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作品:《新婚夜发现夫君是我哥

    自始至终,无论动作如何,言宴的盖头都没被取下。


    他跌在锦被之间,呼吸几瞬,面色不定。


    不知何时房中再无第二人脚步动作,言宴的意识这才缓慢回笼,酸着手臂一把抓下那顶盖头。


    这下完了,他不光被人狠狠揩油,计划还泡汤了。


    言宴胸口起伏,忍着怒意拿帕子擦了擦下颌的一点污秽白渍,哪知怒气太甚,一时手重,顿觉火辣辣的刺痛。


    他“嘶”了声,伸手触了触,痛觉的源头有一点液体渗出,似乎是擦破了皮。


    连个帕子都欺负他,这个景王府他一天也住不下去了。


    言宴泄愤地攥着帕子狠狠一丢,也砸在墙上,慢慢堆在墙根下。


    他耳朵还滚烫着,方才那人隔着布料的调笑似乎还有热气萦在耳畔,光是想想,就让他一阵颤抖。


    该死,这不安分的登徒子,千万别让他抓到。


    不回想还好,这一回想,方才如何狼狈尽数涌上心头,言宴忍无可忍,发狠锤进床铺,听得“咚”一声巨响,反倒把自己吓了一跳。


    门外似有骚动,片刻后,一个怯懦温柔的女声透进房中。


    “王妃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言宴有苦不能说,隐忍片刻,见门外灯火渐明,似乎是守夜的侍女来查看。


    他那堆暗器似乎没被收去,若是被侍女瞧见,恐怕也不好收场。


    他吸了口气,“无妨,不必进来。”


    灯火尚在门外摇曳,侍女沉吟片刻,又试探一句:“那……需要奴婢打盆热水进来吗?”


    这是什么古怪的问题。


    言宴脑子没转过来,尚不明白她的意思,又怕对方问题太多纠缠不休,才恶声恶气道:“不用,你走吧。”


    侍女应了声,火光远去。


    言宴长长呼出一口气,在床边摸索一阵,才找到点喜烛用的火折子。


    借着微弱的光亮,他下床用房中常备的清水勉强净了净,又翻箱倒柜,半晌找到一身勉强合身的寝衣,才强行逼着自己就寝。


    自从被接回将军府,除了言子宁之外,无人奈何得了言宴,偏偏她又常在外打理庄铺,不常在府中过夜,言宴的作息也自然无人管教,睡到日上三竿是常事。


    只是骤一换了宅院,竟也罕见地失了眠,辗转数个来回才艰难入睡。


    故而,第二日言宴是被门外下人叽叽喳喳的争执吵醒的。


    听着动静,似乎有男有女。


    那姑娘压低声音,略带迟疑:“你说要不要叫王妃,这已经快误了时辰了……”


    男人催她:“叫啊,若是误了进宫这种大事,你我都担待不起!”


    “可是王爷说……”她还在迟疑。


    只听得“吱呀”一声,雕花对扇门已经被人从里间拉开,言宴披着头发,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那两人见了他,慌里慌张跪下。


    “一大早,你们不多睡些时候,在我房外嘀咕什么。”


    言宴皱着眉,拽了拽衣襟。


    这寝衣料子不错,滑溜溜又有光泽,只是有些单薄,总是往下滑。


    两人对视一番,侍女深吸口气,硬着头皮道:“还请王妃恕罪……依着规矩,今日您是要与王爷一同入宫的,只是王爷罹病卧床,陛下特免了。”


    言宴挠挠头,半晌才想起这事,语气不自觉变好了些,“哦”了声。


    侍女借机补充一句:“奴婢来服侍您梳洗更衣。”


    闻言,他侧身向左靠,懒懒散散倚在门框上,让开条路,默许侍女进来。


    昨夜失眠时,他已经偷偷把暗器都藏了起来,今日无论如何,在行为上都该合规矩些。


    不过今早这两个下人的表现,只是来伺候他洗漱,而不是把他五花大绑提出去,似乎那人没把昨夜发生的事情说出去。


    言宴思绪一下子绕远了,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等到侍女叫他,才回过神一一照做。


    景王府给他置办的衣装不比从前简约,风格也十分适合,甚至连佩的带钩都品质上乘,看得出价值不菲;更不用提衣衫料子。


    而他直到现在都没见过景王本人,也猜不出对方这态度究竟是客气还是关心。


    照理来说,他一个来给王爷冲喜的“王妃”,不该是日夜跟在丈夫边上伺候的么。


    怎么他遇到的跟话本上看到的不一样。言宴看着侍女小心翼翼挽起他的发,以簪固定,忽然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


    起码不必照顾病人了!


    侍女从铜镜里窥着言宴的脸色,见他忽阴忽霁,默默敛目,不敢多言。


    “王爷昨夜已经拨了下人来,分过职责,门口的是郑七,负责您的起居,您先用着,若是不喜随时可以换掉。”


    侍女传完话,默默退了出去。


    言宴闻言,视线也落在那人面上,仔细端详,没说什么。


    从院中经过的时候,柳三儿的视线死死粘在他身上,一脸期许,言宴头都没回,由着郑七跟着上了马车。


    他一手撑着窗边,闭目养神,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盘着腰上玉佩,冰凉温润,手感不错。


    从那丫头的话看来,景王还在试探他,甚至特地派了个武功在身的下人来跟着他。


    他脑中一闪而过是郑七掀起车帘时指腹的老茧,是常年握剑握刀才会有的痕迹。


    莫非昨晚那僭越无礼的下人已经告知景王了?


    那更不该啊。


    言宴不觉皱眉,思绪一团乱,索性姑且搁置不理。


    罢了,他带进来那些小玩意还在手里,想跑总有机会的。


    他毕竟不能同这病秧子捆一辈子。


    思绪才中止,一旁郑七唤他:“主子,到了。”


    皇宫远比言宴想象中还要巍峨堂皇,只是从偏门览一眼,就已经足够令人眼花缭乱。


    初入皇宫,言宴不敢轻举妄动,总不好丢了面子叫人看笑话,踌躇片刻。


    接应的宫人不了解他的性子,亦不敢贸然顶撞,一时双双僵在原地,达成微妙的平衡。


    郑七咬咬牙,拱手道:“主子初来乍到,且随奴才来。”


    言宴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了声“好”。


    殿中帝后二人端坐,金灿灿的装潢看得人一阵眼晕,就连踏上柔软地毯的触感,都隐隐不真实。


    万幸那日嬷嬷讲过的规矩没有喂进狗肚子里,言宴低眉顺眼的行礼,敬了茶,虽能隐约察觉出皇后对自己的警惕,却并没被找茬。


    起码皇帝这关他算过了一半。


    二人问了些“可还习惯”之类无关痛痒的话,言宴答得中规中矩,挑不出什么错来,还见缝插针夸了两句景王,让二人安心。


    走过规矩,天子便将空间都留给二人,说些贴心话。


    直到这时,言宴才觉察出些许不对,陪着女人假惺惺谈笑,余光却不觉落在一旁的香炉上。


    香炉磨得锃光瓦亮,能依稀照出人影,而随着皇后再一次视线偏离他,落在他身后处,言宴分明瞧见郑七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动作轻微又快速,几乎难以察觉。


    言宴险些脸色一变,袖中手拼命掐着虎口,才制止住自己。


    “宴儿可是没休息好。”


    皇后看他走神,脸上隐约有一丝担忧。


    他惶恐,“娘娘赎罪,不过昨夜风大,半夜被惊醒几次。”


    皇后靠回椅上,并不关心他到底有没有病,反而微微眯起眼睛,“咦”了一声。


    “你这下巴怎么伤了,可是磕着碰着了?下人怎么照看的,该罚。”


    “兴许是受了风起疹子,有些痒,不慎抓破了。”


    言宴面上微红,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皇后又扫了眼郑七,面色缓和些许,难得见了笑意,啰嗦几句便把他打发走了。


    直到走出宫门,言宴才松了口气,面上表情却仍是凝重的。


    看来景王对他还是不错的。


    只是脑子有点糊涂,王府上那么多侍卫,却连一个下人的底细都查不明白。


    他并非皇后所出,陛下子嗣又多,恐怕皇后也在盼着他早点死。


    那这郑七……


    言宴犯了难,盯着地面上整齐的青灰色石砖,不自觉走过了。


    “主子,”郑七冷不丁开口,反倒惊得言宴一激灵,他见言宴面色不好,多问了句,“您走过了,车在前面;主子面色不佳,可是身体不适?”


    言宴前一刻还在想着办法,猛然对上他的视线,只能极力隐忍住,点点头,神色如常,“无妨,我糊涂了罢了。”


    没想到这病秧子的王府里,水也够深的。


    现在来看,景王本人对他的态度还算中上,昨夜那不知礼数的下人态度不明,而王府中的老鼠应该不止柳七一只。


    如此,他速战速决的计划不成,便姑且先抓住景王这根浮木,先活下去,再另做打算。


    既然要投诚,他也得带着态度,让对方瞧见自己的诚意不是。


    言宴沉吟片刻,撩开帘子,对车夫吩咐,“从正门回,我要去见王爷。”


    -


    为言宴梳洗的侍女小步进堂里,面上恭敬,全异于早晨。


    她在薄帘前跪下,轻语两句,不敢抬头,半晌见帘中人影微动,清冽如泉的声音应了声。


    “知道了,下去吧。”


    帘中两人对坐,听得“啪嗒”一声清脆碰撞,白子落在黑子包围丛中,骨节分明而有力的手从容,指尖拎起几枚棋子,丢在一旁棋盖中。


    男人散着发,眼眸狭长漂亮,唇瓣上生着妖艳殷红的小痣,不自觉便会引人注意。


    他肤色很白,是常年少见阳光的病色,却不见一丝病容,裹着一身红黑的衣袍,越发显得非人。


    对面的灰衣男人挂着银色面帘,规矩端坐着,见状丢了手中棋子,叹了口气,听得一句“晨朔,本王赢了。”


    他拱了拱手,好脾气地赔了句:“王爷果真棋艺高超。”


    男人的视线却从棋子转上,盯着对面,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手中琉璃棋子有一搭没一搭轻敲棋盘。


    “不,本王说,你赌输了。”


    景王勾起唇角,轻轻笑道。


    “他已经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