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探交锋

作品:《刺杀我的病弱夫君后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国公府巨大的宅邸如同蛰伏的兽,在月光下投下片片浓重的阴影。墨韵堂内,红烛早已熄灭,只有清冷的月辉透过窗纸,洒下些许朦胧的光亮。


    沈芷兰躺在外间的贵妃榻上,呼吸平稳绵长,仿佛已然熟睡。然而,她那双向来清澈(或故作清澈)的眸子里,此刻在黑暗中却闪烁着猎豹般的锐利光芒。体内的燥热感虽已平复,但另一种更强烈的冲动却在蠢蠢欲动——探究的冲动。


    内室里,顾长渊的呼吸声轻浅而均匀,听不出任何异常。


    但沈芷兰不信。


    那碗汤,他明知有问题却依旧要喝下,若非她“失手”打翻,此刻两人怕是又要陷入昨夜那般尴尬又危险的境地。他手上习武之人的薄茧,他看似虚弱实则隐含力道的身体,还有他那时而深沉、时而玩味的眼神……这一切都像一根根羽毛,不断搔刮着她的疑心。


    必须去验证一下。


    她需要一个确凿的证据,来确认这位病弱世子与那位叱咤风云的“常胜将军”之间,到底有没有关联。而夜晚,无疑是揭开伪装的最佳时机。


    又静静等待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确认内室的呼吸声依旧平稳无波,沈芷兰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掀被起身。她没有点燃灯火,仅凭着过人的目力和对环境的敏锐感知,换上了一身早已准备好的、利于夜行的深色劲装,将满头青丝利落地束起。


    推开窗户,夜风带着初春的微寒涌入。她身形一闪,便如一片落叶般轻盈地翻出窗外,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未发出丝毫声响。


    国公府的巡夜护卫虽然严密,但对于她这等在狼群中练就了潜伏本能、又经“影阁”严格训练的杀手来说,避开他们的耳目并非难事。她如同鬼魅,在亭台楼阁的阴影间穿梭,目标明确——顾长渊所在的书房。


    她记得,昨日清晨,她“偶然”路过书房附近时,曾嗅到过一丝极淡的、不同于寻常药味的金疮药气息。虽然被更浓郁的墨香和药香掩盖,但绝逃不过她的鼻子。


    书房位于墨韵堂的东侧,独立成院,环境清幽。此刻,院门紧闭,里面一片漆黑,看似空无一人。


    沈芷兰并未掉以轻心。她绕到院墙一侧,选了一处枝叶繁茂的大树,足尖轻点,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地攀了上去,隐在浓密的树冠之中,居高临下地观察着书房周围的动静。


    果然,在书房廊下的阴影里,她看到了两名如同石雕般伫立的身影,气息内敛,目光如炬,显然是功夫不弱的暗卫。而在书房的屋顶,似乎还有一道极其微弱的气息波动。


    防守如此严密?一个病弱世子的书房,何须如此?


    沈芷兰心中疑窦更深。她屏住呼吸,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真正融入了这片夜色。她在等待,等待一个时机,或者,等待里面的人自己露出破绽。


    时间一点点流逝,月影西斜。


    就在沈芷兰几乎要以为今夜将一无所获时,书房那扇紧闭的门,忽然无声无息地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颀长的身影闪了出来。


    月光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正是顾长渊!


    然而,此刻的他,与白日里那病骨支离、一步三喘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未着那身宽大累赘的世子常服,而是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玄色劲装,墨发高束,身姿挺拔如松。尽管脸上依旧带着些许苍白,但那双眸子在月色下却锐利如鹰隼,周身散发着一股沉凝如山、内敛却不容忽视的强大气息。


    这哪里还是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病世子?这分明是一头蛰伏的猎豹,一位隐于暗处的强者!


    沈芷兰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瞳孔微缩。尽管早有猜测,但亲眼见到这巨大的反差,依旧让她感到震撼。


    只见顾长渊对暗卫做了几个简洁的手势,那两名暗卫以及屋顶之人立刻无声退去,隐匿在更深的黑暗里,显然是对此习以为常。随后,顾长渊身形一晃,便如一道青烟般掠过庭院,速度极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院墙之外,方向似乎是……国公府的侧门?


    他要去哪里?深夜这般打扮外出,绝不可能是因为病情!


    沈芷兰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从树冠中滑下,如同暗夜中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缀了上去。


    顾长渊的身法极快,而且对国公府的地形熟悉到了极致,总能巧妙地避开所有巡夜的护卫。沈芷兰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将潜行追踪的本事发挥到极致,才勉强能跟上他的身影,同时不被发现。


    两人一前一后,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风,很快便来到了国公府的侧门附近。顾长渊并未从门走,而是选择了一处僻静的墙角,身形轻盈一跃,便翻了出去,动作干净利落,哪有半分病态?


    沈芷兰紧随其后,也轻松越过高墙。


    墙外是一条寂静的小巷。顾长渊出了国公府,并未停留,而是径直朝着城西的方向疾行而去。他的目的地是哪里?沈芷兰心中念头飞转——城西有京郊大营的方向,也有……一些权贵私下会面的隐秘场所。


    她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保持着安全的距离。然而,跟着跟着,她忽然发现,前方的顾长渊在一个十字路口拐弯后,气息……消失了?


    沈芷兰心中一凛,立刻停下脚步,隐入墙角的阴影之中,全力感知着周围的动静。


    太安静了。


    除了远处隐约传来的更夫梆子声,四周寂静得可怕。连虫鸣都似乎消失了。


    中计了!


    他早就发现了她!


    这个念头刚升起,一道低沉而略带戏谑的嗓音,便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在她身后极近处响起:


    “夫人,夜深露重,不在房中安寝,为何在此徘徊?”


    沈芷兰浑身汗毛瞬间倒竖!


    她猛地转身,同时手已按上了藏在腰间的短匕。


    月光下,顾长渊就站在她身后不足三步远的地方,依旧是那身玄色劲装,负手而立,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双深邃的眸子在夜色中亮得惊人,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他是什么时候绕到她身后的?她竟然毫无察觉!


    沈芷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按在短匕上的手微微松开,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惊讶又无辜的表情,带着恰到好处的慌乱:“夫、夫君?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还穿成这样?”她指了指他的劲装,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我、我夜里睡不着,心中烦闷,便想出来走走,透透气……没想到……没想到……”


    “哦?出来走走?”顾长渊向前逼近一步,距离近得沈芷兰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混合着淡淡药香的气息,与白日的浓郁药味截然不同。“夫人散步的路线,倒是与为夫今夜要办的事,不谋而合。”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扫过沈芷兰身上的夜行衣,语气带着玩味:“而且,夫人这身装扮……可不像是寻常散步的打扮。”


    沈芷兰心头狂跳,知道再装傻已是徒劳。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上他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索性也不再伪装,声音冷了下来:“夫君不也是如此?白日里病弱不堪,夜里却身手矫健,飞檐走壁。不知夫君深夜至此,所为何事?”


    顾长渊看着她瞬间转变的气势,那双清亮的眸子里褪去了伪装的憨纯,只剩下冷静与锐利,像极了露出爪牙的小兽。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夫人终于不装了吗?”


    他又向前逼近一步,两人几乎呼吸可闻。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让沈芷兰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强自忍住。


    “那么,夫人昨夜前往京郊大营,意欲何为?”顾长渊的声音陡然转冷,眸中锐光乍现,“那一剑,可是让为夫……记忆犹新。”


    轰——!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沈芷兰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他知道了!他不仅知道她昨夜去了京郊大营,甚至……他就是那个挨了她两剑的“常胜将军”?!


    那个戴着银色面具、与她交手、气息刚猛凌厉的将军,竟然真的就是眼前这个整日咳血、看似命不久矣的世子顾长渊!


    巨大的震惊让她一时失语,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看着她脸上罕见的、毫不掩饰的震惊与错愕,顾长渊唇角那抹戏谑的弧度更深了。他忽然伸出手,动作快如闪电,沈芷兰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觉得腰间一麻,那柄淬毒的短匕已然落入了他的手中。


    他把玩着那柄造型精巧却散发着森然寒气的匕首,目光幽深:“影阁的‘幽兰’,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不知,阁主派你前来,是单纯要顾某的性命,还是……另有所图?”


    他连她在影阁的代号都一清二楚!


    沈芷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所有的底牌,在这个男人面前,似乎都无所遁形。


    “你……到底是谁?”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问道。


    顾长渊将短匕随手插回自己的腰带,仿佛那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事。他再次上前一步,这一次,两人几乎贴身而立。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与危险:


    “我是谁?我是你的夫君,顾长渊。也是你要杀的,‘常胜将军’萧慕白。”


    他承认了!他竟然就这么干脆地承认了!


    沈芷兰心头巨震,下意识地想要挣脱,手腕却被他猛地攥住。他的力道极大,捏得她腕骨生疼,绝非病人该有的力气。


    “夫人,夜还长。”他凝视着她因震惊而微微睁大的眼睛,语气重新变得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我们,该回去了。”


    说着,他不容分说,拉着她,便朝着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沈芷兰挣扎了一下,却无法挣脱他的钳制。他的手掌温热而干燥,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她抬头,看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以及那双在夜色中深不见底的眸子,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招惹上了一个何等可怕的人物。


    这场替嫁,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棋局。


    而她,似乎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对方的掌控之中。


    夜色深沉,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返回国公府的小径上,只留下满地的月光清冷,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交锋后的紧张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