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咨询，莲心感觉有些疲惫，这个上大二的男生小庄之前半年断断续续来过几次，有时顺利，有时不顺利。


    今天他说自己想退学，说上大学没意思。


    小庄接近一米九的大个子，体重将近三百斤，不爱运动，爱吃甜食爱吃肉，所以身上的每一块肥肉都是货真价实。


    上上次他拉着莲心一直讲塔罗牌，上次莲心想引导着和自己的父亲和解，就算不能，那自己能从父亲那里解脱出来也可以。


    “我一直成绩很好，但是我没有让我父亲满意，他总是说‘你要阳刚一点，你要阳刚一点！’我不太明白阳刚一点是什么意思。”


    “有一次过年，我们都在奶奶家，奶奶家还有别的客人，几个小男孩一起玩游戏，在农村的大院子里疯跑追逐。爸爸让我去玩，我不想出去，我当时觉得在温暖的房间里面看电视挺好的。但是爸爸还是让我出去，我不敢违背他，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加入他们，爸爸从我身后踢了我一脚，催促着我和男孩子们一起玩。这一脚踢得我很疼，我很害怕，也很委屈，就蹲在院子里面开始哭。爷爷奶奶过来哄我，我爸爸却变得更加生气起来，不由分说，对我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后来他就不愿意回家了，说是工作太忙，我和妈妈那段时间过得还算可以。后来妈妈生了病，需要做个手术，爸爸在家呆的时间多了很多。我们两人基本上都没有话说，哪怕是学校里发的试卷需要签名，我也不会找他，我偷偷自己模仿着大人的笔记签完了应对过去。我从他的眼神中能够看到他对我的仇恨，那仇恨让我自己怀疑，妈妈的病是我造成的吗？”


    “有一次他喝了酒回家，他歪在床上叫我的名字，我赶紧过去，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坐起来。他说‘小庄，你为什么就不能像个男人一样呢？我这样的男人生出来的儿子，为什么不是个男人呢？’我哪里不是男人了？是因为不能像他那样吼人吗？是因为我不会动手打人吗？他看我不说话，就拿枕头扔我，‘你要是我儿子，你就过来打我一顿，把你的血性都发泄出来，朝我发泄出来，来来来，今天就算打死我了，我也高兴！’我为什么要打他呢，他那个样子真是太吓人了，我当场就被他吓哭了。他看我一哭，更生气了，上来对我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我当时用手抱着头，心中默默祈祷，他的酒劲快点上来吧，这样我就可以解脱了。但是他喝的酒后劲一定不大，他越打越有劲，后来就冲进厨房，拿出菜刀来递给我，‘你生气吗？你愤怒吗？你能像个男人一样反抗吗？你拿着刀，冲我来一下行不行？行不行！’他把到强硬地送到我的手中，我手抖得根本就拿不住刀。”


    “后来无数次做噩梦，都是他拿着菜刀走向我，逼着我砍他的情景。”


    “从那以后，我有三年多没见再见过他，妈妈和爷爷奶奶都说他出差了，我又不是傻子，我知道他就是不愿意再见我了。但是妈妈又不想让这个家散了，于是苦苦支撑着最后的体面。”


    “我上大学之前，爷爷摆了升学宴，很多亲戚朋友都在，他在要结束的时候也来了。不得不说，他苍老了很多。他递给我一个红包，很厚。一家人都鼓励我给他敬杯酒，我举起酒杯走向他，他把就一口喝了，然后凑近我耳边说，‘希望你上了大学之后能像个爷们一样！’他说完就转身离开，我当时如同遭受雷击。我一直都是他的耻辱一样的存在，他是天上的上神，而他的儿子却长着妖孽的身躯，哎，这么多年，他一定每天都十分痛苦难熬吧。”


    “但是那次我还是感激他的，因为他没有打我，我个子其实已经比他高很多了，但是，我还是害怕他，害怕他打我，也害怕他要求我打他。”


    “宋老师，我喜欢男人，这个你不觉得新奇吧？”这句话来的突然，莲心有点接不住，但是她稳了稳心神，还是选择摇了摇头。


    “我手机上下载了很多个APP，在这上面我能和很多男的聊天。但是，正常的太少了，他们不管和你聊的多好，最后其实也是图你身体。”


    莲心看着小庄的的胖脸，很胖，黑点，眼眶那留着很深的印记，应该是有很多个夜晚用来熬夜打游戏了吧。莲心告诫自己，不准瞎评价，不能乱联想，自己要完全站在小庄的立场上想问题。对，这个世界让人很让人没有安全感，有多少人说着一本正经的话，但是内心全是龌龊心思。


    “我也知道大家都喜欢帅的，但是我管不住自己，我无不无刻不想吃，奶茶一天五杯？十杯？好像都不够。好难啊，我要是瘦下来了，变帅了，是不是就可以找到一个正常点的男朋友了？”


    “嗯，你要先好好爱自己，你爱你自己了，才能吸引别人来爱你。对了，你和你的同学相处的怎么样？”这是莲心今天说话最多的一次了。


    “不好，什么同学啊，都是势利眼，大家各玩各的，再加上我又不在学校住，很多课也不愿意上，所以和他们的交集太少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那你有别的朋友吗？”


    “有啊，我在网上有好几个好朋友，我们都是玩塔罗牌认识的。”


    “现实中见过面吗？”


    “我们才不要见面呢，在网上聊天多好，我们可以无话不谈，有个朋友她所有的事都会和我分享，不管多私密都分享，我们其实已经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不上学这事的？”


    “想了好久了，从高中时候就开始了，我当时有一次化学没有考好，班里很多同学都笑话我，我就不想上了。但是后来老师和我说他们不是笑话我，怎么可能，他们就是笑话我。”


    小庄喝了口奶茶，揪了一片多肉的叶子，继续说。


    “我明白上学是无用的，别人在上学，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我清醒地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所以，我没有必要再上学了。”


    “你后面会干什么呢？”


    “我要开个网站，专门给别人占卜的网站，宋老师，我和你讲，你不接触塔罗牌，就根本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人信仰这个。我的人生后面就要专门研究这个。”


    “这个想法你和你妈妈说过吗？”


    “你这是想让我妈妈逼我就范啊！没有用了，我上学都是为了她，我怕她伤心，所以一直按照她的要求或者。但是我现在想通了，我要为自己而活，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妈妈每个月都给你打钱吗？”


    “对啊，我也没有别的经济来源。”


    “那你不上学了之后，你还需要你妈妈在经济上支持你吗？”


    “当然不用了，我不上学了，就会去工作，我自己就可以养活我自己啊。”


    “那你现在学习压力也不是很大，你为什么不先工作一段时间试试呢？如果后面真的可以经济独立了，你再退学也行，你说呢？”莲心耐心看着小庄，小庄也看着莲心。


    静默了一会，小庄笑了。


    “宋老师，你这样的女人其实也是缺爱的表现。”


    “哦？怎么说？”


    “你太强势了，虽然外表上看不出来，但是你骨子里还是太强势。这不好，做女人，要妩媚娇柔，这样才能惹人疼爱。”


    “妩媚娇柔？”


    “对啊，你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啊！”


    莲心是目送着小庄“妩媚”的身姿出门的，哎，自己这辈子确实是学不会妩媚了。


    文姐给莲心打电话，让她来自己办公室一趟。


    陈开博竟然在，看她进来，他笑中带了几分成竹在胸。


    “莲心，这位陈总，陈总，只是我们公司的真实掌门人，宋莲心，宋老师。”文姐先给两人做介绍。


    陈开博客气地和莲心问好，莲心也很礼貌地和他客套。


    “莲心，陈总是来和咱们谈移民和出国留学项目的合作，而且还有往咱们公司注资的意向，要不，你和陈总介绍一下，咱们公司的基本情况？”


    “文姐，刚才阳阳还在到处找你，要不您去瞧瞧她是不是有急事？”文姐听完这话，看了一眼莲心，又看了一眼陈开博，还是和陈开博打了招呼出去了。


    “陈开博，你这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莲心问的直接。


    陈开博翘起二郎腿，喝了一口桌上的咖啡，呀，实在难以入口。


    “宋莲心，我想追你，但是听说你又太忙，所以我想着，如果做了你的同事，或者做了你的老板，我不就有机会每天见到你了吗？”


    “陈开博，你是肥皂剧看多了吧？”


    “嘿，巧了，这主意是开妍出的，她说现在最流行的就是霸道总裁的短剧。怎么样，我虽然不是个大总裁，但是买下你们公司还是绰绰有余，怎么样，我有诚意吧？感动吗？”


    说实话，莲心很喜欢陈开博这样出牌的方式，我有什么牌就出什么牌，直接而干脆，做朋友应该是好吧。


    莲心努力回忆陈开博上高中时候的样子，但是零零星星，好像记不得明确的样子。


    “陈开博，你没有必要在我这浪费时间的。”


    “在你这怎么会是浪费时间呢？我是以结婚为目的追求你的。”


    “我总感觉你是在逗我玩。”


    “怎么会，我爷爷从小就教育我，娶妻娶贤，一个好的妻子能至少旺三代人。而你，就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贤惠的那个人。”贤惠？莲心原地就要裂了，自己怎么就贤惠了，这大哥莫不是眼神出问题了吧？


    “嗯，娶妻娶贤确实有道理，但是我肯定是受不住这么高的期望的，而且最大的问题是，我喜欢女孩子。”莲心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自己都差点咬了舌头，但是她今天真的不想和陈开博闲扯。更重要的是，她真和陈开博不来电，现在不来，将来大概率也不来电。看来，她在小庄那里还是受了点刺激。


    “什么？你喜欢女的？你开玩笑吧？”


    “你追我这事不是开玩笑，我喜欢女孩这事就不是开玩笑。”


    “不可能，你绝对是胡说的，之前不是还和你师哥谈恋爱的吗？”


    “嗯，我毕竟单身了这么多年，我妈催得紧，所以我想着找个人谈谈试试吧。但是等着真试了，才发现，这还真不行。”


    “你，你，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女的的？”


    “从小就是吧，我上高中住校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和别人挤一张单人床睡觉，不信你可以去打听。”这事还真有，但是是豆豆非得和她挤。


    “那，那，那，那也没见你谈个女朋友啊！”


    “我一直在找，但是我这毕竟是小众，找到个合适的，实在是太难了，我其实还琢磨着，要不等后面攒攒钱，去国外看看，国外可能更开放，万一能找到合适的。”


    陈开博整个人都木那了，身体木了，脑子感觉也木了。


    莲心出去之前本来还想调侃他一句，“你要是什么有合适的，一定帮我介绍一下哈。”但是有想着过犹不及，现在这火候可能刚刚好。


    文姐正在外面等着莲心呢。


    “你们认识啊？”


    “嗯，我高中同学，就是来添乱的。”


    “喜欢你？”


    “喜欢他想象出来的一个人。”


    “可以处处试试吗？我看是个优质男？哦，不会这有钱是装出来的吧？”


    “这倒不是，但是没必要闲扯是真的。”


    “那他万一后面还来呢？”


    “应该不会了。”


    “为什么？”


    “我和他说我喜欢女的？”


    “啥？你喜欢啥？”


    “我喜欢女的，哦，下次我可以说我喜欢你，但是天意弄人，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我心一片赤诚，但是奈何明珠已归他人，啊，人生遗憾之事，果然是，层出不穷啊！”


    “你就皮吧！”文姐第一次见莲心这调皮的样子，她身上的焦虑之气褪去了很多，真不错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