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晞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也对修仙飞升没有太大的执念，她只想过平平静静的生活，有个知心伴侣，交几个能说真心话的朋友，闲时喝酒看戏，倦了便醉卧花间。


    奈何世事无常，世事总不遂人愿，这种生活这一世终究是与自己无缘了。


    陶晞压下心头惆怅，厉声道：“说，向衍在哪里？”


    幻境发出一声冷笑道：“他呀，在自己渴望的生活中呢。”


    他似乎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即便只有一团白雾，瞧不见半分眉眼，陶晞仍能感觉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身上，“一会再来收拾你。”


    话音刚落，陶晞眼前一白，场景再次转换。


    许是被陶晞戳到了心窝，这次的幻象不再以记忆的方式呈现，而是旁观者的视角展开。


    前方矗立着一座巍峨大殿，青灰色的琉璃瓦在微光下泛着冷冽光泽。殿门两侧立着两丈高的石狮子，獠牙外露，气势汹汹。


    “这次倒还有些样子。”


    陶晞挑了挑眉，坦然地游了过去，想看看这次幻境这次又能有什么新招数，可是越靠近，殿中跪着的那人就越熟悉。


    这不是小时候的自己吗？


    陶晞终于收回散漫的态度，眯了眯眼，开始仔细打量这处大殿。


    这不是凌霄峰的大殿，这是剑宗的大殿。


    凌霄峰归属于剑宗，只是凌霄峰主的名声太过响亮，再加上他向来不喜与人交际，这才让众人误认为凌霄峰是一个单独的宗门。


    而剑宗的规矩里，只有犯了大错的弟子才会被押来剑宗的主大殿跪着。


    殿内气氛凝重，禁地长老手中紧紧攥着一瓶丹药，杀气腾腾问道：


    “你说，你到底拿没拿。”


    他本就生得凶戾，身高八尺有余，宽肩厚背，胳膊上的肌肉随着说话的动作鼓胀起来，像块坚硬的岩石，更别提他脸上那道贯穿眉心的刀疤，从左额角一直划到右下颌，此刻因怒气而怒目圆睁，更添了几分吓人的气势。


    换做平常的小孩被这般吓唬，回家大半个月睡不着觉都是轻的。


    小时候的陶晞也不例外，她大约有五，六岁，听到禁地长老的声音，小小的身躯猛地一颤，哽咽着坦白：


    “我没有去禁地，也没有拿里面的东西。”


    禁地长老显然不信她的话，指着瓷瓶又问道，声音更沉了几分：“那你说，这丹药是你从哪得的？”


    小陶晞哭得眼睛也睁不开，双手胡乱地抹着眼泪，仍然辩解道：“这是我自己炼的。”


    她说着，视线不止地朝殿上的主位瞟去，似乎在期待些什么人开口。


    陶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帷幕下，凌霄峰主面色冷峻地坐着，他一只手拖着脑袋，双目微闭，也不知道在闭目养神还是根本没听到下面的对话。


    看着小时候自己眼中那一幕孺慕与期待，陶晞忍不住轻轻叹气。


    傻孩子，你求禁地长老也比求这位油盐不进的凌霄峰主来的有用啊！


    “你胡说！”


    禁地长老被小陶晞的话激怒，嗓音里满是怒气，他说着，当即转头吩咐身旁的弟子：


    “小小年纪就敢撒谎，我看你是没把宗法看在眼里！”


    “去取来宗法！”


    也不怪他不信，毕竟这才几岁的小孩，就能炼出级别如此高的丹药，任谁来都不会相信的。


    “且慢。”


    端坐在台上的凌霄峰主终于出声，他嗓音冰冷中还夹杂着几分不耐，目光扫过殿内的众人，“你们看管不好自己的东西，便要将责任甩在我的弟子身上?”


    禁地长老被噎了一下，红着脸反驳：“我们宗门除了她没有人会炼丹，剑修还能偷丹修的灵诀不成？”


    “证据呢？”


    ……


    另一处，向衍的幻境中却透着诡异的荒诞。


    “别跟着我了， 你烦不烦！”


    向衍脸色铁青，恨恨地瞪着面前的人，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


    “你换一个人变也行啊！”


    由幻境变成的陆朝阳面色疑惑，小心翼翼问道：“师兄，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向衍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却做出全然陌生的姿态，忍不住面目狰狞，拳头握得嘎吱响，绝望咆哮：“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同陶晞不同，在看到陆朝阳的那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了这是一处幻境。


    幻境常见，可吸天地之精华而生的幻境不常见啊！


    向衍很是稀奇，便想留下来多看上几眼，也算长长见识。


    记忆里一拳能将人打飞八百米远的陆朝阳，一下子成了自己的跟屁虫师妹。


    不仅性格大变，连实力都退后了整整一大截。


    说话温声细语，行事扭扭捏捏。


    向衍笑得喘不上气，要不是身上没带留音石，他高低得带出去让陆朝阳好好看看。


    笑过之后，向衍也没忘了正事。


    他记得最后一刻陶晞也跟着下来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她，毕竟没多少人有他这么强悍的心神能轻松从秘境中脱困。


    然而下一刻，他懵了。


    出不去！


    即便是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身处幻境，也没办法挣脱束缚从这里出去。


    然而这还不是最绝望的，试问死对头一改常态，一刻不停地要和你死死粘在一起该怎么吧？


    向衍的心魔要出来了。


    谁来救救他！


    ……


    看到禁地长老瓶中变形丹的那一瞬间，陶晞终于想起了这一段早就深深遗忘在心底的记忆。


    看来这幻境是想用痛苦的记忆来让她迷失自我啊。


    陶晞瘪了瘪嘴，十分熟练地朝柴房飞去。


    果不其然，小陶晞被关在了里面。


    禁地长老找不到她偷拿东西的证据，再加上凌霄峰主的威望，一时间还真拿她没有任何办法，于是就将她暂且关在了这里。


    “砰砰砰。”


    柴房的窗户被人敲响，还是六岁的宋晏之探出脑袋小声呼唤：


    “小师妹，你还好吗？”


    原本蹲在地上，将头偷偷埋在怀中哭泣的陶晞听到了宋晏之的声音，猛地抬起头，眸子一下就亮了。


    她急忙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到窗边，朝着窗户笨拙地伸出手臂：


    “晏之哥哥，我会接住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