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个人的秘密
作品:《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换好后,又把刚才被孟君迁扔在地上衣裤捡起来,仔细整理好,抱在怀里,打算晚上睡觉时盖这个——他实在不敢再去碰床上那床唯一的被子了。
身边突然多了一个温软馨香的姑娘,陆陵游从躺下那一刻起就僵直着身体,像块木头,一动不敢动,更别说睡觉了,呼吸都放得极轻。
孟君迁睡觉却不怎么老实,平时就喜欢抱个玩偶。此刻旁边有个天然的大暖炉,她更是遵循本能,迷迷糊糊中就搂住了陆陵游的胳膊,一条腿也自然而然地压在了他的身上。
陆陵游浑身一震,感受着胳膊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和腿上的重量,血液都快沸腾了。他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想将她的手拿开。可刚挪开一点,没一会儿,就能听见孟君迁在睡梦中不满地嘤咛一声,自己又放了回来,抱得更紧。
至于身上那条光滑的长腿,他更是碰都不敢碰,替她拉被子时指尖不小心轻轻擦过,都让他浑身一颤,心里恨不得喊句“我有罪”。
这一夜,对陆陵游而言,简直是无比煎熬的折磨。直到天快亮时,他才因极度疲惫而迷迷糊糊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传来好友万石大大咧咧的喊声:“阿游!阿游!起床了!今天还要继续行军呢。”
陆陵游如同被冷水泼面,猛地惊醒。在思维跟上之前,身体已经本能地弹起,用整个宽阔的脊背,一堵墙一样挡住榻上熟睡的身影。手里还慌忙地扯过被子,将孟君迁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缕黑色的发丝。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
帐帘被掀开,万石笑嘻嘻地探进头来,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故意靠近,嘴里还欠兮兮地问:“阿游,你这大早上的,干什么坏事呢?鬼鬼祟祟的。”
“出去!”陆陵游压低声音,带着明显的慌张。
万石非但不听,反而加快了步子凑到床边,一脸促狭:“让我看看藏什么好东西了……” 说着,他趁陆陵游不备,一把掀开了被子!
被子下空空如也,只有略显凌乱的床铺。
万石看着空荡荡的床铺,又看向脸色铁青、眼神几乎要杀人的陆陵游,纳闷地挠挠头:“明明什么都没有啊,阿游你这么慌张干嘛,搞得像偷偷藏了人一样……”
他看着陆陵游越来越黑的脸色,眼神凶狠,一副随时要暴起揍人的样子,笑的更加奸邪,话没说完就赶紧往外溜,“行了行了,我走了,你也搞快点!”
帐帘落下的前一瞬,他又回头瞥了一眼。陆陵游正失焦地望着空荡荡的床铺,脊背微微弯曲,无端地透出一股……被全世界遗弃的孤寂。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里面翻滚着一种万石完全无法理解的悲伤,转而,又温柔起来。
万石心里咯噔一下,一个荒谬的念头浮上心头:他那向来不近女色,一门心思全在上阵杀敌的兄弟,莫非是……动了凡心了?
帐内死寂。
陆陵游却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又瞬间沸腾——万石说什么都没有!他低头,看着孟君迁颤动的眼睫,彻底懵了。这就是她要说的吗?
孟君迁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揉着眼睛,嘴里还嘟囔着:“怎么了……到点看升旗了?” 她还没完全清醒,动作有些猛,额头“咚”地一声撞上了正对着她愣神的陆陵游。
陆陵游一回神,眼前就是孟君迁捂着被撞红的额头,满眼委屈。
陆陵游却顾不上自己下巴那点痛感,忙拿开她的手,凑近了仔细查看她光洁额头上的红印,眼里印着担忧。他下意识地俯身,轻轻地、温柔地对着那处红痕吹了吹气。
温热的气息拂过额头,孟君迁愣了一下,抬眼看他:“怎么一觉睡醒这么温柔了?” 她这么想着,就直接问了出来。
“因为……”
她是,只属于他的……秘密。
陆陵游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睡眼惺忪的样子显得格外乖巧,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了。” 两个人挨得极近,他甚至能数清她卷翘的睫毛,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只看了一眼,他就慌乱地低下头,小声解释着,耳尖微红。
孟君迁倏然一笑,才不信这个理由。她伸出食指,挑起陆陵游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半真半假地质疑道:“你该不会是……趁我睡着的时候做了什么吧!你可是说好审问完就让我走的。”
陆陵游耳尖的薄红迅速蔓延到脸颊,急忙反驳道:“才没有!”
他不知道这突然出现又似乎只有自己能看见的女子,是故意逗弄自己,还是她本人也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他想告诉她,万石看不见她,可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开口,毕竟他从小习武征战,向来不信这些神鬼精怪之说。
见孟君迁仍旧半信半疑、笑吟吟地盯着自己,他心一横,又补充道,声音越来越低:“你到底是哪里来的精怪?既然我们如今已经同榻而眠,我仍会对你负责的。我自幼入学堂,后投身行伍,至今……从未与女子有过这般接触。你若是愿意……”哪怕是山中精怪他也会把人带回去。
孟君迁觉得有趣极了,她也没想到这个梦这么有意思,剧情还这么长。“我要是只想和你睡觉,不想和你成婚呢?” 她存心逗他,想看看这个小古板会是什么反应。
陆陵游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像是炸开了一块巨石,一片空白。他想说“孟浪”、“不知羞”,可对着这张巧笑倩兮的脸,那些斥责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憋了半晌,脸涨得通红,才艰难地、试探性地问了句:“你……你想当外室?” 在他有限的认知里,这似乎是不成婚又能在一起的一种方式。
孟君迁哼笑一声,语气娇蛮:“我才不要当没名没分的外室呢!” 谁家古装剧女主角是个外室啊,太掉价了!
“我说的是你。” 她手指点了点陆陵游的胸口。
陆陵游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她是要他,做她的……外室?男子做外室?
这简直闻所未闻!他正混乱地思考着这种可能性,虽说惊世骇俗,但古往今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先例。可是……她也不是普通人……若他做外室……可他们确实已经……
他脑内乱麻似的,涨红着脸,鬼使神差地嚅嗫道:“我…我考虑一下可——”
话还没说完,孟君迁正想继续逗他,手在枕边无意识地一动,指尖忽然触到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件。
她借着帐内的光瞥去,只见是那一枚青白色的玉佩,就在这惊鸿一瞥间,一种奇异的熟悉感猛地攫住了她——这玉佩的质地、颜色,尤其是那纹路,竟让她心头一跳,觉得莫名眼熟,像极了……她睡前捡到的那枚。
“这……”她怔住了,指尖刚摩挲了一下那精致的纹路,一股灼热猛地从玉佩深处传来,烫得她指尖一缩。
那股热流并非胡乱窜动,反而像有生命般,顺着她的指脉急速涌向心口——仿佛被她心头那股捉摸不透的情感所吸引。
“啊——”她惊慌地抬头,想喊陆陵游,可话未出口,眼前的营帐已如水纹般剧烈晃动起来,陆陵游惊愕的面容在她眼前碎成了万千光点。
帐内空空,又只剩下他一个人,和枕边那枚似乎还残留着她一丝体温的玉佩。空气中,只余淡淡的馨香。
巨大的失落和空茫席卷了他。
他还想说“我考虑一下”,想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却都没来得及开口。
如果这算是有缘无分,那他祈祷,下次,命运一定要给他抓住她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