个人,露出防备之姿。


    “先生去哪了我并不知情。”周安只说。


    此话不知真假,而朱羡南却想起一件事来,问周安:“秦楚思死的那夜,在国子监里的杨先生是你装扮的吧?你这脸上——是人皮面具吧?”


    在广州府得到的那些消息再加上十二年前江罗两家的关系和罗氏兄妹的突然上京,朱羡南和谢聿礼都已经把怀疑重心放在罗氏兄妹身上。


    可眼下在关键时刻杨志恒不仅不知去向,而且还要人装扮他不叫发现,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他正在做一件非比寻常的事。


    跨度过大,朱羡南的猜测极有可能,六人屏息凝神的看着周安。


    周安随即把目光转向朱羡南:“郡王殿下莫要胡说,那夜我就在宅里,宅里所有人都能帮我作证。”


    “你是宅里的人,便是说谎了也有人替你平。”姜婉枝嘟囔一声。


    周安不怒反笑:“那姜三小姐又有何证据证明那夜国子监之人是我假扮的?”


    “我……”姜婉枝一时候凝噎。


    眼见陷入了僵局,谢聿礼立马掏出大理寺的腰牌出声:“我等前来是因查到罗氏兄妹二人涉嫌秦楚思之案,兹事体大,需带回大理寺详审。”


    “我们连秦楚思都没见过,怎么会和他有仇?”罗宁真尖叫起来,十分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些做官的竟如此枉顾礼法。


    比起性子比较急躁的妹妹,罗宁禾显得稳重的多,沉声问:“大明律法有云,‘无状不得拘押’,若仅凭揣测便拿人,谢大人岂非有违朝廷法度、冤枉无辜?”


    罗宁禾不愧是在杨先生身边呆了快一年的人,更不愧是秋春闱名列前茅之子,这等官话说的一点不差。


    常熙明和姜婉枝略有忧心的看着谢聿礼。


    她们并未来得及知晓广州府那边的事,眼下也怕拿不下人来。


    尤其是在常熙明的眼里,谢聿礼这厮不如外头说的奉公守法,偏有股少年使气,惯用些小伎俩套人套话。


    律法为不枉失民心讲究有足够的证据才能推进,可此般也会叫真凶有足够的时间逃之夭夭甚至推行不下案件。


    是以谢聿礼这样胆大的,便敢凭着心中八九分的肯定先拿人夺词。


    张大是,凌妈妈是,眼下罗氏兄妹……


    就在常熙明觉得谢聿礼又要跟往常一样时,谢聿礼平静的说:“本官并非说是你二人害了秦楚思,更未说你等同他有仇,不过是有些许关联。秦楚思的案子你们不认,那可认广州府三水县的罗家——曾经做过探花的罗宇的案子?”


    “罗大人有什么案子?”罗宁禾问。


    朱羡南微微一笑:“他子孙违背公序良俗,偷换身份潜入京师,其为可究。”


    话都说到这上面了,常熙明和姜婉枝等人也都明白朱羡南他们在广州查出了罗氏兄妹是罗宇的子孙!


    常熙明在听这话时正好和隐在罗宁禾身后的探出半个脑袋的罗宁真有了对视。


    而就在真相面前,她看到罗宁真恐惧的眼中划过一丝狠劲。


    忽然就想明白了很久之前,为何一个远边来的“穷苦表亲”能在要离开微有势力的沈家时不再畏手畏脚,忽变了一人。


    若只是朴拙自然的寻常人家,绝不会有雅韵天成之风。哪怕罗宁真伪装着,也早就在她们这些人的眼里露出些许马脚。


    罗氏兄妹无论如何不解他们是怎么查着秦楚思的案子又忽然查到他们身上的,但毕竟大理寺那边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她们伪造了旁系的文书进京的。


    伪造成平民百姓且未作出伤天害理之事的罪责本该从轻,可顺着罗宇查下去,当年先帝可是因罗家的人犯了事将上下所有人都降了罪,更有一则罗家子孙十年不得科考进京。


    所以罗宁禾罗宁真哪怕心有不甘也只能认下。


    那边谢聿礼带着人走规程,这头又喊人开始搜杨志恒。


    朱羡南带着常熙明和姜婉枝从大理寺出来时,已经要到宵禁了。


    审讯之事她们帮不上什么忙,来不及多说些什么便离开了。


    眼下线索明确,真相近在咫尺。


    她们明白剩下的交与大理寺便是,也就有了做自己事的时间。


    常熙明把玉蕈安置在常斯齐那两月余,玉蕈做事勤恳认真,期间并未出过什么纰漏。


    常熙明偶尔在府上遇到常斯齐时还能从他口中听到对玉蕈的夸奖。


    她按约定对玉蕈的生活并不过问探访,不过玉蕈偶尔会主动到府上给她送些亲自做的吃食。


    碰巧今日常熙明到府门口时就碰到了拎着食盒的玉蕈。


    绿箩在门口等着常熙明,见此状便识趣的拿过玉蕈手中盒,跟在二人身后。


    常熙明往前走:“今日怎么想着来了。”


    每回玉蕈过来时不止是送吃食。也会跟常熙明说些平淡的近况,更有在铺子里听来的民间事。


    玉蕈小心的环顾了下四周,见再无其他人后,压低声音,开门见山道:“我听闻下月上旬董家将为三夫人所出的小公子设百岁宴,小姐可有收到帖子?”


    ”收到了。”常熙明转头看向玉蕈,猜到,“你想去?”


    玉蕈点点头,目中丝毫没有羞赧,反倒平静的很。


    常熙明挑挑眉:“二哥说你整日就呆在铺子里,节庆假或轮休也不外出,都让我险些忘了你来京师别有目的。”


    顿了顿,她问:“眼下你要有所行动了吗?”


    董家。


    常熙明对其的了解也只有前阵子宁王世子定亲的风波,宁王求陛下亲定的世子妃便是董侍郎独女董闻乐。


    玉蕈明白自己哪怕有合理的解释在常熙明眼中也不过是掩耳盗铃,所以并不隐瞒:“在炎陵县时我和小姐说的明确。我也不愿牵扯到小姐,只不过以我的身份难入董宅。”


    怕常熙明为不被牵连而拒绝,玉蕈又立马发誓保证:“我去董家不过是看看,不会做什么,更不会危害到任何一人!”


    刚还夸着玉蕈乖觉,没想到她就要做自己的事去。


    常熙明对玉蕈还没到完全信任的地步,正踌躇时,身后知春来叫:“二小姐!夫人正寻您呢!”


    前头几人步子一顿,常熙明犹如找到救星,对玉蕈说:“离董小公子的百岁宴还有些日子,你容我想想再回答你。”


    玉蕈也知道急不来,便点点头,识趣的离开。


    暮夏的傍晚,暑气稍敛,常熙明走进宜人院时,鼻尖先萦绕上一股淡淡的檀香,混着些微苦的安胎药气。


    她刚在廊下站定,里头便传来赵湘宜的声音:“进来吧,门没关。”


    常熙明一进门就见赵湘宜正半倚在窗边的软榻上。


    孕期五月有余的肚腹已显了形,衬得赵湘宜的身子多了几分臃态。


    听见动静,赵湘宜侧过头,鬓边一支珍珠步摇轻晃,目光落在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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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明身上时,比往日多了些暖意。


    “坐吧。”她指了指榻边的玫瑰椅,“让小厨房温了壶酸梅汤,你尝尝。”


    常熙明依言坐下,接过知春递来的青瓷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凉,心里却有些异样。


    自赵湘宜怀了这胎,母女俩见面总隔着层客气——她每日晨昏定省,说不上三句话便退下,赵湘宜也总以“乏了”为由,不多留她。


    像这般特意叫她来“坐坐”,还是头一遭。


    酸梅汤酸甜适口,常熙明小口抿着,偷眼瞧赵湘宜。


    赵湘宜正望着窗外的槐树,夕阳的金辉落在她眼角的细纹上,竟柔和得不像平日里那个总带着几分疏离的妇人。


    “这几日总觉得累。”赵湘宜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傍晚风凉,倒还舒坦些。”


    常熙明点点头,笑说:“立秋刚过,天候眼见着要转凉了,阿娘也能舒心些了。”


    赵湘宜没接话,屋内一时间没了声音。


    沉默片刻,赵湘宜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动作里藏着的小心翼翼。


    只听她缓缓道:“这孩子……倒还算安分。白日里不怎么闹,夜里也乖,竟让我想起怀你的时候了。”


    常熙明捏着碗的手指紧了紧。赵湘宜从未跟她说过怀她时的事。


    这也更叫她觉得有些不自在。


    自她有记忆开始,便只和祖父阿爹更为亲厚。都说女儿更恋娘,可她却多缠爹。


    “那时候我得了祖母过世的消息,一人在京师,心里慌得很。”赵湘宜的目光飘远了些,像是透过窗棂看见了十几年前的光景,“你在我肚子里,也是这样安安静静的。不吐不闹,饭食也能吃进些,大夫总说,是个省心的。”


    说着,她笑了笑,眼角的纹路更深了些:“我那时候就想,定是个贴心的姑娘。”


    常熙明屏住了呼吸,碗沿的凉意透过指尖漫上来。


    “可你生下来,却偏偏弱得很。”赵湘宜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怅然,“别家孩子落地哭声洪亮,你就哼唧了两声,小脸皱巴巴的,像只小猫。快一岁时,更是三天两头地病,药汤子没断过,请来的大夫都摇头。”


    “那天门口来了个云游的道士。”赵湘宜的指尖仍在小腹上轻轻动着,像是在安抚肚里的孩子,“他看了你一眼,说你身子里缠了点邪气,得去清静地方养着。我那会儿急得六神无主,你父亲便做主,把你送到了庄子上。”


    她顿了顿,转过头看常熙明,眼里竟有了些湿意:“你走的那天,天阴沉沉的,你被奶娘抱在怀里,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我,竟没哭。我站在门内,看着马车走远,心里像被剜了块肉似的。”


    常熙明的眼眶热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小时候的病弱,母亲是不在意的。


    五岁从庄子上回来,对母亲的记忆只剩个模糊的影子。


    只记得初见时,想扑过去拉她的手,却被她身上的香吓得退了步。


    后来相处,总隔着层什么,她以为是母亲不喜欢自己这个“病秧子”。


    赵湘宜的声音发颤:“你回来的时候扎着两个小辫,见了我,怯生生地叫‘母亲’。可转身跟下人们玩,又笑得咯咯响,爬树掏鸟窝,一点不含糊。”


    她笑起来,眼里的湿意落了下来:“那时候我才知道,庄子上的日子养人,你哪是什么病秧子?是个活蹦乱跳的小猴子呢。”


    常熙明哪里会想到来赵湘宜屋里一趟会心里发酸。


    许是自己长大了,和阿娘之间关系疏离了,她总觉得和阿娘私下说些体己抒情的话太过别扭。


    可现下眼边空气发烫,竟也没注意到眼角微湿。


    “你聪慧,学什么都快。画的画被先生夸,写的字比景书还好。每次宴会上,别家夫人都羡慕我,说济宁侯府的姑娘,瞧着就让人怜爱。”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院子里的槐树影拉得老长。


    赵湘宜手抚着小腹,脸上带着常熙明从未见过的柔软期盼。


    “这几日摸着肚子,总想起你小时候的模样。”她望着常熙明,眼里的光像盛了星光,“我总在想,这肚里的,定也是个姑娘。像你一样,安安静静的来,生下来,会笑,会闹,会爬树,会写字……也会是个让人心疼的。”


    饶是没有情念之人见了此情此景都要心头滚烫。


    常熙明再也忍不住,放下碗,半步凑到榻边,轻轻握住了赵湘宜放在腹上的手。


    她的手微凉,指尖却带着暖意。


    赵湘宜反手握紧她的手,那力道里藏着的,是积攒了十几年的疼爱。


    “我只怕你觉我对你太严而生了母女情分。往后阿娘也多学学你阿爹待子女之道,不再苛刻着你。”


    “阿娘。”常熙明哽咽着,不知该说什么。


    窗外的风卷着槐树的清气进来,像此刻母女俩心里悄悄融化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