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人之间派系林立，多有争抢，可一般不会闹得太难看，此时周毅一巴掌扇光了徐稚的脸面，同为举人，梁玉明他们这些后来的倏地倒抽一口凉气。


    佟柏宁震惊道：“周毅向来滴水不漏，稳如泰山，怎地今日却跟人动起手来？”


    徐门势大。


    几乎大到可以左右朝堂的程度。


    可周毅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徐阁老的孙子对上，梁玉明眉心狠跳的同时，眼眸亮起贼光，他踏前几步笑道，“同为上京的学子，周兄你这是干什么，徐兄你也是，侍卫家丁不好好约束伤了周兄的人，本来没多大的事又何必这样剑拔**张，这样，你们二人给我个面子，这事就算了，晚上我在西城红烟巷子定了席面……”


    梁玉明一张口就是和稀泥。


    听得柳氏几人顿时眉头紧蹙。


    周毅冷淡地看了梁玉明一眼，很明显不买他的账！


    徐稚身后的林铮铭更是，眉头一挑：欧呦呦，又有傻子送上门给徐狂妄骂了！


    “你是谁？从哪儿冒出来充大拿的欠登？”


    “给你个面子，你的面子值几个钱？”


    果不其然。


    徐大公子不负众望，一张嘴宛如喷粪。


    俄顷。


    梁玉明的脸绿到不能看，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当朝首辅的孙子，竟是这样一个狂妄不长脑子的二百五。


    唐星宇躲到张子宸肩膀后面，抖着身子嘿嘿笑。


    差点没憋住笑出声。


    佟柏宁本不想过多参与，但眼看梁玉明被徐稚两句话挂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站出来打圆场道：“两位仁兄，梁兄也是好心，又何必这样针尖对麦芒呢，来日京城……”


    “来日京城，小爷会搭理你们？”


    一个个连给徐家门房提鞋都不配的穷酸！


    徐稚嘴上宛如利剑，又是一句。


    佟柏宁脸色一白，两手一摊，“是我与梁兄多嘴，你们继续、继续！”


    说是叫周毅与徐稚继续，但佟柏宁他们一群山西学子也没走，索性坐在客栈一楼看好戏。佟柏宁瞧桌面上趴着一不知死活的胖子，纳闷道：“王兄，这是怎么了？”


    老早站在自家少爷身边，吸了吸鼻子委屈道：“我家少爷晕车吐迷糊了！”


    “晕车，还能晕成这样？”


    梁玉明有些吃惊。


    佟柏宁也道：“王兄，好生厉害！我媳妇怀孕都没吐晕过去！”


    “方才问你话呢，你为何不答？”


    “是胆怯了吗？”


    徐稚再度挑衅，林铮铭在他旁边拽了好几下袖子都没管用，一脸桀骜仿佛要将周毅踩死的目光阴狠盯着他。


    “你要我答什么？”


    “是答怕了你们徐门，还是怕了你首辅金孙徐相公？”


    “既是知晓本少爷何等勋贵出身，今日的事若想了结，那便劳烦你这山西的同解元从胯下钻过去……”徐稚把身旁侍卫往前一推，“就钻他的胯下吧！”


    “徐稚！”


    “你欺人太甚！！”


    张子宸与唐星宇登时怒了。


    就连看热闹的梁玉明等人也是被徐稚的张狂卑鄙恶心到。


    “我觉得你应该是聋，要么娘胎里先天差点啥！”


    “你、你说什么……？”


    周毅骂人的话说的太快，徐稚险些没听懂。


    他梗着脖子，执拗地盯着周毅。


    周毅放慢语调道：“我说……你、是、不、是聋子，我方才的话你没听到么？还是徐大公子你，想要我在这里就给诸位山西本届的举人，详细说一下，你在乡试考场上的所作所为？”


    “还是你徐大公子健忘，连我上一刻说的凉州府衙门现在还关着扰乱考场的差役？”


    徐稚人一下子定住了，面露讪讪。


    科举舞弊罪过可大可小，一旦这件事传扬出去，即便他为首辅亲孙，声誉也会受到不小影响。


    “我乃徐门后人！你这等……”


    “我这等什么？”


    周毅上前一步，虽只有十四岁，但周身气度凛冽叫人完全忘了他的年纪。


    徐稚不甘示弱也往前一步。


    二人之间气氛剑拔**张到，令人头皮发麻，徐稚道：“姓周的，别怪我没提醒你，徐门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只要你想在这官场上混一天，就得像我低头，向整个徐门低头！”


    ！！


    客栈一口所有考生的心轰然一下提到嗓子眼。


    徐稚这是将整个徐门搬出来，说死都要压周毅一头。


    就连唐星宇都紧皱眉头，脚下向前半步，要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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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挡在周毅前头，却被周毅抬手轻轻推开，“我周毅从小读书，在科举一途励精图治，立下的是为国为民的志向，想要誓死效忠的乃是我大邕天子，报效的是我大邕朝廷，徐门？”


    “依徐大公子的意思，徐门分量比朝廷还重！比天子更有分量！”


    “你是这个意思吗？”


    徐稚的脑仁轰然炸开。


    徐门比天子还大，徐门大过朝廷，这样的话，便是给他百八十个脑袋也不敢当众承认，一时间被周毅噎得脸色青紫，舌头打结，“我、我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你休在这里强词夺理，调换概念！”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周毅看向一旁愕然震惊得一群人，笑着问道：“诸位仁兄，我有这样说吗？”


    梁玉明立刻摇头，“没有没有！那可是绝对没有！”


    佟柏宁也道：“我等读圣贤书，明世间道，自是为了报效朝廷，周兄说的半点没错，我等十分认同！”


    “对对对！”


    “是是是！”


    一帮山西学子立刻调转枪头，管你是什么徐门的孙子。当中为难他们山西解元周毅就是不好使！


    “好好好！好啊！”


    徐稚恼羞成怒，指着山西一干人等，言辞威胁道：“你们等着的，小爷我记住你们了！”


    林铮铭连忙拉住，情绪逐渐失控的徐稚，压低声音道：“徐稚！本次乡试你已取得解元功名，树大招风，你难道想给徐阁老惹麻烦吗！”


    徐稚一噎，随即脸色惨白地被林铮铭给拉到楼上。


    徐稚一走，客栈大厅便彻底消停下来，梁玉明等人再次上前，梁玉明笑道：“这徐稚仗着出身实在狂妄，周兄今日得罪了他，恐来日要在京城多加小心了！”


    “大邕朝廷又不是他徐家开的！”


    张子宸不服输翻了个白眼。


    唐星宇也拱手道：“方才，多谢诸位仁兄维护！”


    周毅表情淡淡，他心里明白得很：眼下山西一大半的秀才、举人都被梁玉明拉拢到潮海阁，若非方才徐稚实在脑瓜有泡，他恐怕也要欠梁玉明个人情。


    周毅冲他拱拱手。


    佟柏宁关切道：“那现在客栈上方都订完了，你们要哪儿住，要不我们挤挤腾出几个房间，正好晚上可以煮酒烹茶多聊聊读书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