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千夫所指!

作品:《从小镇科员到权力巅峰

    平江县政府,三号会议室。


    一场决定着平江纺织厂,乃至数千个家庭命运的专题讨论会,即将在这里召开。


    会议尚未开始,空气中却早已弥漫开一股紧张、压抑,甚至带着几分火药味的气息。


    与会的,是县政府各主要部门的一把手,以及几位分管的副县长。这些人,构成了平江县日常运作的核心大脑。


    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目光却不时地、有意无意地瞟向角落里一个安静的身影。


    “那就是陈铭,农业产业化办公室的那个新主任。”


    “太年轻了,听说县长很看重他,这次纺织厂的方案就是他一手搞出来的。”


    “休克疗法?我听着都觉得心惊肉跳,这不是拿几千工人的饭碗开玩笑吗?”


    “唉,年轻人想出成绩的心可以理解,但步子迈得太大了,容易扯着胯。这次,恐怕连县长都要被他拖下水了……”


    窃窃私语声汇成一股无形的暗流,在会议室的每一个角落涌动。


    这些声音里,有好奇,有质疑,有幸灾乐祸,更有对即将到来的风暴的预感。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陈铭,却仿佛置身事外。


    他独自坐在靠墙的角落,背脊挺得笔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没有去和任何人寒暄,也没有理会那些投向自己的复杂目光,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笔记本,仿佛上面有什么引人入胜的内容。


    只有他自己知道,笔记本上,一片空白。


    他只是一个冷静的观众,在等待一场早已知晓剧本的大戏,正式拉开帷幕。


    会议时间到。


    县长和常务副县长钱卫国一前一后,步入会场。


    所有议论声瞬间消失,众人纷纷落座,会议室里陷入了一片肃静。


    县长坐在主位,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他环视一周,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开口:“同志们,今天召集大家来,议题只有一个,就是关于平江纺织厂的破产改制方案。”


    “这份方案,由陈铭同志牵头起草,相信大家手上都已经拿到了。”


    “今天,就是请大家畅所欲言,都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话音刚落,常务副县长钱卫国便与坐在对面的财政局长,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财政局长清了清嗓子,第一个拿起了话筒。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反而是一脸的沉重与为难,像一个忧心忡忡的管家。


    “县长,同志们,我先说几句。”


    “从财政的角度来看,我个人……对这份‘休克疗法’方案的可行性,抱有极大的忧虑。”


    他推了推眼镜,拿出一份数据报表,显得专业而又权威。


    “陈主任的方案里,只提到了破产,但破产背后隐藏的巨额成本,却没有详细说明。我连夜组织人核算了一下,光是拖欠职工的工资、医药费、养老金缺口,再加上经济补偿金,就是一个至少三千万的窟窿!”


    “三千万!”


    他加重了语气,让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同志们,我们平江县去年的全年财政收入才多少?这个口子一旦打开,我们未来一两年的所有民生工程、基础建设,都将全面停摆!这不是改革,这是在拿全县人民的福祉做赌注!我坚决反对!”


    一番话,有理有据,直击要害。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不少原本中立的干部,都露出了认同和担忧的神色。


    钱卫国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他知道,第一炮,打响了。


    财政局长话音刚落,国资办主任立刻接过了话头。


    如果说财政局长是理性的刀,那这位与纺织厂有着千丝万缕利益关联的国资办主任,就是感性的火。


    他没有看报告,而是红着眼眶,用一种极其痛心疾首的语调,开始了他的表演。


    “我……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哽咽。


    “我父亲,是纺织厂的第一代工人!我从小,就是在纺织厂的家属院长大,是吃着纺织厂的饭,听着纺“织机的声音长大的!”


    “那座工厂,它不只是一家企业!它是我们平江几代人的记忆,是我们平江工业的摇篮和脊梁!”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站了起来,目光扫过全场。


    “现在,厂子是遇到了困难,但我们为人子女的,家里老人病了,想的应该是怎么治病!怎么调理!而不是直接把他送去火葬场!”


    “这个方案,在我看来,就是典型的懒政!是忘本!是把我们平江工人阶级的脸,按在地上狠狠地踩!”


    最后,他猛地一转头,手指几乎要戳到陈铭的脸上,声色俱厉地质问道:


    “陈主任,你来平江才几天?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一句话就要砸掉三千个家庭的饭碗?这三千个家庭的未来,你负得起责吗?!”


    道德绑架!


    诛心之言!


    整个会场的气氛,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钱卫国派系的人个个义愤填膺,仿佛自己就是正义的化身。


    而那些中立的干部,看向陈铭的目光,也从单纯的质疑,变成了审视和不信任。


    他们觉得,国资办主任的话虽然糙,但理不糙。


    一个外来的年轻人,如此大动干戈,确实有待商榷。


    在所有火力都已倾泻而出,气氛烘托到最高点时。


    常务副县长钱卫国,终于缓缓地站起了身。


    他才是今天这场围剿的,总指挥。


    他先是痛心疾首地叹了一口气,脸上充满了对纺织厂现状的惋惜。


    “同志们,听了大家的发言,我的心情,很沉重。”


    “纺织厂的困境,我比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心痛。这些年,为了让它活下去,我们想了多少办法,费了多少心血,可终究是积重难返。”


    他先把自己摆在了一个“尽心尽力”的位置上,博取了所有人的同情。


    然后,他话锋猛然一转,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定了角落里的陈铭。


    “我理解陈铭同志年轻,有干劲,迫切地想要做出一番成绩来证明自己。”


    这句话,像是一根淬了毒的针,看似体谅,实则直接给陈铭的行为动机定了性——捞取个人政绩。


    “但是!”钱卫国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们的任何工作,都必须建立在实事求是、稳妥推进的基础之上!而不是靠着一腔热血,搞这种拍脑袋的‘休克’!这是典型的投机主义!是拿我们平江县未来发展大局做赌注的冒进主义!”


    他环视全场,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像是在做最终的审判。


    “我作为分管工业和稳定工作的常务副县长,在这里明确表态:我坚决不同意这个不负责任的方案!”


    “我恳请县委、县政府,立刻叫停这个荒唐的计划,重新组织力量,研究更稳妥、更人性化的脱困路径!”


    “我们绝不能为了一个人的政绩,而让全县的稳定大局,为他陪葬!”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火力,在此刻全部倾泻到了陈铭的身上。


    钱卫国派系的人,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中立的干部们,则纷纷摇头,看向陈铭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与惋惜。在他们看来,这个年轻人,这次是真的玩脱了,政治生命可能就此终结。


    所有的目光,像是无数聚光灯,灼热地汇集到两个人的身上。


    一个是主席位上,从始至终面色凝重,一言不发的县长。


    另一个,就是角落里,那个仿佛被全世界孤立和抛弃的陈铭。


    然而,陈铭的脸上,依旧看不到半分慌乱,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的手指,在桌子底下,依旧保持着一种极有规律的、轻轻的敲击。


    他看着眼前这些“义愤填膺”的脸,看着钱卫国那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表演得不错。


    可惜,剧本不是你写的。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直没有开口的县长,终于有了动作。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但没有喝。


    然后,他放下茶杯,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这声音在寂静的会场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抬起头,那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精准地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平静得有些可怕的年轻人身上。


    县长轻轻咳嗽了一声,用一种听不出任何情绪的、缓慢的语调,缓缓开口:


    “陈铭同志,对于大家的意见,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