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荏表情茫然，“有吗？”


    她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


    谢清川提醒道：“上周五，在《政治理论导论》的课后教室。”


    路荏回忆片刻，恍然大悟，“啊，那个人是你！”


    谢清川笑容微顿。


    “呃……”路荏急忙找补，“我的意思是……你当时趴着，腰弯得像个煮熟的虾，我没看到你的脸，没有注意……”


    谢清川的笑容消失了。


    江水遥“扑哧”一声，清脆地笑出来，“好了，不用解释了，越描越黑。你就是好心，‘不认识的同学’也愿意帮忙。”


    谢清川磨了磨牙，“没事儿，现在你知道了。我该好好谢谢你，我当时太难受了，你的药帮了大忙，你想要什么谢礼？”


    路荏看向江水遥。


    直觉告诉她，江水遥会替她拒绝。


    然而意外地，江水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挑了挑眉，“怎么，你想要什么？”


    他面色淡然，目光平静，但是莫名地，路荏感觉他的目光有点冷，紧紧地盯着她。


    她想了想，摇头道：“算了吧，我也没有帮太多忙。后来我去买别的东西，药是让其他同学带回去的。”


    江水遥思索片刻，突然笑起来，“去买什么东西？帮人也不帮到底。”


    路荏奇怪地看着江水遥，心想你失忆了吗？


    “你不是发消息，说想吃焦糖奶冻烤布蕾吗？”她说。


    “哦，”江水遥“恍然大悟”，抿嘴一笑，“我忘记了，你三天两头给我买东西，我哪能都记住。”


    他仿佛斗胜的孔雀，得意洋洋地展示着华丽的尾羽，骄傲极了。


    路荏心想：这有什么好骄傲的。


    给她三千块，让她买两个烤布蕾，这位小少爷怕是有点傻。


    不过他这么不食人间烟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路荏早就习惯了。


    谢清川深吸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谢礼还是要给的，你可以想一想，自己想要什么。不管什么东西，哪怕是……帮你摆脱某些人，我都可以做到——在这方面，谢家还算有点影响力。”


    他意味深长地说。


    江水遥像被刺中痛处，目光蓦地冷了。


    空气里面突然充满火药味，剑拔弩张。


    然而路荏莫名其妙，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她看看江水遥，又看看谢清川，两个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她，仿佛在审视什么。路荏感觉毛骨悚然，很快败下阵来。


    “呃、别急……”她慌乱地说，“我想想，马上哈……”


    哪有这样的，欠债的逼债主收钱。


    倒反天罡了。


    但既然这样，岂不是……


    穷鬼的天降横财！


    “我想到了，”路荏眼前一亮，大声说：“我要两只帝王蟹！这家的帝王蟹来自巴伦支海，当天空运，超级好吃！”


    谢清川：“……”


    江水遥：“……”


    谢清川泄气，“你就想要这个？”


    路荏有点心虚，“怎么，你觉得太贵了？那、那也不是不能商量……”


    这家的菜本来就贵，顶尖的帝王蟹更是价格不菲，谢清川后悔了也可以理解。


    谢清川咬牙，“没有！两只帝王蟹算什么，去，上菜！”他对侍立在旁的服务员说。


    服务员一脸吃到大瓜的表情，忙不迭地去了。


    谢清川拂袖而去，临走前脚步一顿，忍不住回过头来，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你真是猪精转世，无药可救！”


    路荏：“……干嘛人身攻击。”


    喜欢吃有什么错吗？


    她这么大力气，消耗得能量那么多，当然要好好吃、补回来呀。


    江水遥没有说话。


    难得，他也有沉默的时候。


    过了一会儿，帝王蟹刺身被送上来。敲开的蟹腿和蟹身摆在华丽的冰山上，飘渺的水雾掩映着雪白的蟹肉，肉质晶莹细嫩，让人口舌生津。


    路荏夹过最大的那只蟹腿，讨好地放到江水遥盘中，“你先吃，你先吃。”


    如果不是他带自己来玉苑，她也不会有机会吃到这种天降美食。


    六块钱的胃药，换几万的帝王蟹，谢清川又不是傻。


    大概是在和江水遥较劲，维护天龙人的面子哈哈。


    路荏快乐地想。


    江水遥看她一眼，心不在焉地吃了两口，突然问：“你就只想要吃的，没想要其他的？他说的那个，你不动心？”


    “什么？”路荏嘴里满是鲜甜紧实的蟹肉，茫然抬起头，两颊塞得鼓鼓的。


    “帮你离开啊，你就没想过？”江水遥看着路荏，目光像刀锋似的，好像要将她剖开，看清她的内心。


    路荏：“啊？”


    江水遥看她一脸真实的迷惑，突然拉下脸，“你不会忘了，自己是怎么来到我身边的了吧？”


    “呃……”路荏想了想。


    江水遥眼中怒气上涌。


    “没忘，没忘，”路荏急忙说，“我爸欠你们很多钱，把我抵给你们家了嘛。”


    “那你就没有其他想法？”江水遥眉梢挑起，“不想有人赶紧帮你还钱，好摆脱我？”


    原来是大少爷的敏感心思发作了。


    路荏明白了，急忙表忠心，“没有，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没有任何人能够动摇。你放心吧，无论谁来，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直到故事结局。


    江水遥脸色稍霁，但还是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路荏说：“哪有为什么，我是你的跟班嘛，你是我的老大，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哪有为什么，剧情就是这么设定的啊。


    她爸做得好好的生意突然欠债，不就是剧情杀，要让他给江家打工，她给江水遥打工嘛。


    虽然她爸也不是什么好人，抛妻弃女，堪称人渣，中年破产完全活该就是了。


    路荏觉得没什么，世界线就是这么设定的，她作为路人，跟着剧情走就好了。


    她像个觉醒自主意识的NPC，虽然觉醒了，但也觉得当个跟班没什么不好。


    或许这是她的初始设定？


    反正，完全没有那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不甘。


    生活已经很累了，躺平吧。


    路荏迷迷糊糊地想，把这些复杂的哲学思考抛到脑后，专心吃饭。


    吃饭皇帝大！


    江水遥看她埋头苦吃，忍不住气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可真是猪精转世！”


    路荏：“……”


    干嘛，又骂猪精。


    猪精就猪精，猪猪也很可爱好吗？


    没有猪猪，世上哪有那么多好吃的菜。


    路荏不管了，继续大快朵颐。


    吃完晚餐，已经月上中天。


    离开玉苑时，路荏和江水遥穿过回廊，听到角落里服务员和同事八卦。


    “救命，我刚刚围观了一场修罗场！两男争一女，明枪暗箭，绿茶互泼，太精彩了。”


    “哇，女的是Omega吗？”


    “不是，女的是Beta，男的一个Alpha，一个Omega。”


    “嘶——真假？Alpha和Omega争Beta？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


    “千真万确，那个男Alpha顶级绿茶，笑得眯眯眼，话里都是软刺……”


    江水遥表情微顿，不动声色地看向路荏。


    路荏捂着吃撑的肚子，一脸满足，神游天外。


    江水遥：“……”


    这个猪精！


    江水遥住在长宁市的顶级富豪别墅区，寸土寸金的松涛御府。里面种着成片的松林，圈起一大片景观湖，氛围宁静，古拙清幽。


    路荏开车送江水遥回家，停在独栋别墅的地下停车场。


    “你上去吧，我看你进了电梯再走。”她说。


    江水遥摘下安全带，“家里没有其他人，你要不要……上来坐坐？”


    这幢奢华的独栋别墅，是江家给江水遥的个人私产，平时除了保洁人员和家政人员，不会有其他人出入。


    路荏上去过很多次，并不陌生。


    但是……


    “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她小声说。


    这是江水遥的车，她不想开走，想坐公共交通回自己家，再晚地铁就关了。


    江水遥横她一眼，“都十一点了，你非要回自己的小破出租屋吗？”


    路荏明白了，江水遥是想邀请她在这里过夜。


    她是Beta，性别很安全，这倒没什么。


    但是……


    路荏断然拒绝：“不了，上次你半夜梦游，我一晚上都没睡好。”


    她就在这里住过一次，那天实在太晚，凌晨一点多了，路荏不想再折腾，打算去客房将就一晚。结果半夜，江水遥突然摸进来，叫也叫不醒，在她身上一直蹭，大概是把她当成毛绒玩具了，搞得她一晚上没睡着。


    最可恶的是，第二天早上他还倒打一耙，说路荏非礼他。


    真是没处说理。


    江水遥脸色发黑，怒道：“滚蛋吧你！”


    他用力打开车门，怒气冲冲地走下去，两分钟后上了电梯。


    ……他走得可真够慢的。


    不过，滚蛋就滚蛋。


    下班啦！


    路荏下车，愉快地滚远了。


    回到出租屋，已经十一点半。她洗了个澡，倒头就睡，黑甜一梦到天亮，第二天早上被生物钟叫醒时，刚好七点。


    她伸了个懒腰，打开手机看信息。


    然后发现昨夜十二点半，江水遥给她发信息：“别墅好像断电了，好黑呀，我有点怕。”


    路荏：“……啊！”


    她一骨碌爬起来，立刻给江水遥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江水遥语气很坏，气冲冲地：“大早上干嘛呀，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路荏说：“不好意思昨晚我睡着了，没有看到消息，别墅的电怎么样，你还好吗？”


    江水遥沉默片刻，“早好了，等你看到消息，我尸体都凉了。”


    他阴阳怪气。


    “呃……”路荏抓了抓头发，“好了就行。昨晚是怎么了，哪里短路了吗？是用电负荷过大，还是哪里漏水，有电路隐患？”


    江水遥：“……”


    他突然恶声恶气，“你管呢，反正已经解决了。挂了！”


    他就这样挂断了电话。


    路荏：“……”


    行叭，随他。


    大少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