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作品:《失忆宿敌变男妈妈

    “白月明?!”


    是一声惊疑交加的女声,绝非池顾。


    白月明勉力侧过头,余光瞥见一位狼女正恶狠狠地盯着她。对方手托餐盘,指骨因极度愤怒而紧绷得发白,后槽牙磨得咯咯作响,那目光,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死寂般的对视中,狼女显然认出了她——这个被尊上小心翼翼藏起来、要求“精心照顾”的柔弱之人,竟是魔族不共戴天的血仇,白月明!


    “桀桀......想不到你居然还活着,还被藏在魔宫里。”狼女发出刺耳的尖笑,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快意,“感谢尊上的恩典,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话音未落,她猛地撒手掷开餐盘,伴随着布帛撕裂之声,那双纤细白嫩的手瞬间化为覆盖着灰褐色毛发的粗壮狼爪,带着腥风,张牙舞爪地朝床上动弹不得的白月明扑来!


    尖利的爪指闪烁着寒光,方寸之间,便能戳爆那双清冷的眼瞳,撕裂脆弱的咽喉!


    然而,就在爪尖即将触及白月明肌肤的刹那,狼女的动作骤然僵滞。她整个人维持着飞扑厮杀的姿态,诡异地凝固在半空之中,离白月明仅咫尺之遥。


    室内烛火不安地摇曳,空气中泛起几缕肉眼难辨的暖光流丝,映照出无数缠绕在狼女四肢关节上的透明银丝——她如同一个被无形之手操控的傀儡,任凭如何咬牙切齿,拼尽全身妖力,也无法再前进分毫。


    “砰——!”


    一声巨响轰然炸开!熟悉的、带着暴戾气息的魔气破空而至。狼女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整个人被狠狠掼在坚硬的墙壁上,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她像一滩烂泥,沿着墙壁缓缓滑落,在墙面拖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比起浑身散架般的剧痛,狼女内心深处涌起的是更深的恐惧。魔气的主人已如鬼魅般闪现至她面前,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那是一种视她如蝼蚁、如死物的骇人目光,属于上位者的恐怖威压让她抑制不住地浑身颤抖。


    “尊......尊上......”她强忍着剧痛,试图辩解,“她是......是我们魔族的仇人!属下是在为......”


    “我让你照顾贵客,谁准你自作主张,动我的人?!”池顾的声音低沉如闷雷,蕴含着滔天怒意。若他再迟回片刻......这个念头让他心底一阵窒息般的抽痛,他再也无法承受第二次失去。


    狼女的话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硬生生扼杀在喉咙里。在她倍感窒息的瞬间,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提到半空,右手违背她的意志,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记耳光,清脆响亮。


    “不......尊上,她会害了我们......”狼女费力地喘息,挣扎着吐出残破的字句。


    话音未落,一股无可抗拒的毁灭性力量瞬间降临。


    “噗——”


    没有任何预兆,狼女的身躯在半空中猛地一震,随即化作一团浓重的血雾,砰然爆散。刺鼻的血腥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池顾嫌恶地拂袖,魔气流转间,将令人作呕的血腥气驱散殆尽。他快步走到床边,见白月明安然无恙地躺着,甚至连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仿佛刚才那场生死危机与她毫无干系,他紧绷的心弦才微微一松。


    他站在床边,目光复杂地落在白月明平静无波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放心。”他嗓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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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重伤躺卧的人无法给他任何回应。


    他兀自絮絮叨叨说了许久,从魔宫的琐事到外面的天气,直到现实冰冷的墙壁将他的声音彻底吞没。他终于从自说自话的幻梦中清醒,对上白月明那双毫无神采、宛如死鱼般的眼眸,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轻叹。他俯身,默默拾起地上散乱的餐具,转身离去。


    “自导自演么?为了博取信任?”白月明心中冷笑,“可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她反复思量,却始终参不透这诡异行径背后的动机。


    没过多久,池顾去而复返,手中端着新的食盘。


    白月明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目光却骤然定住。他竟换下了一身标志性的红黑魔尊袍服,穿上了一袭水蓝色的女子襦裙,用一支再普通不过的木钗松松垮垮地半挽着长发。这衣裙怎么看都无比眼熟,分明是她早年于凡间修行时,最常穿的款式。


    与他往日邪气霸道的形象截然不同,这身装扮离奇地冲淡了他周身的戾气,竟意外地勾勒出几分不合时宜的温柔与清丽,甚至显得有些无害。


    池顾显然很满意白月明此刻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唇角扬起一抹愉悦的笑意,将餐盘轻轻放下,声音是刻意放柔的语调:“宝宝,该起床洗漱吃饭了。”


    白月明胃部一阵生理性的不适,紧紧皱起了眉头。


    不适感中,她猛地感到身体一轻,四肢百骸不再受自己掌控——唰地一下,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拉起,下床,步伐僵硬地走向洗漱台。沾了温水的毛巾被操控着,胡乱在她脸上抹了一遍,力道粗鲁,刘海被弄得乱糟糟地贴在额前,脸颊更是被搓得一片通红。


    “啪嗒——”毛巾被重重摔回水盆,溅起一片水花。操控者似乎才意识到力度失控,带着一丝歉然道:“第一次做这些,有些生疏,宝宝别生气。”


    白月明胸中怒火翻涌。明明一个最简单的清洁法诀就能解决的事,他偏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折腾她,实在可恨!


    紧接着,她如同一个关节锈住的提线木偶,动作卡顿而缓慢地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池顾走到她身后,一手隐在袖中微动,维系着傀儡丝的操控,另一只手则拿起木梳。他的动作极其缓慢轻柔,一下,又一下,梳理着她披散的长发。


    铜镜中,映出她紧蹙的眉头,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也映出身后人专注而愉悦的神情。白月明感到每一根发丝都在叫嚣着抗拒这陌生的、令人不适的掌控。自七岁起,她便学会了自己打理一切,早已不习惯,更不信任旁人的接近。更何况,是来自池顾的、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亲密”。


    ‘把梳子给我!’她在心中呐喊,恨不得立刻夺过那梳子。


    “嗯?是我弄痛你了吗?”池顾从镜中捕捉到她痛苦隐忍的表情,梳理的动作微微一顿,“我已经很轻,很慢了。”


    说着,他手上的动作放得更加轻缓,如同对待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宝。


    不——!快点结束!白月明拼命地眨动眼睛,试图传递自己的抗议。


    池顾:“?”


    他放下木梳,俯下身,俊脸凑近,仔细端详她的眼睛,困惑地问:“你到底怎么了?”


    回应他的,是白月明气冲冲地从鼻子里发出的一声冷哼,以及一个毫不掩饰的白眼。


    “生气了?是因为太饿了吗?”池顾依旧不明所以。


    恰在此时,白月明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但她强烈怀疑,这恐怕也是池顾暗中搞的鬼。


    池顾不再追问,手法生疏地替她也挽了一个松散的低髻,然后操控着她坐到餐桌旁。他单手舀起一勺早已温凉的白粥,煞有介事地放到唇边细细吹了几下,这才小心翼翼地喂到白月明嘴边。


    白月明木然地张开嘴,机械地咀嚼、吞咽。粥已是温凉,吹气之举显得多余而可笑,更带着一种令人反胃的矫饰。


    这场荒谬的、如同过家家般的“照顾”游戏,终于在喂完第二碗粥后宣告结束。白月明被重新安置回床上,感觉胃里沉甸甸的,难以消化。


    几个时辰后,池顾再次归来,已换回那身象征权势与力量的红黑衣袍。他身后跟着一位双眼以黑纱蒙住的女巫。


    “如实转述她的心音,”池顾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魔尊的威压尽显无遗,“若有半字虚假,魂飞魄散。”


    女巫战战兢兢地应诺,小心地在床边坐下,轻轻握住白月明冰凉的手。


    池顾转向白月明,语气瞬间变得轻柔:“宝宝,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她,她能读懂你的心。”


    良久,室内一片沉寂。女巫感受到身后那道如有实质的压迫目光,额角渗出冷汗,终于颤抖着开口:“她......她希望恢复身体和功力,离开......这里。”


    “只有这些?!”池顾眉头一拧,声音骤寒,“你在隐瞒什么?说!”


    女巫身体一颤,犹豫再三,才艰难道:“还......还有一些,是......是冒犯尊上的话......”


    “说!饶你无罪。”池顾的声音冷得像冰。


    “她......她希望......不要再接受尊上您......糟糕的照顾。还有......别再穿......不合适的女装了。”


    “......”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知道了,下去吧。”池顾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女巫如蒙大赦,恭敬地行礼后,几乎是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除了自己,他无法信任这魔宫中任何一人。他们会趁他不在时伤害她,会扭曲她真实的想法。必须尽快让她恢复,拥有自保之力,才能在这危机四伏的魔宫中活下去。


    可她却如此抗拒他的照顾,池顾难过地看向床上依旧面无表情的白月明,深深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掌心轻轻覆盖上她的双眼,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引人沉沦的魔力:“好好睡一觉吧,耐心等待几天,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随着他的低语,一股强烈的困意如潮水般涌来,白月明抵抗不及,眼睫颤动了几下,终是缓缓阖上,沉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不知沉睡了多久,白月明是被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唤醒的。


    她感到四肢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不受控制地自行起身,盘膝打坐。睁开眼,便看见池顾同样端坐于对面,模样却狼狈凄惨得多——满身血污,袍服破碎,脸色苍白如纸。然而,他那双眼眸中却闪烁着近乎狂喜的光芒,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华丽的锦盒捧到她面前。


    盒中,一颗流光溢彩、仙气氤氲的丹药静静躺着,散发出磅礴的生命气息。


    “你经脉尽断,灵根枯竭,”池顾的声音因虚弱而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诚恳,“服下这颗白玉续魂丹,可续接经脉。之后,我再为你重塑灵根。”


    白玉续魂丹!仙宗至宝,百年方能成丹一颗。他这般快拿到手,还弄得一身重伤,只怕是强行闯山,硬抢回来的。白月明心中微动,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悄然蔓延。


    丹药化作一道流光,飞入她口中,入口即化。精纯温和的仙力如春水般流淌过干涸的经脉,所过之处,枯萎的脉络如逢甘霖,开始复苏、舒展。久违的力量感丝丝缕缕地回归,她的手指终于能微微动弹,尽管仍被傀儡丝束缚,无法自主。


    “你......”久未开口的嗓子异常沙哑,她刚吐出一个字,池顾已闪电般出手,指尖蕴含魔力,精准地点在她周身几处大穴之上,强行打通了她闭塞的任督二脉。


    “凝神,静心!”池顾闭目低喝,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白月明依言闭目,收敛心神。傀儡丝引导着她的双臂缓缓抬起,与池顾的双掌相合。


    下一刻,一股灼热而霸道的魔气,顺着傀儡丝缠绕而上,蛮横地渗入她刚刚修复的脆弱经脉。这魔气与她体内残存的仙气本应水火不容,此刻却诡异地开始交融,化作一股温润而强大的暖流,潺潺流淌,滋润着每一寸血肉。那原本彻底枯萎死寂的灵根,在这奇异力量的滋养下,竟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贪婪地汲取着来自池顾的、精纯而磅礴的魔气。


    他竟在用他的本源魔气,为她重塑灵根!


    不行!如此一来,她岂非也要堕入魔道?!


    白月明骤然睁眼,开始剧烈挣扎,试图摆脱傀儡丝的控制。


    “别抗拒......”池顾感受到她的反抗,声音低沉而强硬。他猛地用力,手指强硬地挤入她的指缝,变掌合为十指紧紧相扣。他引导着两人交握的双手,缓缓置于膝上。


    他的俊脸倏然逼近,两人的额头紧密相贴。一股带着安抚意味的温和魔力渡入她的识海,奇异地抚平了她的焦躁与抗拒,让她如同漂浮在温暖的海水上,身心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你我气息相连,血肉相融,已是这世间最亲近之人。”


    “不要拒绝我。”


    “很快......就好了。”


    白月明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恢复着,精气神前所未有的充沛。反观池顾,情况却急转直下,他额上冷汗涔涔,唇色愈发深紫,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显然是为她输送了过多的本源魔力。一个时辰后,他终于力竭,猛地收回傀儡丝,身体一晃,疲惫不堪地昏倒在了一旁。


    “呼——”白月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缓缓舒展手掌,感受着久违的、完全由自己掌控的力量感。她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浅笑,“竟然......真的恢复了。只是这灵根......竟是仙魔同体么?”


    “池顾?”白月明试探唤了几声,又伸手戳了戳他脸颊。昏睡的人一动不动,毫无发应,呼吸微弱而均匀。


    看着他这般毫无防备的模样,白月明看着有点心生不忍。


    转身默默取干净的毛巾,沾湿拧干,仔细替他擦洗血污,将他沉重的身躯挪正,替他盖好薄被。


    “算我还你之前的照顾。”


    做完这一切的白月明才有闲暇打量这间寝室,目光扫过书桌时,被上面杂乱堆放的纸张吸引。那是池顾的字迹,却写得狂乱潦草难以辨认。她随手抽出一张,凝神细看,才勉强认出上面反复涂写的字句:


    “谁杀了白师姐?”


    “他为什么杀白师姐?”


    “不是我!”


    “白师姐未死,未弃我!”


    她垂眸,看向桌上堆积如山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竟全是重复着这几句话!


    看得白月明眼花缭乱,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闷的发慌。


    白月明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跳动不安的心,目光复杂投向床上未醒的人。