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联姻
作品:《【HP】如何在悲剧剧本中自救》 赫尔加·赫奇帕奇离开拉文克劳城堡的那天下午,天空是一种灰蒙蒙的、仿佛被水浸过的羊皮纸颜色。细雨刚停,城堡的每一块灰色岩石都吸饱了水分,颜色深黯,湿漉漉地反射着天光。庭院里,赫尔加那辆由两只性情温和的、毛茸茸的巨犬拉着的马车,车轮在泥地上留下两道清晰的辙痕,很快又被渗出的雨水慢慢填满。
海莲娜站在自己房间的窗边,看着那抹暖黄色的身影消失在城堡大门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唉,”她对着窗外那一片湿漉漉的、显得有些沉闷的景色低语,“温暖的獾走了,冰冷的蛇却要留下了。” 这感觉,就像刚喝下一杯热气腾腾、甜滋滋的蜂蜜茶,转眼就被迫抱着一块冷冰冰、还带着地窖寒气的石头。而且,这块石头还要在你怀里待上整整六天,或一周。
一队人正无声无息地穿过拉文克劳城堡那道巨大的橡木门扉,从客居塔楼进入主堡。是萨拉查·斯莱特林和他的随从。与赫奇帕奇离去时那种带着草药和食物香气的温暖氛围截然不同,这群人又让走廊里的温度下降了几度。他们步履轻缓,几乎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墨绿色的袍角拂过潮湿的石板地面,带不起一丝尘埃。
萨拉查走在最前面,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仿佛每一根发丝都经过精确计算的模样。他苍白的面容在城堡昏暗的光线下,更像是一尊精心雕琢的大理石像。
泰伦斯·贝勒跟在萨拉查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如同一个完美的影子。他低垂着眼眸,浅金色的头发在阴沉的光线下缺乏光泽,整个人收敛得几乎没有存在感。但在经过海莲娜窗下那条通往主堡的小径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慢了极其微小的半拍,眼角的余光似乎极快地扫过她窗口的方向,随即又恢复了原状,仿佛那只是随意的浏览。
海莲娜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知道那不是随意的一瞥。那是一种确认,一种在严密监视下,两个共享秘密者之间极其隐晦的交流。她下意识地捏紧了窗台的边缘,指尖感受到石头传来的、雨后特有的沁凉。
“六天……”她喃喃自语,转身离开窗边,不想再看那队墨绿色的身影完全融入城堡的阴影之中。这意味着至少六天,她都要在萨拉查·斯莱特林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的审视目光下度过。更要命的是,她还要和那个体内装着血人巴罗灵魂的泰伦斯·贝勒,在众目睽睽之下,继续扮演彼此只是“认识的、不太熟的、家族联盟下的泛泛之交”。
这感觉真是糟糕透了。就像你明明知道舞台对面那个演员是你的老对头兼新搭档,你们手里攥着能改变剧情的同一个秘密剧本,却还得按照官方给出的、漏洞百出的蹩脚台词念,还得时不时对着台下(主要是萨拉查和罗伊纳这两位严厉的导演)露出“我们真的不熟”的礼貌微笑。
晚餐时分,气氛就明显不同了。长桌上依旧摆满了拉文克劳厨房精心准备的食物,但空气里仿佛漂浮着看不见的冰晶。萨拉查用餐的姿态优雅至极,每一个动作都符合最严格的古老礼仪,刀叉与瓷盘接触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他不说话,只是偶尔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扫视一下餐厅,或者与坐在主位的罗伊纳进行几句简短到极致的、关于防御魔法或古代魔文的交流。
罗伊纳似乎并未觉得不适,她向来能沉浸在自我的思维中,对周遭氛围的变化反应迟钝。她甚至对萨拉查的留下表示了一定程度的欢迎——“斯莱特林阁下的学识能为我们城堡的防御体系提供宝贵的建议”,她当时是这么说的,语气公事公办。
海莲娜则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放在慢火上烤的弗洛伯毛虫。她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专注于面前那盘炖菜,但总能感觉到一种若有若无的、来自萨拉查方向的压力。她知道这可能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但就是无法放松。而泰伦斯,坐在萨拉查下首的位置,安静地进食,如同一个精致的、会呼吸的人偶,从头到尾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
这种刻意的、符合身份的疏远,本该让她安心,却莫名地让她有些……烦躁。该死的血人巴罗,装得还挺像!她恶狠狠地用勺子戳着盘子里的豌豆,心里嘀咕着,前世在霍格沃茨当幽灵时都没见他这么“恪守本分”过。
晚餐在一种近乎凝滞的安静中结束了。海莲娜几乎是立刻就想溜回自己的房间,但被罗伊纳叫住了。
“海莲娜,”罗伊纳的声音将她定在原地,“斯莱特林阁下此次停留数日,除了公务,也是两个家族增进了解的机会。你作为家族的次女,也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多与贝勒先生交流。你们年纪相仿,或许能有共同话题。”
海莲娜感觉自己的嘴角差点抽搐起来。和泰伦斯·贝勒交流?聊什么?聊聊一千年前你是怎么一刀把我捅死的,还是聊聊这一千年做幽灵的心得体会?梅林最肥的三角裤啊!她努力挤出一个乖巧的、略带羞涩的笑容:“我知道了,姐姐。我会……尽力。”
她抬眼,正好对上泰伦斯投来的目光。他还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但海莲娜发誓,她在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深处,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幸灾乐祸的光芒,快得像错觉。这家伙绝对在偷笑!
“很好。”罗伊纳满意地点点头,又转向萨拉查,“关于东翼那个古代魔法结点的加固方案,斯莱特林阁下,我们或许可以去书房详谈?”
萨拉查微微颔首,起身离席。泰伦斯自然也紧随其后。
海莲娜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尤其是泰伦斯那副“忠诚附庸”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这几天,看来是注定要在一场大型的、名为“贵族礼仪与家族和谐”的真人扮演游戏中度过了。她只希望,自己千万别在哪个环节笑场,或者一个忍不住,对着泰伦斯那张故作平静的脸问出“你当年追杀我的时候脚步可没这么轻”之类的话来。
接下来的几天,拉文克劳城堡仿佛被浸泡在一种混合了古老羊皮纸、潮湿石头、以及某种来自斯莱特林一行人身上特有的、带着冷冽水生植物气息的诡异氛围里。阳光偶尔会顽强地穿透云层,在走廊里投下短暂的光斑,但很快又会被新的阴云吞噬。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并非来自外敌,而是源于内部这微妙而尴尬的共处。
海莲娜尽力履行着罗伊纳的“嘱托”,与泰伦斯进行着符合身份的“交流”。通常在下午茶时间,在城堡那间可以俯瞰到一部分药草园的小起居室里,他们会“偶遇”,然后进行一些干巴巴的、乏善可陈的对话。
“今天的天气似乎比昨天好一些,贝勒先生。”海莲娜搅拌着杯里的红茶,眼睛盯着杯沿那圈精致的蓝色花纹,仿佛能从中看出古代如尼文的奥秘。
“确实,拉文克劳小姐。希望这种好天气能持续下去,有利于药草的生长。”泰伦斯的回答永远是这样,礼貌、正确,且毫无信息量。他端坐着,姿态无可挑剔,手指轻轻搭在茶杯柄上,目光大多数时候落在窗外,或者自己面前的点心盘上。
偶尔,他们也会讨论一些“安全”的话题,比如某本魔法史典籍的不同解读,或者某种常见魔法药材的处理手法。每一次,海莲娜都感觉自己在进行一场高难度的平衡表演,既要维持表面上的友好,又不能让话题深入任何可能引起萨拉查或罗伊纳怀疑的领域。而泰伦斯,则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学识尚可、但性格内向沉默的斯莱特林附庸。
只有在极少数周围确实没有旁人的瞬间,比如当一阵风恰好吹动窗帘,短暂遮蔽了可能的视线,或者当负责添茶的仆役刚刚转身离开的刹那,泰伦斯才会极快地、用只有海莲娜能听到的音量,吐露一两个单词。
“东翼,结点稳固。”或者,“格兰芬多,无消息。”
海莲娜则会借着放下茶杯,或者整理裙摆的动作,同样迅速地低声回应:“明白。”或者,“继续留意。”
这种如同地下工作者接头般的交流方式,让海莲娜在疲惫之余,又感到一种荒谬的滑稽感。她甚至开始怀念前世在霍格沃茨当幽灵时,至少还能自由自在地穿墙而过,不用坐在这里陪着个“老熟人”演这种令人牙酸的戏码。
就在这种表面平静、暗流涌动的日子持续到第四天时,一个消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拉文克劳与斯莱特林两家族的长老们,似乎认为年轻一代这几日“相敬如宾”、“融洽”的交流(天知道他们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是一个极好的迹象。为了庆祝两大家族防御合作的初步成功,并进一步“巩固友谊,展望未来”,他们提议在斯莱特林一行人离开的前夜,于拉文克劳城堡举办一场小型的、但足够正式的舞会。
消息传来时,海莲娜正在自己的书房里试图解读母亲留下的一本关于精灵魔法的残卷,闻言差点把手里珍贵的羽毛笔掰断。
“舞会?”她瞪着前来传达消息的、罗伊纳身边的一位年长女巫,声音都有些变调,“在这个时候?”
“正是时候,海莲娜小姐。”女巫脸上带着程式化的、但此刻在海莲娜看来格外刺眼的笑容,“紧张的氛围需要适当的调剂。而且,这充分展示了拉文克劳与斯莱特林联盟的稳固,对内外都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海莲娜在心里哀嚎。信号?这分明是灾难的预告!让她穿着勒死人的礼服长裙,踩着能崴断脚踝的高跟舞鞋,在一群心思各异的贵族中间假笑、寒暄、还要可能和泰伦斯·贝勒跳舞?梅林的胡子啊!这比面对一打暴躁的炸尾螺还要可怕!
然而,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暗示,很快就在家族内部一些年长女眷的窃窃私语和意味深长的目光中流传开来。
罗伊纳是拉文克劳的族长,身份尊贵,且性格强势,专注于家族事务和魔法研究,从未流露出任何联姻的意向。更重要的是,她是族长,理论上,在婚姻中应处于主导地位,让一位族长“下嫁”或随夫姓,在这个古老而注重传统的圈子里,是极其罕见且容易引发非议的。
相比之下,海莲娜,家族的次女,年轻,刚刚经历了“磨难”(在她们口中这甚至成了一种增加怜爱感的筹码),性格看起来……嗯,至少表面上还算温顺(这绝对是最大的误解!)。她似乎是拉文克劳家族与斯莱特林家族进行更紧密联结的、一个“更稳妥”的选择。
“听说斯莱特林家族内部通婚多年,血统极其纯粹,但萨拉查阁下本人似乎……并未有明确的婚约对象。”一位姨妈在“顺便”来看望海莲娜时,状似无意地提起,眼神在她身上逡巡,像是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古董。
“贝勒先生虽然是附庸,但深得萨拉查阁下信任,本身血脉也古老,若是……”另一位表姐在帮她挑选舞会礼服时,拿着一条墨绿色的发带在她头上比划,意有所指。
海莲娜感觉自己的胃都抽搐了起来。联姻?!和萨拉查·斯莱特林?!或者哪怕是和泰伦斯·贝勒?!光是想想,她就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令人窒息。她知道家族联姻是常态,尤其是在这种寻求稳固联盟的时期。但她从未想过,这团政治的火焰会这么快就烧到自己身上。
她注意到,萨拉查·斯莱特林显然也洞悉了长老们的这份“用意”。在接下来的公共场合,他对待海莲娜的态度,发生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变化。他依旧冷淡,依旧惜字如金,但在偶尔投向她的目光中,少了几分之前纯粹的、看待一个“合作家族次女”的审视和平易近人,如果他有的话,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评估?或者说,是一种了然于心的、冷静的衡量。
他会在与她擦肩而过时,极其轻微地颔首,幅度比对待其他人略大一丝丝。会在讨论某个魔法议题时,如果海莲娜(被迫)在场,他会将话题引向一个她恰好最近在母亲笔记上看到过的、相对冷门的方向,然后沉默地观察她的反应。他甚至在一次晚餐前,当海莲娜因为思考戈德里克的事情有些走神,差点被自己过长的裙摆绊倒时,离她最近的萨拉查,手臂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本能地想伸手,但又立刻克制住,恢复了绝对的静止,只有那双黑色的眼眸,在她稳住身形后,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解读的幽光。
这种被当成潜在联姻对象观察和评估的感觉,让海莲娜浑身不自在。她和萨拉查之间,弥漫开一种诡异的、心照不宣的尴尬气氛。他知道她知道长老们的意图,她也知道他知道她知道。两人都在这种无形的压力下,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但每一次视线接触,都仿佛有冰冷的蜘蛛网拂过皮肤。
舞会的筹备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城堡里的仆役们忙碌地打扫大厅,悬挂新的帷幔,调试乐器。一种虚假的、浮于表面的喜庆氛围开始蔓延,却丝毫无法驱散海莲娜心头的阴云。她看着镜子里被套进一件华丽但束缚的宝蓝色礼服的自己,感觉像是一只被精心包装,即将送上展台的珍稀鸟类。
而泰伦斯·贝勒,这几日看她的眼神,也似乎比之前更加复杂。那里面除了惯有的审视和隐藏的默契,似乎还多了一点别的……类似于烦躁?或者是不悦?海莲娜不确定,她也没太多心思去仔细分辨。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在这场该死的舞会上存活下来,并且找个机会,必须和泰伦斯好好谈谈这见鬼的“内部通婚”和联姻闹剧!
舞会之夜,终究还是在一片虚假的繁华中到来了。拉文克劳城堡的大厅被无数漂浮的魔法蜡烛映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混合着蜂蜡、香水、以及各种精致食物的甜腻气味。乐师们演奏着悠扬却略显刻板的舞曲,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在光洁如镜的石地上旋转,低声交谈,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社交笑容。
海莲娜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都快笑僵了。她穿着那件该死的宝蓝色缎面长裙,领口缀着细碎的月光石,沉重得让她感觉像是被套上了一层铠甲。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和第几位彬彬有礼、但眼神里充满算计的年轻巫师跳过舞了。他们的恭维千篇一律,试探小心翼翼,无一例外都想从她这里套取关于拉文克劳家族未来动向,或者她个人对联盟、乃至对斯莱特林看法的一点口风。
萨拉查·斯莱特林无疑是全场的焦点之一。他跳了几支舞,姿态无可挑剔,带着一种冰冷的、居高临下的优雅。他的舞伴们,包括一位拉文克劳的远房表姐和一位斯莱特林带来的女伴,都显得既兴奋又紧张。海莲娜注意到,萨拉查的目光偶尔会落在她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她感觉像是被一条蛇在暗处盯上,冰冷而充满评估意味。
至于泰伦斯·贝勒,他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待在舞厅的角落,仿佛将自己融入了墙壁的阴影里。他也履行了基本的社交义务,与几位身份相当的小姐跳了舞,但整个过程都显得疏离而礼貌,没有任何多余的交谈或眼神交流。只有当海莲娜在舞池中旋转,视线偶然与他相碰时,她能感觉到他那灰蓝色眼眸中,比往日更深的沉郁,以及一丝……压抑着的不耐烦?
这感觉糟糕透了。像是一场所有人都戴着面具的滑稽戏,而她,似乎成了戏台上那个即将被献祭的羔羊。联姻的阴影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越缠越紧。
终于,趁着一支舞曲结束,新的舞曲尚未响起的间隙,海莲娜借口呼吸新鲜空气,提着她那沉重的裙摆,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喧嚣的大厅。她穿过几条悬挂着古老挂毯的走廊,来到一个连接着西侧小花园的露天阳台。
夜风带着凉意和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因窒闷而有些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不少。阳台由白色的石栏围成,上面爬满了某种夜间开放的、散发着淡雅香气的藤蔓植物。月光不算明亮,被薄云遮挡着,洒下朦胧的清辉。
她刚扶着冰冷的石栏深呼吸了几下,就听到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她猛地回头,心跳瞬间加速。
是泰伦斯·贝勒。他也离开了舞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他依旧穿着那身墨绿色的正式礼服,领口系着银色的领结,在朦胧的月光下,他苍白的脸色显得有些模糊,只有那双眼睛,格外清晰地映着一点微光,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拉文克劳小姐,”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一个人离席,恐怕不太安全。”
“比起里面那些戴着友好假面、心里却盘算着如何把我‘合理’嫁出去的人,我觉得这里的冷风更安全些,贝勒先生。”海莲娜的语气忍不住带上了刺,连日来的压抑和此刻联姻的压力让她有些失控。她转过身,直面着他,月光勾勒出她带着薄怒的侧脸。
泰伦斯没有立刻接话,他走到阳台的另一侧,与她隔着一小段距离,同样面向着夜色中模糊的花园轮廓。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夜风吹动藤蔓叶片的沙沙声。
“我听你说,”海莲娜最终还是没忍住,她必须问清楚,否则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种暧昧不清的局势逼疯了,“斯莱特林家族,内部通婚多年,以保持血统纯粹著称。”她的声音在夜风中有些发颤,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荒谬和愤怒,“那么,请问贝勒先生,现在这算怎么回事?萨拉查·斯莱特林阁下,以及你,出现在这里,被暗示与拉文克劳家族联姻?这难道不是违背了你们一贯的原则吗?还是说,所谓的‘内部通婚’只是幌子,当有更大的利益摆在面前时,原则也是可以灵活变通的?”
她的话语像一连串冰冷的石子,投向泰伦斯。她紧紧盯着他,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泰伦斯的下颌线似乎绷紧了一瞬。他缓缓转过头,灰蓝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里面翻涌着海莲娜从未见过的、清晰的恼怒和一种……被冒犯的郁躁。
“内部通婚,”他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冷的嘲讽,“是斯莱特林家族延续千年、确保魔法血脉纯净与力量传承的核心律条之一。但你以为这是什么?一种毫无弹性的、愚蠢的自我封闭吗?”
他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月光此刻清晰地照亮了他眼中那抹不悦。“家族需要延续,需要力量,需要盟友。在必要的时候,为了更长远的利益,为了获得强大的魔法血脉来弥补自身可能存在的缺陷,或者为了缔结至关重要的联盟,‘有限度’地、‘谨慎’地与外姓联姻,是被允许的,甚至是被鼓励的——只要对方的价值足够高,血统足够古老强大,并且能确保后代依旧以斯莱特林的意志和利益为最优先。”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尖锐的讥诮,不知是在嘲讽这制度,还是在嘲讽此刻的处境。“拉文克劳的智慧血脉,无疑是值得‘争取’的珍贵资源。尤其是在当前对抗教廷的背景下。长老们的用意,萨拉查大人心知肚明。他是在衡量,拉文克劳小姐,冷静地衡量这笔‘交易’可能带来的收益与风险。而你……”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落在海莲娜脸上,那里面翻涌的情绪更加复杂,“你,作为拉文克劳的次女,一个刚刚证明了自己‘价值’(他似乎在‘价值’二字上咬了重音)的年轻女巫,自然是他们眼中一个……‘稳妥’的、值得评估的联姻人选。至于我?”
他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冷笑的气音,“一个‘古老’、‘忠诚’且‘深受信任’的附庸家族继承人,或许是他们为你准备的、万一与萨拉查大人联姻不成的一个‘备选’方案。毕竟,这样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巩固联盟,不是吗?”
海莲娜被他话语里毫不掩饰的尖锐和那声“备选”背后的自嘲与怒意震住了。她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她没想到泰伦斯会如此直接地撕开这层温情脉脉的面纱,将背后冰冷的政治算计**裸地摊开在她面前。更没想到,他对于自己被可能视为“备选”这件事,反应会如此……激烈。
“我……”海莲娜感觉喉咙发干,“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你只是受不了被当成一件物品来衡量,对吗?”泰伦斯打断她,声音依旧低沉,但那股尖锐的怒气似乎稍稍平复了一些,转化为一种深沉的、带着千年疲惫的无奈,“我也一样,海莲娜。尽管我早已习惯了在斯莱特林的规则下生存,但并不意味着我喜欢这种……被安排的感觉。尤其是……”
他再次停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海莲娜心惊,“尤其是,当对象是你的时候。”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海莲娜心中漾开了层层叠叠的涟漪。愤怒、尴尬、无奈、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交织在一起。阳台上的气氛变得异常微妙,之前的剑拔弩张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难以言说的张力。
两人隔着一步的距离,在朦胧的月光下对视着,舞厅里隐约传来的乐声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的世界。他们之间,横亘着千年的恩怨、现实的算计、家族的责任,以及此刻这种突如其来、谁也未曾预料到的、微妙而脆弱的联系。
舞会最终在一片看似宾主尽欢、实则各怀心思的氛围中落下了帷幕。海莲娜几乎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撑过剩下的时间的,她的大脑被阳台上的那场对话,以及泰伦斯最后那个复杂的眼神塞得满满的。
第二天,斯莱特林一行人准备启程返回自己的领地。气氛恢复了表面的公事公办。萨拉查·斯莱特林与罗伊纳在城堡大门前进行最后的公务交谈,内容是关于某个共享防御结点的后续维护。
海莲娜站在罗伊纳身后稍远的位置,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起眼。她看到泰伦斯·贝勒指挥着仆役将最后的行李搬上马车,他看起来和往常一样,沉默,恭谨,仿佛昨夜在阳台上那个带着怒气和不悦的人只是她的幻觉。
就在一切准备就绪,萨拉查已经微微颔首,准备转身登上他那辆由漆黑夜骐拉着的、装饰着银蛇标记的马车时,泰伦斯却朝着海莲娜走了过来。
他的步伐稳定,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手中拿着一个看起来相当普通、用深褐色龙皮包裹、边缘有些磨损的笔记本。
“拉文克劳小姐,”他在海莲娜面前站定,声音平稳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这是斯莱特林家族整理的一部分关于低语森林地区魔法生物习性及潜在威胁的观察笔记副本。萨拉查大人认为,或许对拉文克劳家族完善领地防御有所助益。请您转交拉文克劳族长,或自行参阅。”
他双手将笔记本递了过来,动作一丝不苟,完全符合一个附庸代主人转交物品的礼仪。
海莲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伸出双手,接过了那个笔记本。笔记本入手有些沉,龙皮质地粗糙,带着一种陈旧的气息。她的指尖在接触到封皮的瞬间,似乎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的魔法波动,类似于……天文塔那夜她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属于血人巴罗的那份古老灵魂的印记?但这感觉一闪而逝,快得让她无法捕捉。
“非常感谢斯莱特林阁下,以及您,贝勒先生。”海莲娜按照礼仪回应,微微躬身,“拉文克劳会仔细研究这份宝贵的资料。”
泰伦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灰蓝色的眼眸极快地与她对视了一眼。那眼神里,所有的昨晚的激烈情绪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如同静水般的平静,以及一丝几不可察的……提醒?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跟上已经登上马车的萨拉查·斯莱特林。
马车车门关闭,夜骐展开巨大的翅膀,发出无声的嘶鸣,拉动马车缓缓升空,最终化作天边一个墨绿色的小点,消失在层云之中。
拉文克劳城堡似乎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氛围,少了那份无处不在的、冰冷的蛇院压力。但海莲娜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她握着手中那本沉甸甸的笔记本,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木门,她才仔细打量起这个笔记本。外表看起来确实普通,甚至有些陈旧。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打开了封面。
扉页是空白的。但当她下意识地、带着某种猜测,用指尖轻轻拂过那空白的纸页时,奇异的魔法现象发生了。空白的纸页上,如同被无形的墨水书写,缓缓浮现出一行清晰而优雅的、带着独特个人风格的字体:
『为确保信息传递顺畅,避免再次发生因“内部通婚”之类蠢问题引发的无效沟通,建议使用此笔记本。同一时间,只有持有匹配魔法印记的人才能看到彼此书写的内容。谨慎使用。——T.B.』
海莲娜瞪着这行字,先是愕然,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荒谬和好笑的感觉涌了上来。笔记本?双向通讯?这玩意儿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她忍不住低声吐槽,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泰伦斯·贝勒先生,你确定我们不需要去找某个将来会叫‘汤姆·里德尔’或者‘伏地魔’的家伙交版权费吗?或者,你这算是提前为霍格沃茨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职位准备道具?”
她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什么魂器,上面萦绕的魔法气息虽然古老晦涩,但并无黑魔法的阴邪之感,反而带着一种斯莱特林式的、注重保密和实用的冷静特质。
她拿起桌上一支普通的羽毛笔,蘸了蘸墨水,犹豫了片刻,在那行字下面,小心翼翼地写下:
『收到。测试。另外,关于版权问题,建议咨询未来的知识产权律师里德尔先生。——H.R.』
字迹在纸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如同被水吸收般,缓缓消失不见。过了大概十几秒,就在海莲娜以为是不是自己操作不对,或者这玩意儿需要“充电”时,新的字迹浮现出来,速度似乎比刚才快了一点,带着点没好气的意味:
『……专注于眼前危机,拉文克劳小姐。格兰芬多那边有任何异动,随时联系。』
字迹再次消失。
海莲娜合上笔记本,将它小心地放在书桌一个带锁的抽屉里。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拉文克劳领地熟悉的景色,心中五味杂陈。
我和萨拉查·斯莱特林……
真的假的?
他要是烦了送我个三连抽怎么办?
不行不行,怎么想都不合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