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南洋篇-假旗海商
作品:《第一纪》 那是一艘巨大的三桅帆船。水手们上上下下地抬运着货箱,有一戴高帽的大胡子在码头边厉声催促着水手,模样神气,咄咄逼人。
李三领着众人到了他的跟前,大胡子抬眼道:“几个人?”
李三谄媚笑道:“回大老爷话,六个。”
大胡子眉毛一横,不知是喜是怒,轻拍李三脑勺:“算你五金吧。”
“五金?”页目向惊呼,“老先生,我们问过了,北城港距此不过三四百里,何况您只是顺路捎载,这个价格确实不太实惠。”
李三先还乐莹莹地笑着,听页目向在砍价,急忙道:“大老爷,这几个都不称重,不妨少算他们些路费吧。”
大胡子闻言一愣,半晌才回神:“那你们说要多少?”
页目向与岩嶙合计一番,试探道:“三金。”
大胡子也不还价,爽快答应:“成交!”
众人交了钱,上了船,水手把他们安置在货舱口的寝室。
说是寝室,不过几张吊床空悠悠地悬在船柱上,甚至未必结实。他们现端了几条矮凳过来,撑起一张折叠桌,就算起居物件准备齐全了。众人就这么围坐在小桌旁,等着船发到港。
船上有好几层货舱,这层已经满了。不知运的是什么货物,细闻隐约有奇香。木弈轩猜是香料,说南洋诸国香料驰名世界,尤其到了诸罗、西沙等国,更是与黄金等价。
岩澜沧皱鼻闻了闻:“香料味大的多,这可不像,或许是茶叶?”
炎煜朱点头道:“应该是,江南府那边的茶叶就是和花一起储放,茶叶染了花香,闻着淡淡的,和这味道很像。”
岩嶙摇头:“这味道只有花香没有茶味,也不是茶叶,是干枝吧?”
木弈轩道:“船运少有运干枝的吧?海上潮,容易坏。”
众人争论不休,炎煜朱站起身来,似要往外去:“不猜了,去问问船员就知道了。”
木弈轩笑着拦住他:“那多唐突,知不知道的也没事,你别去了。”
启程号角突然吹响,众人察觉一股推背感,大船终于扬帆起航。
大家都没带上打发时间的棋牌,不知谁起的头,开始畅聊一路以来的冒险经历。像是说书一般,讲到精彩处,个个眉飞色舞,热血沸腾!
大约正午时分,水手端来六盒餐饭,岩澜沧帮忙接过分发,玩笑道:“我以为砍了价就不包三餐了。”
页目向笑道:“海路航程得有大半天,不至于克扣我们一顿饭。”
炎煜朱早就饿了,捧过餐盒笑道:“让我尝尝船上大师傅的手艺如何!”
饭菜滋味普普通通,单供饱腹还成。除了斯堪曼与木弈轩,其余人皆吃得干净。
午后温度上升,货舱里不通风,犹如蒸笼,人也愈渐昏沉。木弈轩要去开窗,试图透些海风进来。等她回来时,炎煜朱、岩澜沧都已躺上吊床迷糊睡去。
木弈轩笑道:“又闹饭瘟了!”
页目向也起身走去船舷:“我去把那边几扇窗户都打开,你们要是困了就都睡一觉,反正离上岸时间还早。”
听他一说,岩嶙也觉着乏力,抻开吊床躺下困觉。木弈轩还穿着裙子,上吊床有些不雅,于是就趴在小桌旁沉沉睡去。等页目向回来,就斯堪曼还强撑着精神。
“你不睡?”
斯堪曼轻皱眉头:“总觉着有些奇怪。”
页目向挑眉一笑,凑他旁边小声问:“有什么奇怪?”
“说不上来,还是没能联系上寒前辈?”
页目向摇头:“一直没信,或许传音坠坏了。”
“守着吧,别又出什么变故。”
页目向虽答应着好好的,可也渐渐觉着犯困,于是就靠在斯堪曼边上眯一会儿。也不知怎的,俩人都昏睡过去,梦醒清明间有来来往往的人影与窃窃私语声。
“这六只羊怎么分?”
“带佬那边可要人哩!说缺肉!”
“那小的、女的与那白皮的去配种,壮的两只送去卖力,就剩下那只做肉吧。”
不知过了多久,页目向才逐渐有些清明意识,仍是四肢无力,头脑昏涨,朦胧间瞧见自己仿佛置于某处牲圈,不时还有金属撕拉的噪声。
“这劳实口袋真邪门!刀都割不开!”
页目向想去寻找声音来源,未能使得上力,倒在一旁,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他擤着鼻子,还想挣扎起来,却突然被人拎起,被一块冷冰冰的方片拍打着脸,“吓我一跳!昏了都给老子弄些动静!”
页目向意识愈发清醒,却使唤不动手脚,只能任由身体迂在谷草堆里。他似乎见着屠夫在比试着屠刀,又将刀尖浸入冰块里。他想逃想喊,原始的恐惧生出形体,钳住他动弹不得,喊不出一声救命。
屠夫抽出屠刀,觉着满意,又将页目向拎起,抬放到一方桌上,泼了几瓢凉水,正要下切,冰霜沿着刀尖附上屠夫手掌,屠夫还没来得及反应,却已凝结成一尊冰雕。
又不知过了多久,页目向才能睁眼视物,白森森的刃光映着自己的脸庞,刀尖抵着喉咙,因呼吸触碰起伏。又歇了一会儿,页目向才使出力气把冰雕推开,坐起身子。
他此时有千般思绪亦是脑袋空空,眼神空洞不知看向何处,四周昏暗仿佛没有颜色,盯着屠户的冰雕看了许久,忽然发现自己赤条条一个。
他好不容易从圈里捡回衣服穿上,又从地上捡回乾坤袋,歇坐了一阵,近乎是凭着本能产生要去寻其他人的念头,于是缓缓拖着步子往外走去。
屋外立着好些人,个个面黄肌瘦,一脸亡命相。他们起初还以为是屠夫了事,见着出来的是页目向,顿时目露凶光,握棍拿刀,互相示意,一起朝他脑袋劈砍过去。
页目向视野仍是灰蒙蒙一片,幸好他还记得咒决。极寒的气息从他七窍涌出,离得近的瞬间被冰封,离得远的先是觉着一道灼烧感,低头一看裸露的皮肤已被冻伤皲裂开来。
那些人不敢再靠近,机灵的转身逃去叫人,其余的则退的远远的,搭上茅箭准备射杀页目向。
此处应该是群山腹地,连绵无际的山与森林,看不见城镇人烟。页目向隐约见着远处人影,却不晓得他们在引弓搭箭,像是放弃抵抗般神游原地。
“页目向!”
他听见斯堪曼在叫自己名字,却听不清声音在何方。等斯堪曼把那一众放倒,赶到自己面前,他紧绷的神经终于脱力,扑倒在斯堪曼怀里昏睡过去。
“真是个累赘!”斯堪曼虽然嘴上骂着,仍将他背起。
对方增援从四面八方扬尘赶到,轰隆隆不知多少人马。他纵身一跃,高过林梢,带着页目向飞去远处。
斯堪曼与木弈轩所食迷药剂量小,所以先一步醒来,那时已经被装上花车,身上还坠着锁链,炎煜朱仍昏迷不醒。
斯堪曼凭形散脱困后劫下花车,逼问押车老鸨情况,原来李三、船公私下都在做着人贩子的勾当!他们专爱打游方路人的主意,一旦得手,按照“用途”交与不同线人——这花车便是要送去风月营的。
在得知还有一肉车专门剖心挖肝做非法贩售,他顿觉不妙,审出方向后,与木弈轩商议,留她在原地照看炎煜朱。
斯堪曼返回后既不见花车也不见木弈轩,他急着呼喊她的名字,却始终无人回应。
地上有乱糟糟的脚印,还有三道辙迹,其中一道是花车来时留下,另一道像是折返回去,还有一道通往深山。
“或许追兵赶到,她驭根藤逃了。”斯堪曼不敢逗留,思索片刻,觅着咸湿气味往海边逃去。
途中不断有拦路凶徒,带着可怖面具,唔吁乱喊。斯堪曼一一灵巧躲过。乌泱泱数不清的人打着鼓点,伏击、追赶,从密林腹地逼至海边滩淤。
海上漆黑一片,并无可见船只,风仍在呼啸着,大浪推着逃亡的人要往回走。
对方到底有多少人,手段如何,地盘多广,斯堪曼无一了解。单就自己一人背水一战又能有多少胜算?
“页目向别睡了。”
亡命徒们堵着一道人墙,不断朝最后的空地围聚。斯堪曼无奈苦笑,犹豫再三,终于摘下胸前挂着的那枚黄晶银戒。
他对着戒指呼唤:“永眠。”
戒指似在回应他的请求,一只秋色大熊从中飞出,攀上夜空。无形的熊掌掠过众人头顶,万千如丝如缕的意识被一齐缴去,被大熊吞以果腹,无数的人倒地陷入死眠。
斯堪曼再度收回戒指,大熊也从夜空探下,没入黄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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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潮退去,太阳渐渐从海平面升起,光芒刺痛页目向眼睛,浪花在不远处低吟。他猛地睁开眼,努力回想自己为何会躺在这沙滩上,偏头一看,斯堪曼也躺在一旁,无声无息。
页目向摇了摇他,他并未醒来。他站立环顾四周,发现林缘亦横叉竖仰躺了好些人,心中一惊,伸指试探起斯堪曼鼻息,确定他呼吸均匀,真在安睡,才歇了一口气。
他记起昨晚险些丧命,又想起斯堪曼前来搭救他,剩下的就不清楚了。
异国他乡,其余同伴皆不见踪影,他们与自己一样,都吃了假旗人贩子的药,这穷山恶水又不知藏有多少虎狼环视,只怕凶多吉少!
“斯堪曼!醒醒!”无论页目向如何叫他,他都没有反应,“莫不是药效还没过?”
页目向再次看向那群睡着的人,又抬头看向更远处的山与森林,神色愈发难堪。他来回踱步一阵,似在盼着什么奇迹,可惜除了光影,什么也没变化。
他犹豫片刻,背起斯堪曼,对着斯堪曼亦或者是在跟自己说:“先去北城港!”
他凭着海风与太阳辨别方位,施展白驹跃海北上。从日出到正午,他始终目视前方,身下只有茫茫的汪洋。烈日在头顶灼烧,他近乎力竭,全凭吊着的一口气往前驱动,几乎就要坠下。
远方海平线上终于出现船帆,页目向挣扎着飞扑上前,哐当一声跌倒在甲板上,连带着斯堪曼一起滚了好几圈,重重砸在船舷边。
水手们听见声响,还以为是大鱼扑腾上船,围上来才见着是人,忙叫来船医来看。
页目向拉住水手胳膊,问道:“是开往北城港吗?”听见水手们确认,他心中大喜,就此松下胸中郁气,昏了过去。
页目向忽觉自己处在一片茫茫之中,四面八方都是戴着狰狞面具的人,他们握着钢叉,蛮力拖走自己的同伴们。
他们在向自己呼救,自己却同石化一般,动弹不得,呼喊不能,眼睁睁看着屠刀即将挥下。他拼命挣扎,好不容易才能够出一根手指,忽然刀光血影——他大叫一声,从床上扑醒过来,冷汗淋淋,惊魂未定。
船医瞧见他苏醒,忙来问话:“可算醒了,小伙子你从哪儿来啊?”
页目向心有余悸,打量着四周,逐渐回想起先前事情,转头看见斯堪曼躺在隔壁床上,仍在昏睡。
见页目向神情呆滞,船医解释:“你突然从天上掉到船上,怕不是遭遇飓风,被卷了去?”
页目向犹才缓过神来,急道:“到北城港了吗?”
“才刚靠岸不久,小伙子你到北城港是有什么事吗?”
正说着,三五个水手簇拥着一个戴大檐帽的高个男人一齐挤进船舱。
“小子你醒啦!”
“你命真大!差点脑门就撞上船钉了!”
“哎,那小子还没醒啊?”
他们七嘴八舌,十分聒噪。
高个男人厉声道:“都出去!”手指着舱门赶人。水手们连忙闭嘴,悻悻离开。
他转头问页目向:“你是青龙国人?”
见页目向点头,他也点头:“你怎么会从天上摔下来?”
页目向急着要报官,将一路遭遇说与他听,问道:“听说北城港设有三辖司法厅,请问该如何前往?”
高个男人不由冷嗤一声:“司法厅?那儿的大官人可不理会这点小事,你不如去总督府警厅碰碰运气。”
他问完情况正要朝外走,忽然停在门口:“你磕断了半截栏杆,算你赔一枚金福珠。荣叔记得找他要。”
等他走后,船医笑道:“莫要见怪,汪先生人挺好的,只是嘴巴刻薄了些。”
页目向点头,正要交钱,数过福珠,忽然心头一紧。
船医见他面露难色:“汪先生也就嘴上说说,不必真给!”
页目向摇头,仍然递出福珠,起身拱手道:“感谢大伯救命之恩!如今还有一事相求,我急着去报官,但我这朋友不知怎的昏睡不醒,我离开后,麻烦伯伯帮忙照料,若他中途醒来,方便与他说明情况!”
船医抓过页目向手心,执意要退回:“只是这点事算不得什么麻烦,你快去吧!”
页目向再度拜谢,问清总督府方向,走出船舱,记下船号,匆匆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