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铁壁与软钉
作品:《从小镇科员到权力巅峰》 平江县的天,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阴云笼罩着。
一支由数辆黑色轿车组成的车队,在县公安局警车的引导下,悄无声息地驶入了平江纺织厂那扇锈迹斑斑的大门。
没有警笛,却带着比警笛更令人窒息的威压。
车门打开,走下来的是一群神情肃穆,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为首一人,国字脸,不怒自威,正是市审计局那位以“铁面阎王”著称的副局长,高强。
早已等候在此的纺织厂厂长李鬼,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他是钱卫国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此刻得到了死命令,表面功夫要做得滴水不漏。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市局的领导们莅临指导工作!”李鬼的身后,还站着一排被他临时凑起来的中层干部,手里甚至还拉着一条红色的横幅。
这番过分热情的场面,让高强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
他没有跟李鬼握手,只是冷冷地点了点头。
“李厂长,客套话就免了。”高强的声音,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干硬而冰冷,“我们是来审计的,不是来观光的。请立刻为我们准备一间办公室,另外,把纺织厂近三年的所有财务账本、采购合同、销售记录,全部封存,送到我们面前。”
雷厉风行,直插要害!
李鬼心中一凛,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恭敬的笑。
“没问题!高局长,我们绝对全力配合调查!还我们纺织厂一个清白!”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然而,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审计组被安排进了一间还算宽敞的会议室,但当他们提出要账本时,第一个“软钉子”如期而至。
“哎呀,真是不巧!”一名财务科的副科长满脸歉意地跑进来汇报,“高局长,我们存放原始凭证的仓库,上个月管道漏水,最底下那几箱一六年的账本,全给泡烂了,字迹都模糊了……”
高强的脸色沉了下来。
“那就先把没泡烂的拿来!”
半小时后,几名工人吭哧吭哧地抬来了十几箱账本。
但紧接着,第二个“软钉子”又来了。
“高局长,负责保管关键印鉴和合同副本的会计,上周刚休了产假回老家了。”李鬼搓着手,一脸为难,“她那个保险柜的钥匙,只有她自己有,我们……我们也不敢砸啊!”
高强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审计组的成员们只能先从现有的账本开始查起。
然而,一连三天,他们一无所获。
这些被送来的账本,做得天衣无缝,干净得像刚出厂的白纸。每一笔流水,每一张发票,都对得上号,根本找不到任何破绽。
审计组陷入了一种“老虎吃天,无处下口”的憋屈境地。
他们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鬼,但就是抓不到鬼的影子。
账本上的阻力只是第一步,紧接着,是来自“群众”的人身骚扰。
审计组的成员在工厂食堂吃饭,总会有那么几个衣衫褴褛的老工人,“恰好”端着餐盘凑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各位领导,你们行行好,别查了!厂子要是倒了,我们这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
“我们都在这干了一辈子,除了纺纱,啥也不会啊!你们这是要砸我们的饭碗啊!”
更有甚者,当审计组的人员下车间走访时,总会发生各种“意外”。
不是“不小心”被飞溅的机油弄脏了衣服,就是被引到一条堆满杂物的死胡同里,转半天都出不来。
这些手段虽然上不了台面,却像无数只苍蝇,嗡嗡地围着你,让你心烦意乱,不胜其扰。
与此同时,一场针对陈铭的舆论反扑,也在县城里悄然展开。
“听说了吗?市里派人来查纺织厂,查了一个礼拜,屁都没查出来!”
“我就说嘛,厂子根本没问题,都是那个新来的陈主任,为了捞政绩,在那瞎折腾!”
“年轻人就是想一出是一出,把几千工人的饭碗当儿戏,这种人怎么能当领导?”
谣言像病毒一样,在茶余饭后迅速扩散,矛头直指陈铭。
县电视台,宋佳的办公室。
她听着电话里朋友传来的风言风语,急得柳眉倒竖。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拨通了陈铭的电话。
“陈铭!现在外面的谣言传得很难听,都说你是在无事生非!”宋佳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我可以通过电视台写一篇内参,或者找市里的朋友帮忙发声,必须把这个势头压下去!”
电话那头,陈铭的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别急。”
他只说了两个字。
“宋大记者,稍安勿躁。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现在风浪越大,最后浪潮退去时,大家才能看得更清楚,到底是谁在裸泳。”
这份镇定自若,这份洞悉一切的从容,透过电流清晰地传了过来。
宋佳愣住了。
她满腔的焦急和担忧,仿佛被这平静的话语瞬间抚平。
她不明白陈铭的底气从何而来,但她选择相信。
因为这个男人,从未让她失望过。
一周时间,转瞬即逝。
审计组的工作,依旧停留在原地,毫无进展。
在纺织厂的临时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铁面阎王”高强将一份毫无内容的调查日报,狠狠地摔在桌上,胸口剧烈起伏。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从业二十年,查过无数大案要案,从没见过如此顽固、如此滴水不漏的系统性对抗!
对方就像一个滚刀肉,油盐不进,让你所有的雷霆手段,都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他大发雷霆,却又一筹莫展。
审计工作陷入僵局的消息,很快传回了县里。
所有之前还在观望的人,此刻都认为,陈铭这次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县政府一间隐秘的会客室里,常务副县长钱卫国正悠闲地品着上好的龙井。
他的几个亲信围坐一圈,脸上都带着得意的笑容。
“还是钱县您高明啊!一个‘拖’字诀,就把那个什么‘铁面阎王’给彻底困死了。”
“那个陈铭,到底还是太年轻,以为拿到县长的支持,就能在平江县为所欲为?太天真了!”
钱卫国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尽在掌握的冷笑。
“年轻人沉不住气,有点小聪明就想翻天。”
他靠在沙发上,慢悠悠地说道。
“想跟我斗?他还嫩了点!”
……
县长办公室。
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县长看着桌上那份来自审计组,几乎是空白的进度报告,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他当初力排众议,将陈铭这个年轻人推到台前,甚至不惜动用自己的关系,请来了市审计局这把利剑。
他赌上的,是自己初来乍到,尚未稳固的政治声望。
可现在,这把剑,似乎被对方用一堵看不见的墙,给死死地挡住了。
难道,自己真的看错人了?
还是说,平江县这潭水的深度,远超自己的想象?
他烦躁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最终停在办公桌前,目光落在那台红色的电话机上。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拿起话筒,打给陈铭,问一问他到底还有没有后手。
但他的手在半空中,却猛然停住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疑虑,涌上心头。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陪着陈铭,进行了一场过于冒险,甚至有些不切实际的政治豪赌。
犹豫再三,县长最终还是缓缓地,放下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