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夜游风波


    阿奇走后，伊莱卡和亚瑟在厨房又留了一会，再次确定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二人在离开时，一个男生在走廊上鬼鬼祟祟，被二人抓了个正着。


    这次巡查总算没有一无所获。伊莱卡夜间视力很好，那人慌乱转身时，绿色的领带将他作为斯莱特林的身份暴露无遗。


    还没等身边的人开口，伊莱卡抢先给他扣了二十分。


    亚瑟自从成为级长后对于学院分数就看得更重了，尤其是和斯莱特林一直不对付的格兰芬多的分数总是莫名其妙的增增减减，对斯莱特林的分数一直是隐形的威胁。伊莱卡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不先惩处，亚瑟一定会假装没看见，对他的同学从轻发落。


    她一向不喜欢利用级长的权利给别的同学扣分。霍格沃茨的校规太多太多，无意间就会触犯，她虽然自己对校规背得很牢，但并不这样要求自己的同学们。但是对于夜游这样性质的事情，还是规规矩矩扣了一个基础分。


    没想到的是，紧跟在她后面，亚瑟又为斯莱特林扣了二十分。


    她简直要比被扣分的那个斯莱特林更惊讶。


    那个学生十分气愤，大声质疑道：“为什么！？我已经被斯卡曼德扣了二十分了！”


    “但今天是联合巡查，我们有两位级长发现了你的夜游行径，不是吗？”亚瑟不紧不慢地解释，“我以为我没有也扣你二十分已经是出于情面了，霍尔。”


    他点出了那位斯莱特林的姓氏，看来是相识的。


    事情的发展实在是太诡异了，伊莱卡被震惊地盯着亚瑟久久没回过神来。


    霍尔还在叫嚣，大概内容是对亚瑟的不满，以及对他斯莱特林级长身份的质疑。


    他的手指甚至还戳在亚瑟面前，伊莱卡看着他伸直的手臂，真怕下一秒亚瑟就会掏出他的魔杖让这只手臂消失。


    虽然摸不清亚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她不喜欢看到冲突的天性又冒出头，主动站出来，把霍尔的手臂放下，让场面看起来不那么剑拔弩张。


    霍尔完全不领她的情，也许他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忘记她还是个级长，恶意的话语对着她蜂拥而至：“你少在这里装好人，平时只会和稀泥，其实什么事也没有做过，好名声倒是都被你领了！真不知道你们学院怎么会选你当级长！”


    “哦，”他拉长声音停了一瞬，又继续道：“应该也是像今天这样……”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


    霍尔的嘴巴无声地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艾萨克·霍尔冒犯赫奇帕奇级长，明天去领禁闭，下个霍格莫德日不允许外出。”亚瑟冷冷道。


    伊莱卡没注意，他的魔杖不知道什么已经出现在了手中。


    比起眼前这个斯莱特林的话，亚瑟能够使用无声咒的事实更让伊莱卡震惊。


    这样的诋毁她根本不放在心上，作为级长，她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不是吗？她才不会因为这样的话质疑自己，眼前不过是一个无能为力的人的宣泄，任何一个人过来都会被他喷射毒液。


    但无声咒对巫师的魔力和专注力的要求都很高，这才六年级开学，亚瑟竟然已经能熟练掌握无声咒了？伊莱卡暗想，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练习的？


    看来她也得把练习无声咒的事情提上日程了，否则他们的差距可能会越来越大。


    这样想着，她重新看向对面的人，霍尔正无声地瞪着亚瑟。


    “如果你对我为你扣的分数感到不满意的话，我不介意去请费尔奇先生来一起探讨一下。”亚瑟扯出一个微笑。


    伊莱卡并不认识霍尔，但从今天来看，他在学院里应该是惯来嚣张。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费尔奇这个名字似乎分外敏感。


    也许是想到了费尔奇对学生们不用魔法打扫陈列室的处罚方法，面前的人神色明显改变了。


    他愤愤看了亚瑟一眼，末了还不忘扫一眼伊莱卡，转身离去。


    伊莱卡觉得很冤枉，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甚至在最后想当个和事佬。


    本来享用完夜宵后的餮足心情被这场小小风波破坏，尽管对亚瑟为自己的学院扣了双倍分数的事情很好奇，但回去的路上伊莱卡并没有提问。


    即使她问了，亚瑟也没有一定要回答的义务。


    那还不如不问。


    但也许是她太感兴趣，却又拼命控制自己不去问亚瑟的表情太过明显。亚瑟反而主动开口：“你觉得我刚刚处罚太重了？”


    这还用问吗？谁会主动给自己学院的同学扣上双倍的分数。


    伊莱卡无声地传达了她的态度。


    “好吧，事实上我得和你道歉。”他停住脚步，轻轻扳过伊莱卡的肩膀。


    于是她的目光顺势落在前方走廊某处角落的阴影处。


    那是——


    洛丽丝夫人？


    那不是费尔奇养的猫吗？


    伊莱卡辨认出一个灰色的猫型轮廓，却不能确定。


    随着脚步的靠近，伊莱卡确定她看得很清楚——


    洛丽丝夫人像被困在了一个无形的气泡之中，更糟糕的是，这个气泡还在不断地上下滚动着。


    她像只在仓鼠轮里徒劳奔跑的仓鼠，狼狈而无法脱困。


    伊莱卡见状，赶紧掏出魔杖，对着虚空使用了一个咒立停。


    空中的洛丽丝夫人慢慢降落。


    她落地后半天没站直身体，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她哀哀地叫了一声，然后在伊莱卡腿边蹭了蹭，像在表达感谢。尽管她的嗓音还是那么尖利，听起来却远没有平时在走廊上和费尔奇一起追逐学生时那么让人厌恶。


    接着，洛丽丝夫人又抬起头看向亚瑟，亚瑟无奈笑着后退了一步，防备她突然扑过来。


    伊莱卡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于是她蹲下来，把洛丽丝夫人牢牢圈在自己的怀里，小声提醒她不要靠近亚瑟。


    亚瑟没有听见她说了什么，只看见她的脸蛋挨着洛丽丝夫人，像在说悄悄话。


    这场景很特别。


    洛丽丝夫人是一只很年老而毛色灰败的猫了，女孩年轻白净的面孔就这样挨在那只猫干瘦的脸旁，对比之下，她的生命力几乎盎然地要溢出来。


    可这场景又很和谐。


    她好像生来就有这样的能力，和任何动物或者人同时出现，都让人觉得自然，好像他们本来就该那么亲近。


    然后那只猫就向他奔过来了，只是在离他不到一英尺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她围着亚瑟转了一圈，依然拖着她那不让人喜欢的长音，转头看了看他们，然后一溜烟又跑了。


    伊莱卡站起身，神色不太好看：“是刚刚的那个学生吗？”


    她已经有了猜想，此时只是向亚瑟求证。


    亚瑟点了点头。


    他本来打算等伊莱卡离开后自己去把洛丽丝夫人放下来，但是看着她郁郁走在他身边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告诉了她这件事。


    也许他觉得，如果让她事后才知道，对她来说，更像是一种欺骗。


    亚瑟和伊莱卡对旁人观点的不在意是迥然不同的。


    伊莱卡是对自己坚信的事物，即使被质疑，也从来不会怀疑自己。而他从来都知道自己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他只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保证得到那些对他未来发展有利的人的认可，其他人都只是顺带。


    他们的想法他向来不在意。


    伊莱卡显而易见的不在那些对他未来发展有利的人的名单之中。


    可他还是在意她的想法。


    尽管不多，也足够引起他的重视。


    但他不知所以。


    “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伊莱卡问。


    亚瑟笑了笑：“谁知道呢？也许你会当场为斯莱特林扣上五十分，然后立刻告诉费尔奇先生，再罚他关个禁闭？”


    他是对的。


    面对这些事情，她总是很冲动。级长没有给其他同学扣五十分的权利，这太多了。


    没有办法落实的惩罚一开口就注定会削减自己的公信力。但她绝对会这么说，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


    由于家族的原因，伊莱卡天然就和动物们特别亲近。除此以外，她还是学校神奇动物保护协会的成员。虽然最主要的活动也就是找找同学们丢失的宠物，或者处理一下无意间溜进霍格沃茨的小动物们，但她做的事情远不止这些，虽然校内没有什么人知道，但上学期她还就巫师和人马之间关系如何进一步缓和的论点去伦敦做了一次演讲。演讲结束后，她还被一家报社的记者报导了，尽管只占了版面的很小一部分，但也让她高兴了好几天。当时斯卡曼德先生也坐在台下，他本来就是主办方请来的特邀嘉宾，就这一点来说，他们两人都一样贯彻了家族对于神奇动物的关注和保护的态度和行为。


    费尔奇对学生过于严苛的管理方案让很多人质疑他的动机，就连阿奇也怀疑过是不是人格某方面有些扭曲，只是通过处罚学生让自己获得某种满足感。他们对费尔奇的讨厌同等地施加在他的猫身上。也许很多人会认为今天的一切只是一个恶作剧，但在她看来，这和对学生们使用恶咒没什么区别。


    这样的咒语也许放在一个人类的身上，造不成什么样的伤害。但是当它的对象换成一只猫，伤害将会成倍的增加。这场捉弄对一个动物来说，太重了。


    如果洛丽丝夫人没被亚瑟发现，她将会在那样漆黑而寂然的夜里徒劳翻滚多少次。她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会知道自己被困住了，她将永无止境地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出口。


    这是太残忍的做法，即使它的对象是一只动物。


    动物也是有自主意识的，尤其是这些和巫师们达成伙伴关系的动物们，他们有天然的敏锐度和感知力。


    在伊莱卡心中，他们只是不会说话的朋友。


    如果让她当场抓到霍尔的现行，只怕是气血上涌，哪怕亚瑟拦着，她也一定会把局面闹得比现在大得多。


    对动物的捉弄要为学院扣去四十分，在一些人眼中——尤其是斯莱特林的眼中，已经是有些重的决定。


    如果真的让她来惩处，这场战火可能要波及到两个学院。


    像是猜到她心里的想法，亚瑟开口道：“我会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的，我保证。”


    他说完后就再没有看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四下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风声。


    伊莱卡看向他。


    亚瑟比她高出不止一个头，她即使站得笔直，头顶也只能勉强够到他的肩膀。


    昏暗的灯光下，亚瑟的眼睛颜色更深。他的领带总是打得极其规整，衬衫的领子也很服帖，他向她承诺的时候，完全就是可靠的级长样子。


    难怪斯莱特林的学生和老师们总是这么信任他，看着他的墨阳，一瞬间伊莱卡好像能理解他们了。


    她收紧双手，鬼使神差地问道：“你怎么会注意到角落里的猫？”


    洛丽丝夫人的毛色是那么灰暗，几乎要和墙角的阴影融为一体了。连她在夜间那样好的视力也没有一眼发现她。


    ——也许她根本就是在等他说出那个答案。


    亚瑟的眼神闪了闪，道：“因为我在找我的猫。”


    他很后悔没有给自己的猫起一个名字，因此他的寻找是沉默无声的。


    他无法大张旗鼓的向所有人讨要他失踪的猫，只能靠自己的眼睛去分辨她可能留下的每一寸痕迹。


    他为此觉得抱歉。


    “你和她不过相处了很短一段时间，短到只要再过一阵子，你就会完全忘记自己曾经有过一只猫。”伊莱卡说。


    “不会的。”亚瑟摇头，否认掉这个情况。


    他沉默了很久，像是在犹豫措辞。


    也许过了一个世纪这么久，他看向伊莱卡蓝色的眼睛。


    “她是不同的。”


    “我需要她。”他说道。


    耳朵传来的声音一瞬间被放大，伊莱卡听见自己的心跳。


    一声一声，有如擂鼓。


    亚瑟的眼睛干净得像春日溪流下的卵石，被流水冲刷得不含一丝杂质。


    他用这双眼睛看她，目光轻轻却沉沉。


    伊莱卡完全相信这双眼睛说出的话。


    亚瑟：我都这么说了，你能不能赶紧把我的猫还给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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