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符心

作品:《维度殊途

    玄翎踏碎星雾,落在澜澈的清玄殿时,殿门正悬着盏琉璃灯,灯影里澜澈正慢条斯理地用银签挑着炉中香。


    “澜澈。”玄翎的声音裹着玄曜瀚宇境的寒气,玄铁扇在掌心转得飞快,“落星原那十二人,是你的手笔?”


    澜澈抬眼,琉璃灯的光在他眸中碎成星子,唇角勾起惯常的温和笑意:“玄少主倒是消息灵通。不过是些族中后辈,想着星姬玄墟境缺人手,送过来给星澜搭把手。”


    “搭把手?”玄翎上前一步,玄铁扇“唰”地展开,扇面星图映得他眼底锋芒毕露,“用‘貌若星辰’的后辈?用能引潮汐、控雷电的‘搭把手’?澜澈,你我都清楚,这十二人放在任何一域都是能独当一面的才俊,你把他们塞进落星原,安的什么心?”


    澜澈放下银签,指尖抚过炉身的云纹,语气依旧平淡:“玄少主觉得,我安的什么心?”


    “试探我,还是试探星澜?”玄翎冷笑,“你想借这十二人看我玄族的底线,看星澜对我的在意能有多深,顺便……也想让他们替你盯着星姬玄墟境的动向,好巩固你‘万域之主’的名头,是不是?”


    澜澈终于抬眸,眼中的温和淡了几分,添了丝棋逢对手的锐利:“玄少主果然聪明。星姬玄墟境的裂隙不稳,星澜性子纯善,我总怕她被人算计。这十二人既是助力,也是屏障,有何不妥?”


    “不妥在你越界了。”玄翎的声音沉下来,“星澜是我要护的人,她的境地,我自会稳固。用十二双眼睛盯着她,你觉得这是兄长的关怀,还是对她的轻视?”他顿了顿,玄铁扇轻点掌心,“何况,你我都清楚,万域之中,能真正护住星澜,让她不必仰仗任何人的,只有我玄族的暗线与玄铁符。你送的人,终究是你的人。”


    澜澈笑了,笑声在殿中荡开,带着点洞悉的意味:“玄翎,你我相识万万年,何必说这些虚话。你觊觎的,从来不止是护着星澜的资格。”他起身,琉璃灯的光勾勒出他长袍的金边,“你想借星姬玄墟境的裂隙,引玄族暗线介入,再借着护星澜的名义,将势力渗透进星辉族的地盘,一步步蚕食我手里的权柄,不是吗?”


    玄翎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目光:“是又如何?你占着共主之位多年,墨守成规,裂隙扩大的事拖了多久?若换作是我,暗线早已布遍星轨,何至于让星澜日日忧心?”他眼中翻涌着野心,“我要的,从来不是取代你,是让星澜能真正无忧——而这无忧的根基,必须握在我手里。”


    “所以你就容不得我送十二人?”澜澈挑眉,“怕他们碍了你的事?”


    “我怕的是他们成了你的眼线,让星澜活在你的算计里。”玄翎的声音冷下来,“你对她的兄妹情不假,可这情分里,总掺着你权衡利弊的私心。你送十二人,何尝不是想让星澜依赖你,让她觉得离了你,星姬玄墟境便撑不住?”


    澜澈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倒是比我坦诚。”他走到殿窗前,望着远处星姬玄墟境星团的方向,“星澜小的时候,总爱追在我身后,喊我‘阿澈哥哥’。那时我便想,要护她一辈子安稳。可后来才知道,安稳从来不是旁人能给的,得她自己手里有底气。”他回头,看向玄翎,“这十二人,是我给她的底气之一。而你,是我意料之中的变数,也是……最好的变数。”


    玄翎皱眉:“什么意思?”


    “你想渗透势力,想握权柄,没关系。”澜澈的语气带着种近乎纵容的锐利,“但你要记住,星澜不能成为你夺权的棋子。你若能让她真正安稳,让玄族的势力成为她的盾而非矛,那这共主之位,谁坐都一样。”他顿了顿,补充道,“可你若敢用星澜的安危做赌注,我就是拼着万域动荡,也会让你玄族万劫不复。”


    玄翎握紧玄铁扇,指节泛白。他懂澜澈的意思——这是一场心照不宣的较量。澜澈用十二人布下棋盘,既是试探,也是默许,默许他玄翎入局,却也划下了底线:星澜是棋盘的中心,不是棋子。


    “不必你提醒。”玄翎转身,玄曜星纹袍的金线在灯影里划过冷光,“我玄翎的人,我护着,轮不到旁人指手画脚。至于你的十二人……”他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让他们好好看着,什么叫真正的护持——不是站在她身后递刀,是让她身前再无需要挥刀的境地。”


    说罢,他踏碎星雾离去,清玄殿的琉璃灯在风里轻晃,澜澈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指尖重新拾起银签,将炉中香挑得更旺了些。


    “倒是比之前沉得住气了。”他低声自语,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星澜啊星澜,这盘棋,终究要你自己落子了。”


    而玄翎离开清玄殿后,并未回玄曜瀚宇境,而是去了星姬玄墟境的裂隙边缘。他立在崖边,玄铁扇敲着掌心,望着下方翻涌的浊气,眼底野心与痴恋交织——他要的权柄,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对星澜说一句“有我在,天塌下来也不怕”。


    至于澜澈和那十二人?不过是他登顶路上,必须迈过的坎。而这坎,他踏定了。


    玄翎在裂隙边立了一夜,直到晨光刺破星雾,将崖下的浊气染成淡金,他才缓缓转身。玄铁扇收在袖中,指腹磨过扇骨上的暗纹,那是他昨夜新刻的“锁渊符”——能暂时压制裂隙扩张的纹路,比星辉族现用的符文效力强三倍,却也耗损更多玄力。


    “沉锋。”他头也不回,声音带着夜露的清冽,“把这符拓三份,一份送星栖阁,告诉星澜,按此法加固屏障,能保多日安稳。另两份……”他顿了顿,眼底闪过算计的光,“一份送清玄殿,让澜澈看看,什么叫‘实效’;一份给落星原的十二人,就说玄族的符文术,随时可以讨教。”


    沉锋应声而去,玄翎却没动。他望着星栖阁的方向,那里的檐角刚漫过第一缕晨光,像星澜常穿的那件月白裙裾。他知道,这道符是给星澜的定心丸,也是给澜澈和十二人的宣战书——论护持星澜,他不仅有野心,更有实打实的手段。


    果然,不到半日,消息便传回。星澜按着拓本加固屏障,裂隙的浊气果然收敛了大半,她特意让人送了罐亲手酿的星露过来,罐底压着张字条:“多谢,崖边风大,勿要久立。”


    玄翎捏着字条,指腹摩挲着那清秀的字迹,眼底的冷硬瞬间化了半分。沉锋恰好进来禀报:“少主,清玄殿那边收了符拓,澜澈大人只让侍女回了句‘玄少主费心’。落星原的十二人……云岫用星盘推演了符文轨迹,说想登门请教。”


    “请教?”玄翎冷笑,将字条折好塞进袖中,“他们是想看看,这符里藏了多少玄族的暗线玄机。告诉他们,玄铁阁的门随时开着,但想窥得核心,得拿真本事来换——比如,云岫的观星术总纲,霆川的雷符精要。”


    沉锋咋舌,这哪里是请教,分明是逼着十二人交出压箱底的本事。可玄翎要的从来不是这些,他要的是让十二人明白,想在星澜身边立足,就得先过他这关,要么臣服,要么被比下去。


    三日后,云岫果然带着星盘登门。玄铁阁内,玄翎正用玄铁水淬炼新符,火星溅在他玄色袖口,竟被金线绣的星纹弹开。


    “玄少主的符文术,确实精妙。”云岫将星盘推到他面前,盘上星辰轨迹竟与裂隙屏障的符文隐隐呼应,“只是这‘锁渊符’耗损太大,若长期使用,怕是会折损您的玄力。”


    玄翎抬眸,指尖的玄铁水凝成符印,“啪”地拍在案上:“为星澜耗损些玄力,值得。”他瞥向星盘,“你这轨迹改得不错,倒是比我想的多留了三分转圜余地。”


    云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本是带着试探来的,没想到玄翎竟直接点破了他的修改。这位玄少主看似锋芒毕露,心思却细如发丝,连星盘上半分的微调都能察觉。


    “星澜大人说,屏障需刚柔并济。”云岫坦然道,“您的符是‘刚’,我这点改动,算‘柔’。”


    玄翎忽然笑了,将淬好的符扔给他:“算你识趣。这符送你,回去告诉那十一个,想在落星原待着,就少琢磨旁的,多想想怎么把裂隙补好。谁敢动歪心思……”他指节敲了敲案上的玄铁镇纸,“我玄铁阁的镇纸,不介意多压几件东西。”


    云岫接过符,指尖触到符面的冷意,忽然明白澜澈为何说玄翎是“最好的变数”。这人的野心昭然若揭,却偏要将野心裹在对星澜的痴恋里,既让人忌惮,又让人无法全然敌视——毕竟,他的算计再深,最终的落点,始终是护着星澜。


    而清玄殿内,澜澈正看着暗卫呈上来的密报,上面详详细细记着玄铁阁的对话,连玄翎敲镇纸的力度都标得一清二楚。他指尖划过“刚柔并济”四字,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倒是会借力。”他对身旁的影卫道,“让十二人配合玄翎,他要符文术,便给些皮毛;他要人手,便出几分力。但核心的星辉秘术,一个字都不能漏。”


    影卫退下后,澜澈望着窗外的星轨,低声道:“玄翎啊玄翎,你想借星姬玄墟境的事立威,我便给你这个舞台。只是这舞台的灯,何时亮,何时灭,还得我说了算。”


    他从袖中取出块半透明的星晶,里面封存着星澜幼时的笑声。指尖拂过晶面,声音轻得像叹息:“哥哥能为你做的,是铺好路,也划好界。至于路尽头站着谁,终究要看你自己的心。”


    此时的星栖阁,星澜正对着两张符文拓本出神。左边是玄翎的“锁渊符”,凌厉刚劲,字里行间都是“有我在”的强势;右边是云岫修改后的轨迹,柔和迂回,藏着“共护持”的稳妥。她忽然拿起笔,在两张拓本中间画了道新的符纹,刚柔相济,竟将两边的长处融在了一起。


    窗外,玄翎的玄曜星纹袍闪过檐角,他本是来送新铸的符匣,却在看到那道新符时停住了脚步。星澜专注的侧脸映在晨光里,比任何符文都更让他心头一动。


    原来,这场较量里,最清醒的从来不是他,也不是澜澈。


    星澜的笔落下最后一笔,符纹泛起淡淡的金光。她抬头时恰好撞见窗外的玄翎,笑着扬了扬纸:“你看,这样是不是更好?”


    玄翎喉结滚动,忽然觉得那些权谋算计都成了次要。他大步走进来,将符匣放在案上,声音竟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哑:“你画的,自然是最好的。”


    裂隙的风穿过回廊,带着星子的气息。落星原的十二人还在钻研符文,清玄殿的香还在袅袅燃烧,而星栖阁内,一道新的符纹正悄然改写着棋盘的走向——不是谁赢谁输,而是所有人的心思,终究要围着那道金光,找到共存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