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擒贼先擒王
作品:《慈姑殿》 哥几个沉浸知县的恨海情天中,突有一人背后冷不丁评论,都被吓了一跳,纷纷猛回头。
只见月光下有一道人着玄衣紧挨着赵玉明,一人积石如玉,另一人列松如翠。
那玄衣道人抱臂,微微向几位老哥颔首,算是打招呼;哥几个满脸好奇凑到赵玉明跟前:“小道长,这位是?”
赵玉明礼貌介绍:“这位是我的一位同伴,也是修行之人,我俩一前一后着了道,也就一前一后到这里。”
“噢噢噢那也是道长了。”哥几个拱手回礼。老李语气高兴了些:“想来两位道长在身侧,定能平安归家。”
“你个老小子,想家了哇!”秃老哥一手搭上老李肩上,安慰拍了拍。
“也不知道我姑娘、小子在家咋样。”老李轻轻叹气,从衣裳口袋里摸出一只银钗,上有蝴蝶振翅栩栩,流连花丛,他道:“这玩意儿我看城里的姑娘都喜欢戴,咱也给姑娘买一个!”
周骡子玩笑道:“你那小子呢,不也买一个?”
老李轻轻收好银钗,哈哈一笑:“一个小子要什么要,几个大饼打发了!”
赵玉明自老李拿出银钗目光就定定落在其间,待到老李收起便垂下眼眸。参盏靠得赵玉明更近些,语气轻轻悄悄:“若道友也想要支银钗,在下也愿意给你买一个。”
赵玉明被逗笑,眼眸一眨便收起所有情绪,轻拍参盏肩头:“却之不恭!道友可要言而有信呐。”
参盏道:“一言为定。”
这时,一位年迈医者被家仆带来,穿过人墙,立在庭中,向黄和民口称草民欲行礼跪拜;黄和民叫住他:“林伯,不必多礼,你看看他伤势如何?”
林大夫须发花白却精神矍铄。他应了一声,便蹲下拨开高磬披散在脸上的乱发,探了探鼻息,又一声“劳驾”知会一名家仆将高磬翻了个身,使其面朝上。高磬痛苦闷哼一声,再无声响。
尖叫女子又开始尖叫:“混账!动手轻些!”
林大夫头一偏,不知是被尖叫声刺的,还是刚好要拿东西。他展开针灸包,抽出银针在高磬的身体部位细细扎治起来。
葛老三摸不着头脑:“按理说,这两人同甘苦共患难,情感应该深厚才对,怎么这高磬要移情别恋,落得这样下场?”
周骡子摇头:“非也,按照常理,应该是两人患难与共,互生情愫,可......”
可那也只是常理而言,这世间多的是非常理。
高磬不知道黄和民是新任知县,更不知黄和民密谋剿匪。高磬只知,那些被掳来的百姓,要么出逃被抓折磨死,要么没日没夜干活累死。他和家人沦陷贼窝,一介草生,至死不能翻身。他钦佩黄和民的乐天态度,明明深陷泥沼,每日还是奋力干活,费力讨好。人人都道黄和民那小子谄媚极了,可谁又不是为了为了一条生路,高磬只觉他黄和民乐观极了。但高磬性子要强,断不会也学不来人前阿谀奉承,所以他能想到的余生就是熬,暗无天日地熬。
剿匪队伍操练得如火如荼,年轻的官兵们渴望建功立业,士气高涨、势在必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黄和民深知天时地利,人和才是根本,官兵们的士气不能再三等待,所以她在黄昏时刻密信传出,下了命令发起进攻。
依赖黄和民在潜伏期间收集到的可靠情报,剿匪队伍轻车熟路摸上山,在暗夜中发起奇袭。官兵个个训练有素,皆披坚执锐,所向披靡,势如破竹!不出半个时辰便将整个山头都拿下!
那校尉是战场上退下来的,也想过过瘾,便带头冲锋厮杀,不想这帮流寇哪能比得上战场兵马,三下五除二就给收拾得妥妥帖帖。他命人安顿好寨中无辜百姓,执长枪驾着高头大马睥睨着匍匐一地的俘虏,仅一眼便心道不好:不见那匪首与新任知县!
黄和民确实潜伏得毫无破绽,情报也打探得真实。她将这山头情况摸得七七八八,却不是十成十。
狡兔三窟,匪首老奸巨猾,又怎不会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呢?当他被震天的刀箭喊杀声中惊醒时,慌忙收拾细软带上美姬,从后门出,想通过机关门逃之夭夭。
黄和民早料到这厮要从后门溜走,在他慌慌张张摆弄机关之时,黄和民从暗中现身沉声道了一句“恭候多时了”,便提剑上去作势要杀了这匪首,匪首一掌将美姬薅至身后,抽刀接招。但黄和民平时经商念书,甚少练功,而这匪首也是实打实一路爬上去的,只几招便把黄和民打伤在地,黄和民心笑太高估自己,现如今是喉头翻腥,两眼发黑,不堪一击。匪首表情瞬间变得轻蔑,他道是什么样的暗卫高手在此埋伏,本已经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没想到竟真有人能有如此熊心豹胆拦住大爷的去路!说罢便挥刀斩下,黄和民见状拼命挪动想要躲避。就在大刀落下的一瞬,电光火石,一阵挠耳尖锐的撞击声传来,黄和民努力定睛一看,一双大手持铁锹将那大刀挡下,宽阔的背影将黄和民遮住。黄和民眨了眨眼,辨认出来这是那只倔驴高磬。
倔驴一身蛮劲儿,硬生生接下那砍来的一刀并将匪首震开老远。他见匪首拉开距离,立刻转身蹲下紧张查看黄和民伤势,却被黄和民一把捏住高磬手腕制止,和他对视道:“还死不了。”黄和民这才发现,明明是没有月亮的朔夜,这倔驴的双眼彷佛盛满星光,熠熠于黑夜和她的心中。却不想就在这短短时刻,美姬看准时机,打开机关门与匪首溜之大吉。
黄和民心中将这匪首的祖宗问候个遍,推开高磬,挣扎起身研究机关想要追上。高磬见状极为不解,双手紧紧扣住黄和民肩膀问道:“逃了便逃了,官家剿匪,你一个平头百姓凑上去做什么?方才我见其他人都逃下山,就你不在。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小命就搭上了!”
黄和民扭开高磬手掌在肩上的钳制,继续解密机关:“擒贼先擒王。如果这次让他跑掉,斩草不能除根,便会卷土重来,留着他是个大祸患。那.....官家之前所有的布局都将前功尽弃。”
“什么布局?你......”高磬十分有百分疑惑:“你是不是想要抓到那狗东西向官家邀功?那也得有命受啊,你这不是去送死吗?”
蠢驴!黄和民白眼一翻,将机关一扭,密道门轰轰打开,她拔起一支火把作势要进入黑漆漆密道追人,转头道:“放心,我最惜命了。机关我已破坏,这道门不会再合上。高磬,我要你去与外面领头的官兵汇报此处,带人驰援。”说罢便迅速钻进黑暗之中,留下高磬在原地张了张嘴。
“喂!颐指气使!平时都是高兄高兄地喊。真当自己要立功啦!命都不要!”
赵玉明评价道:“这黄知县当真是有勇有谋。”
参盏面无表情盯着走马灯中的黄和民,不言语。
老哥几个无不赞同:“是个人物!”
赵玉明问:“那后来呢?”
后来,不知是那匪首过于自信地以为没人追上就放慢了速度,还是黄和民死命跑,到底是追上了。
黄和民一路追出密道,视野豁然开朗,再往外出几十里就是边境。一条小路杂草丛生,远处两个人影相互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往前,黄和民轻轻放下火埋在沙土中,猫着身子跟上靠近。只见那二人停在树下,匪首吹燃了火折子,随即一阵咈哧咴咴之声传来。树下栓着马匹,马背上包裹的绣着异域花样。
黄和民嘴角升起一丝轻笑,心道:倒是准备周全,可惜啊。她躲在暗处握拳抬臂对准其中一人,发出一支锋利袖箭。可惜是插翅也难逃!
袖箭冲着美姬破风而去,匪首反应不济,来不及抽刀格挡,只得下意识用肉身挡下这一箭。袖箭直击胸口,没入身体半支,他闷哼一声,警惕望着袖箭射来方向,竖耳听着风吹草动。反手将刀抽出,另一只手将美姬护在身后。美姬好似有所察觉,问道:“沙冬青!你怎么样?”
沙冬青压住痛苦,嘶哑到:“无碍,有人追上来了,我来拖住,你上马先走。”
美姬不假思索,撑鞍穿蹬准备上马。忽然又一支袖箭从另一个方向袭来,沙冬青这次有了防备,奋力挥刀砍断那袖箭。但这次是一前一后两支袖箭,待沙冬青砍下第一支时,第二支便深深扎入他的肩头。沙冬青吃痛一声,美姬身形一滞,但还是继续上了马。下一支袖箭边射中了她□□马匹的后腿,马儿又惊又痛,嘶鸣着反复弹跳想要甩掉腿上的异物。马背上的美姬死死扣住缰绳,跟着马儿颠来倒去。地上的沙冬青身中两箭,穿着粗气想要靠近受惊的马,控制住它,却险些被马蹄踏中。沙冬青满脸担忧,喉间发出一声低吼,挥刀砍断了马匹的一只前腿,可怜的马儿前后肢无力支撑,摔倒在地痛苦呻吟。美姬也跟着倒下,被沙冬青稳稳接住。
沙冬青沉声道:“夫人,请上另一匹马。”
那美姬却摇摇头:“沙冬青,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袖箭射中了另一匹马的屁股上,那马立刻抬蹄嘶噪,扯断缰绳跑远了。沙冬青面色青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混账!我要将你砍为齑粉!”说着说着便口吐黑血,虚弱地跪坐在地。原来他不是被气得脸黑,是中毒了。
美姬皱眉看着沙冬青,长叹一声,朗声道:“如今后路已断,我自知死路一条,不会再逃,阁下何不露面?”
黄和民猫在灌丛后检查身上袖箭:已尽数使用。马匹和沙冬青皆不中用,增援应该很快就到。
于是黄和民慢悠悠站起身来,负手缓步至小路上,走到离美姬还有十几丈的地方停下,嘴角微翘,拱手道:“阗兰夫人,久仰大名。不曾想能在这里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