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又忘了是吧,哥!
作品:《第五次被雷劈失忆后,那个男狐狸又来找我了》 长白山脉有座矮山,名字不大雅观,叫老婆脚山。山里藏着个更不起眼的小道观,观里住着个老道士。
老道士太老啦,满口只剩一颗牙,颤颤巍巍要掉不掉。
这天老道士刚吱呀一声推开观门,就被门口一具焦黑冒烟的不明物体绊了个趔趄。
“无量天尊!哪家好人把烤肉摊子摆贫道门口了?”他翕动着鼻子,弯腰用那柄驱邪的铜钱剑,小心翼翼地捅了捅那“烤肉”。
那玩意微弱地“哼”了一声。
“嚯!还是个狍子精?”老道士砸吧着嘴,遗憾得像丢了一百文钱,“可惜了这身焦香皮肉,居然还喘着气,吃不成喽。”
焦狍子被老道士拖回了观里,观门合上,一道白影在林间一闪而逝。
于是,狍子妖就这么在道观里住了下来,职务是“看门狍子”。
它伤得实在太重,偏偏道观穷得叮当响,老道士自己也是眼花手抖。这身伤养得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春去秋来,狍子妖都能熟练地用嘴叼着扫帚帮忙扫地了,那身焦黑的皮毛还没完全长齐。直养到老道士驾鹤西去,它这伤也没好利索。
这一天,狍子妖在扫观中的落叶,他刚化形不久,没有新衣,只有老道士留下来的旧道袍。
扫着扫着,隐隐听到远处有人声传来,由远及近,很快到了观门外。
“唐管家,可是这间道观?”
“是的夫人,绝对没错,当年大人久试不第,心灰意冷。偶然在这个道观叩拜之后居然考中秀才、举人,做了咱们县的县令。”
“可这道观如此破败......”
“夫人,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观不在新心诚则灵。咱们就当积德行善了。”
“管家说的也是......”
话音刚落,观门“吱嘎”一声大开。一个身着破旧道袍、却生得俊美无俦的“道人”站在门口,他鹤发白眉,手持一把光秃秃的扫帚柄,神情茫然,宛如画中走下的落魄仙君。
夫人和管家只觉眼前一亮!
管家激动地拽住夫人的袖子,低声道:“夫人您看!空虚道长果然已修成地仙之体!二十年过去,他非但没老,这通身的气派,比当年更似谪仙了!您看那满头霜雪,定是修为精进的象征!”
夫人用手帕掩住半张脸,声音都在发颤:“啊呀……道长他、他怎的……如此……俊俏……”话未说完,连耳根都红透了。
狍子妖看着二人,不解道:“你们是谁?”
管家:“我们夫人是倭瓜县的县令夫人,我是府里管家,今日前来求香拜观,还愿祈福的。”
夫人:“嗯呐!”
狍子妖:“我们道观没有香,你‘求’也没用。”
......
......
狍子妖说得一点没错。这道观穷得连灶王爷看了都得摇头叹气,日常全靠野果野菜度日。偶尔有山雀、松鼠叼来几颗坚果放在门口,不知是上供还是打牙祭,总之,买香火是决计想都不敢想的。
夫人在观中转了一圈,眼见四处漏风,蛛网结殿,连香炉里都住了一窝耗子,不由得悲从中来,掏出绣帕按了按眼角。
“道长清修至此,真乃神人也!”她说着,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这些俗物,万望道长收下,略作修葺,也好让我等俗人有个积功德的门路。”
狍子妖接过钱袋,打开一瞧,是几块黄澄澄的石头。他心想:人间修房子用的是这种石头吗?倒是闪亮。
他将钱袋塞回夫人手中,也不多话,扭头便走。片刻后,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一个比人还高、积满陈年灰垢的巨物被他吭哧吭哧地拖了出来,重重砸在院中,地面都为之一震。
“道长,这是……?”管家疑惑上前。
狍子妖用袖子在巨物上使劲一抹,灰尘之下,竟是灿灿金光!
二人倒吸一口冷气,“金、金、金的炉鼎?!道长,您有如此重宝,为何……”
狍子妖看着二人快要瞪出来的眼珠,恍然大悟:“原来,这玩意儿就是钱?”
可那只总来蹭饭的狐狸,明明说这是个没什么用的垃圾桶,送他扔果核的。
于是,一夜之间,看门狍子成了天下最阔绰的道观之主。……自此,香客络绎不绝,车马喧嚣,日夜不息。
狍子妖看着满殿的金身神像、汉白玉台阶,却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比几百只蜜蜂同时采蜜还吵。他想起那只送他“垃圾桶”的狐狸,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终于在一个深夜,他包好几个硬邦邦的馒头,翻墙而出,把那个金光闪闪的“垃圾桶”和鼎盛的香火,一同丢在了身后。
他第一次踏入人间的街市,车马人流,人声鼎沸。他茫然地走着,直到一个货郎摊前,脚步被顿住住了,那上面躺着一支木簪子,雕成了一只狐狸头的模样,尖耳俏皮地立着,眼尾斜斜飞起,透着一股他熟悉到的俏皮劲儿。
他在那摊子前看了很久很久,久到货郎摊前的影子从西边挪到了东边,货郎问:“这位道长可是看中这簪子?”
狍子妖点头。
“这簪子原价1两银子,我看道长喜欢,结个善缘,就10个铜板卖给你啦。”
狍子妖摇头,“我没有钱。”
没有钱的狍子妖,便默默地蹲在摊位的角落,静静地看着狐狸簪,等到日落西山,货郎要收摊了,他也站起来,拍拍衣服,离开了。
第二天,货郎的担子还没放稳,一抬头,就看见那道白色的身影已经等在老地方了。
第三天,他带来一个自己采的野果,小心地放在货郎脚边,当作无声的“摊位费”。
第四天,下雨了,他缩在别人的屋檐下,眼睛仍直勾勾地望着这边。
第五天……
......
不知道第几天的时候,狍子妖再去看,发现狐狸簪子不见了。
货郎面露愧色,搓着手道:“道长,对不住啊……今早一来,就被一位姑娘买走了。她、她出的是全价,我这……唉!”
狍子妖“哦。”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无处可去的狍子妖漫无目的地流浪。这日,他见一座高山直插云霄,云雾缭绕,便走了过去。
守山弟子将他拦下:“此乃天一宗,非我门人,不得入内。”
狍子妖:“哦。”
他并不离开,反而在弟子身旁的石阶上坐了下来。弟子守山,他守弟子,仿佛这是天地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于是,天一宗的山门前,就此多了一位免费的编外人员。
这日,几位锦衣道士下山,看见他,惊疑出声:“咦?你怎么在这儿?”
狍子妖茫然眨眼。
一位年长道士拉住想追问的同伴,叹道:“别问了,他这傻气……愈发醇厚了。”
唯有当初那个小道士,如今已是青年,将他带到自己院中,递上一杯清水:“你……怎么头发都白了?”
狍子妖:“没老,是白的。”
小道士:“……行吧。那你不在村里行医,跑出来做什么?”
狍子妖皱起眉,像在描述一场灾难:“人太多了。她们烧香,看我,还扯我衣服。”
小道士失笑:“山下的女人是老虎,你没听过?”
狍子妖却垂下眼,声音低了下去:“她们一来,我的狐狸就再也不来了。我找不到他了。”
小道士闻言,神色一正,沉默片刻,取出一枚丹药:“这是‘追息丹’,能追踪一丝气息。你既心有所念,便去寻吧。”
这天夜里,他在一座破庙歇脚。怀中的追息丹突然烫得像块火炭,在他心口剧烈地蹦。他瞬间惊醒,想也没想就冲入夜色。
他追着那点微光,涉过溪流,穿过密林,跑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追息丹的光芒才在一处不起眼的稻草堆前缓缓熄灭。
狍子妖停下脚步,气息未定,目光却牢牢锁在草堆缝隙间,那里,有一小撮他找了几年白色绒毛,在晨风中轻轻颤动。
他胸口堵了半晌,最终化作一声如释重负的轻叹:“小狐狸……找到你啦。”
草堆里一阵沉默,然后传来一个闷闷的、带着鼻音的声音:“……你个傻孢子,天南海北的,谁要你追来!”
狍子妖蹲下身,对着草缝认真地说:“我答应过,要给你做一次叫花鸡。你总不来吃,我只好带着鸡来找你。”
“……蠢死了!”草堆里的声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不过一句戏话,谁要你记得!”
“那……”狍子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无措的诚恳,“你现在,还吃鸡吗?”
草堆里没了声音。
狍子妖等了等,有些窘迫地补充:“可是,你上次给我的金子,我掰着花,已经花完了……买不起鸡了。”
里面终于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笑骂:“是是是!就知道你是个穷光蛋!”
“你为什么还不出来?”狍子妖说着,就要俯身往里钻,“那我也进去。”
“别!”里面的声音急了,“一个破草堆挤两个妖怪,像什么话!”
话音未落,一道柔和的白光闪过,草堆前已立着一位美人。晨光恰好落在他身上,那眉眼精致得不像凡尘之物,竟让狍子妖看得忘了呼吸。
狐妖看着他这副呆样,了然地、也是认命地嘴角一扯。
果然,狍子妖眨了眨眼,用一种纯粹语气,真诚地赞美道:“美……美丽的狐狸,你好。”
狐妖深吸一口气,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万千情绪最终化作那句熟悉的:“好好好!你可真是一点记性都不长啊,又忘了是吧,哥!”
狍子妖终于在流浪的第五年,找到了他的狐狸。
这次,二妖选择定居沙漠,狍子妖问为何,那里水草不丰,他吃不惯。狐妖道,“那里云少雨少天雷没个平托,劈下的概率不高。”
狍子妖不解,但也不问,欣然接受。
果然,他们在沙漠中平静地生活了几百年,天上果真一片云也无。狍子妖对此十分满意,唯有一点小小的、难以启齿的苦恼:他发现自己这位美貌的狐狸道侣,力气竟比他还大上几分。他心中那点关于“上下”的、微弱的企图心,总在对方一个湿润的眼神下便溃不成军,一身的蛮力仿佛打在了棉花上。
这身无处发泄的力气,总得找个去处。沙漠里伤病员少,他的医术派不上大用场。直到他发现,有些植物只需一截枝条、一点水就能活。
于是,狍子妖开启了他伟大的治沙事业。狐妖便陪着他,一个用无穷的精力固沙栽树,一个用玄妙的法术运水护苗。从戈壁买来稻草,在沙海中布下无边的草方格,再从遥远的雪山取来生命的活水。
春去秋来,星辰交替,三百年的光阴仿佛就在他一次次弯腰栽种、一回回抬头浇灌的间隙里流走了。
昔日无边的黄沙,终于被他们亲手铺成了连绵的绿意。他们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辟了菜园,挖了鱼塘,仿佛能这样直到地老天荒。
这一天,狍子妖正在他们亲手挖出的湖里捉鱼,一片阴影毫无征兆地笼罩下来,他猛地抬头,只见一大团乌云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染黑了整片天空。
他想也没想,丢下鱼叉就往家狂奔。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催促着他要回到狐狸身边!
就在他冲到家门的瞬间,一道巨雷轰然劈向他们的树屋!
狐妖已被打回原形,奄奄一息地倒在废墟旁。
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在第二道更粗的闪电劈下时,狍子妖猛扑上去用身体严严实实地罩住了那团白色的身影。
“咔嚓!”
他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贯穿全身,视野瞬间变得雪白,整个妖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狐妖仰头望着那个被劈飞的身影,眼泪瞬间决堤,“傻狍子!谁要你挡!被劈了这么多次……你怎么就学不会……学不会先顾好你自己啊!”
他的哭诉被淹没在又一道接踵而至的、更加强烈的闪电之中。
强光吞噬了一切,待光芒散尽,绿洲、树屋、与那双痴缠了数百年的身影,皆化为虚无。
就是,小作者超级喜欢东北的取名方式,老喜欢东北话啦!写这个小故事的时候,满脑子的东北话,哈哈,希望有机会能去东北玩玩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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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又忘了是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