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更爱你
作品:《海棠未眠》 时间如同指间流沙,在看似平淡的日常中悄然滑过。冬雪消融,春意渐浓,枝头抽出嫩绿的新芽,北京城焕发出勃勃生机。
沈清棠的身体如同这座苏醒的城市,渐渐恢复了活力。
那场来势汹汹的感冒早已痊愈,连带着那段卧床不起、意志消沉的沉重时光,也仿佛被春风带走,变得有些模糊。
在盛景稳定而专业的陪伴和调整下,她的抑郁症情况也得到了显著的改善,情绪波动趋于平缓,那种蚀骨的空虚和疲惫感出现的频率和强度都大大降低。
她重新回到了校园,抱着书本穿梭在林荫道上,偶尔会和同学讨论课业;工作室也恢复了正常的运营,她和许尽欢依旧为了设计案争得面红耳赤,下一秒又能因为一个笑话笑作一团。在旁人看来,沈家这位大小姐似乎终于走出了阴霾,恢复了那个漂亮、聪明、偶尔有些小个性的“正常”模样。
只有最亲近的几个人知道,有些东西悄然改变了,并且根深蒂固。
比如,她固执地要求盛景每天接送她上下学。
起初,盛景以“你需要独立空间”和“我有工作”为由试图拒绝,但沈清棠只是用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他,不说话,那眼神里没有以往的尖锐或绝望,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柔软的依赖。最终,妥协的总是盛景。
于是,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便雷打不动地出现在校门口,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沈清棠会在同学们或好奇或羡慕的目光中,坦然自若地坐进副驾驶,有时甚至会顺手将喝了一半的奶茶塞到盛景手里。
再比如,夜晚的陪伴,从最初的地铺,变成了同一张床上的相拥而眠。
这并非盛景的本意,他始终记得沈砚秋的警告和职业道德的边界。
但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沈清棠在睡梦中被惊雷吓醒,浑身颤抖地蜷缩进他怀里,死死抓着他的睡衣,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
那之后,“抱着睡”就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她似乎极其迷恋他怀抱带来的安全感和稳定感,仿佛那是她对抗内心残余黑暗的最后堡垒。
然而,安稳并非故事的的全部。
随着身体和情绪的稳定,那个骨子里带着些许叛逆和掠夺天性的沈清棠,开始显露出更鲜活,也更“麻烦”的一面。
她不再满足于单纯的拥抱入睡。
夜晚,当盛景规规矩矩地躺在床的另一侧,尽量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时,沈清棠会像只不安分的小猫,悄悄挪动身体,将自己塞进他怀里,找到一个最舒适的位置后,还得寸进尺地用指尖轻轻划过他睡衣的纽扣,或者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他睡衣的领口边缘。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懵懂又故意的试探。
盛景的身体总是瞬间绷紧。他闭着眼,努力维持着平稳的呼吸,试图忽略那细微却清晰的触感,在心里默念着医学伦理和沈砚秋沉凝的眼神。
“盛景……”黑暗中,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一丝狡黠,“你睡着了吗?”
“嗯。”他含糊地应道,希望她能就此打住。
但她显然不会。一只微凉的小手会悄悄探过来,碰碰他的喉结,或者描摹他下颌的线条。
“你的心跳声好大。”她小声嘀咕,语气里带着得逞般的笑意。
盛景:“……”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理智弦绷紧的声音。
他有时会抓住她作乱的手,低声警告:“清棠,别闹,好好睡觉。”
她便会暂时安分一会儿,但没过多久,又会故态复萌,或者用更“无辜”的方式,比如假装睡梦中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钻得更深,脸颊几乎贴在他的颈窝,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这种“撩拨”并非带有强烈**色彩的挑逗,更像是一种确认所有权和试探边界的孩子气行为。她在确认他的存在,他的容忍度,以及她自己在关系中的主动权。这对盛景而言,却无疑是甜蜜的煎熬。
他清楚地知道,作为医生,他应该立刻制止这种行为,重新划定清晰的界限。
但作为……一个对她怀有复杂情感的男人,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抗拒这种亲昵,甚至在某些瞬间,会可耻地贪恋这份温暖和依赖。
白天,他依旧是那个冷静专业的盛医生,一丝不苟地关注她的情绪和用药。
晚上,他却要经受着意志力的考验,在职业道德和个人情感的钢丝上艰难行走。
这天早上,盛景照例送沈清棠到学校。车子停稳,她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忽然凑过来,飞快地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
“下午记得来接我!”她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不等盛景反应,便推开车门,脚步轻快地融入了上学的人流。
盛景僵在驾驶座上,脸颊上那转瞬即逝的柔软触感如同烙印。
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阳光在她发梢跳跃,充满了生机。他抬手,轻轻碰了碰刚才被亲到的地方,镜片后的眼神复杂难辨,有无奈,有纵容,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涟漪。
他知道,界限正在变得越来越模糊。
但当他看到她脸上越来越多真实的笑意,看到她眼中重新燃起对生活的热情时,那些警告和原则,似乎又在瞬间变得苍白无力。
他轻轻叹了口气,发动了车子。
而此刻,他只能继续扮演着那个既是锚点,又是纵容者的矛盾角色,在这段危险而治愈的关系中,小心翼翼地守护着那株终于开始向着阳光生长的、脆弱又坚韧的藤蔓。
日子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与暗涌的张力中继续。
沈清棠的感冒早已痊愈,春天的气息彻底笼罩了城市。她的状态确实稳定了许多,甚至可以说,是这几年来最好的时候。
按时上学,专注工作室的项目,和许尽欢插科打诨,脸上时常带着真切的笑意。
那层笼罩在她周身、挥之不去的阴翳似乎被阳光驱散了大半。
但盛景内心的警报却并未解除,反而鸣响得愈发频繁。
他依旧是她的专属司机,每天接送她往返于学校和沈家。
她也依旧是他夜晚的“责任”,需要他躺在同一张床上,提供那个能让她安眠的怀抱。只是,这份“责任”变得越来越……难以公之于众。
沈清棠的“不老实”变本加厉。
起初只是指尖无意识的划动,后来发展成带着明确目的的“探索”。
她会在他试图保持距离、背对她假寐时,从后面贴上来,手臂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背脊上,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曲线和温热的体温。
“盛景,”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带着一丝狡黠的鼻音,“你身上好暖和。”
盛景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他闭着眼,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呼吸调节上,试图忽略背后那具温香软玉的身体和耳边拂过的温热气息。
职业道德和理智在他脑海里疯狂叫嚣,警告他这已经严重越界。他应该立刻起身,严肃地和她谈谈,重新划定那条早已模糊不清的界限。
可是……
当他感觉到她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听到她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和保护欲又会悄然滋长,将那些警告的声音压下去。
他贪恋这份毫无保留的依赖,贪恋她在他怀中寻得的安宁。
这让他感觉自己是被需要的,是特殊的,不仅仅是一个冷冰冰的医生。
这种矛盾将他撕裂。
白天,他是冷静自持的盛医生,提醒她按时服药,询问她一天的情绪,用专业的态度处理着一切。他甚至开始查阅更多关于抑郁症康复期患者情感依赖的文献,试图从理论上理解并找到应对当前困境的方法。
但夜晚来临,当他躺在她身边,感受着她似有若无的撩拨和全然的信任时,所有的理论和理智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一个周末的夜晚,月光如水银般透过窗帘缝隙泻入室内。
沈清棠似乎心情很好,工作室接的一个大项目进展顺利。
她洗完澡,穿着丝质的吊带睡裙,头发半干,带着湿润的香气钻进被子,很自然地就滚到了他身边。
盛景正靠在床头看书,感受到她的靠近,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她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开始玩他睡衣的扣子,一颗,两颗……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擦过他胸口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
“别闹,清棠。”他放下书,声音有些低哑,试图抓住她作乱的手。
她却顺势将手指滑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然后将两人交握的手拉到她身前,侧躺着,眼睛在昏暗中亮晶晶地看着他。
“盛景,”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你其实很喜欢我,对不对?”
盛景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他看着她,月光在她眼中投下细碎的光点,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阴郁和痛苦,只剩下一种近乎纯粹的、带着点小得意的试探。
她像一只终于确认了自己被宠爱的小猫,大胆地用爪子试探着主人的底线。
他张了张嘴,想否认,想再次强调医生的身份和界限。但话语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因为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承认,她说对了部分事实。他贪恋这份亲密,贪恋她鲜活的存在感,这让他感觉自己活着,而不仅仅是一个运转精密的治疗仪器。
他的沉默似乎被她解读成了默认。沈清棠嘴角弯起一个得逞的弧度,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下颌。
“我知道的。”她声音更低了,带着某种蛊惑,“你也喜欢我。”
说完,她不再看他,而是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握着他的手,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仿佛即将沉入甜美的梦乡。
盛景却彻底睡不着了。
他维持着被她握着手、僵硬的姿势,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均匀的脉搏。
月光静静流淌,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
他看着身边安然入睡的女孩,内心一片混乱,是啊 盛景很喜欢沈清棠!
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行,这层窗户纸一旦被彻底捅破,带来的后果可能是他无法控制的。
沈砚秋的警告言犹在耳,他自己的职业操守也不允许他如此放纵。
可是,当他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感受着她全然信任的依靠时,一种强烈的、想要守护这份脆弱安宁的**,压倒了一切。
他轻轻叹了口气,极其缓慢地、近乎虔诚地,收紧了与她交握的手指。
也许,他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沈清棠的病情,还有自己内心深处,那份早已悄然变质、无法再被定义为“医患之情”的情感。
界限早已模糊,前路一片迷雾。而他,似乎已经无法,也不想回头了。
窗外,春夜的微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诉说着某种隐秘而滋长的情愫。这个夜晚,注定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